飛機劃破晴空,帶著巨大的轟鳴聲緩緩降落。封家四口人順著人流慢慢走出機場。封飛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清晰的感受到了季節變化帶來的寒涼。
相比之下, 仍舊穿著薄T恤和牛仔褲, 卻半點感覺不到涼意的封揚在一群群穿著嚴實的遊客之間,就略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楊柳再次拿出薄薄的毛衣外套,示意封揚:“你真的不冷嗎?還是穿上一件吧。秋天風硬,別吹感冒了。”
封揚身負厲鬼符篆, 其實對於天氣的變化根本沒有感覺。不過這世上總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封揚不想被楊柳念叨不停,索性接過衣服套上。
“這就對了。”楊柳眉目舒展, 笑眯眯說道:“年輕的時候不知道保重身體,到老了渾身上下都是毛病。還有你那條褲子, 現在都上秋了, 風又冷又硬, 別再穿露腳踝的褲子,將來得了老寒腿……”
封揚面無表情的提著拉杆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無可戀的氣場。封飛在他旁邊怒力憋笑,最近一段時間小屁孩總是表現出一副遊刃有余的模樣, 很久沒看到小屁孩吃癟了。
封揚有些幽怨的看了大哥一眼。一家四口順著VIP通道直接進入地下停車場,前來接應的車輛早就等在這裡了。
封揚上車的時候恰好接到李白樺導演的電話,給他報喜說紀錄片已經做好後期剪輯, 準備下個月送到國外參加紀錄片獎項的角逐。還邀請封揚參加下個月的點映。封揚欣然答應。撂下電話的時候, 就聽封建國夫婦頗為感興趣的打聽道:“什麽李導演?是不是當初你去A市旅遊, 幫當地警方抓捕人販團夥時, 幫你拍攝紀錄片的那個導演?他的紀錄片已經拍好了?能不能讓他把視頻發過來,我們也看一看?”
封揚笑道:“現在還不行。影片上映之前都需要保密。你們要是想看,回頭我多要兩張點映的電影票,咱們全家一起去看。”
紀錄片的點映禮是在燕京,封建國夫婦雖然對著地方沒啥好感,但是對於兒子投資拍攝的點映還是很感興趣的。畢竟是孩子的事業。
封飛想到什麽,在旁笑道:“那個李白樺導演特別欣賞封揚,還說咱們家封揚要是進了娛樂圈,保準能成當紅偶像。”
“李導可沒這麽說。”封揚扭頭看著他哥:“你不要造謠。”
“這算什麽造謠。”楊柳摸了摸封揚的後腦杓,笑著說道:“我們家封揚本來就帥。”
從機場到槐樹村的路程要開三個小時。等封家四口到達槐樹村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村子裡傳來嫋嫋炊煙和雞鳴狗叫聲。路過村口那株大槐樹時,封揚又下意識的看了半晌。奇怪的舉止引起封飛的主意。封揚有些膽戰心驚的戳了戳封揚的肩膀,小聲問道:“你又看什麽呢?”
難道村子裡還有鬼不成?
“沒什麽。”封揚回過神來,一眼就看出了封飛的從心,促狹笑道:“你怕什麽?又不是沒見過?難道你還不習慣?”
封飛呵呵。這種事情,恐怕沒辦法習慣的吧?
封建國夫婦看著兄弟兩個交頭接耳嘻嘻哈哈的模樣,不覺相視一笑。兩個孩子的身世曝光以後,封建國和楊柳最擔心的就是一家人產生隔閡,家裡的氣氛不再像從前一樣融洽。現在看來,兩個孩子都很好,既沒有怪罪他們當初的隱瞞,也沒有對他們產生疏離和怨懟。這樣夫妻兩個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
車子一路開到楊家老宅。楊清遠夫婦早就做好了晚飯等著兒子一家回來。
暮色四合,年邁的楊清遠和楊老太太站在自家小院兒門前,房簷下的綠皮門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將兩位老人的影子拉的搖搖晃晃。封揚看著這一幕,竟然恍惚間回憶起上輩子他跟厲鬼回來時,第一眼見到秀才鬼和槐樹精的那一幕。
封揚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迎上前去。
封建國和楊柳大概是在回家之前,就跟楊清遠在電話溝通過封飛的身世問題。老兩口見到封飛的時候,只是伸手拍了拍封飛的肩膀,說道:“先吃飯吧。”
等到一家六口吃完晚飯,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這個時間點肯定是不適合上墳的。封建國就帶著兩個孩子去村裡唯一一家壽衣店買香燭供品。
封飛捧著東西出來的時候,總覺得周身陰風陣陣,好像四周的黑暗裡都潛伏著肉眼看不到的鬼怪。他下意識的看向封揚,卻發現封揚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村子外面那條小河。
月光輕柔的灑在潺潺流動的河面上,河水泛著粼粼的幽藍色光芒。夜風拂過,河畔的枯草野蒿發出瑟瑟的聲響,氣氛越發靜謐。
封揚忽然伸出右手,厲鬼符篆的魂力如同一條星河般灑進河水。封揚閉目凝神,意識融入魂力在河底周遊半晌,卻只找到了一些魚蝦河蟹死後殘留的些微怨氣。
上輩子那個落第投河的秀才鬼,果然是他的幻覺嗎?
