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到最後， 自然有警方出面帶走了作為犯罪嫌