“你怎麽了?”封飛用肩膀撞了撞封揚:“是不是河裡有鬼?”
“沒有。”封揚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道:“這裡乾淨的很,一隻鬼都沒有。”
封飛看著封揚,有點摸不著頭腦。他怎麽覺得封揚的口吻,好像很失落呀?
就因為村子裡乾淨的沒有鬼嗎?
封飛感覺有點不可思議,自家弟弟的腦回路還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封建國夫婦帶著封飛封揚兩兄弟去給封飛的母親上香。到了墳地以後,封建國夫婦先是將墓地附近的落葉清掃一下,又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塵,最後帶著兩個孩子上香敬酒,然後帶著封揚走到一旁,將空間留給封飛。
對於這個本該是生命中最親近,但是在封飛的記憶中並沒有半點印象的女人,封飛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話想說。他在墳墓前呆呆站了半晌,只是輕輕的喊了聲“媽媽”。
那聲音輕薄的仿佛幻覺,在說出口的一瞬間,就被風給帶走了。
避到幾十米開外的封揚看著神色落寞的大哥,忽然覺得心頭一慌。一股極重極狠的失重感自心臟蔓延開來,封揚瞬間頭暈目眩,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殷厲!”
封揚臉色一變,下意識的開啟厲鬼符篆,想要尋找殷厲的行蹤。然而詭異的是,平常聯系緊密的另一半厲鬼符篆竟然毫無聲息。任由封揚怎麽召喚,都沒有給出一丁點反饋。
“出事了?”封揚驚疑不定。拿出手機撥打殷厲的電話,卻發現殷厲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封揚當機立斷,又把電話打給殷董事長,開門見山的問道:“殷叔叔,您知道殷厲現在在哪兒嗎?我給他打電話,他手機關機了。”
“你說殷厲?”正在公司處理工作的殷董事長眉頭一舒,並沒有把封揚的緊張擔憂放在心上,笑著說道:“他跟朋友出去玩了。昨天晚上就沒回家。你也知道,他是個閑不住的性格。”
又說道:“手機關系也可能是沒電了。你有段明旭的電話嗎?他們幾個是一起出去的,好像是出海了。”
段明旭?
封揚記憶向來很好,自然記得殷厲的這位發小。順便也記起了他那個蘇楠的官配哥哥。
不知為什麽,封揚就覺得心下一跳。掛斷殷董事長的電話後,封揚立刻打給段明旭。然而段明旭的手機也是無法接通。
封揚怔怔的看了一會兒手機,忽然翻到段明旭的手機號撥了過去,依然關機。封揚又打給蘇楠,結果蘇楠的手機竟然也是關機狀態。
封揚的大腦飛速運轉,離開京城前的一幕幕場景在腦海中走馬燈的閃現。最後定格在他與殷正義和穆青羊見面那天,在學校門口的那一幕。
封揚心潮翻湧,立刻通過厲鬼符篆監視穆青羊的動向。果不其然,穆青羊原本被功德金光禁錮的靈台中,不知何時悄悄蒙上了另外一層功德金光。恰是這一層薄薄的功德金光,遮掩住了厲鬼符篆對穆青羊靈台的監視。也麻痹了自以為胸有成竹的封揚。
封揚臉色鐵青一片,渾身冰涼,這一刻,他隻想用最快的速度飛到殷厲的身邊。
“封揚,你幹什麽去呀?”封建國和楊柳一臉懵逼的看著封揚突然跑遠的背影,大聲叫道。
“殷厲出事了,我要回燕京。”封揚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簡直無法想象,如果殷厲真的出了事,他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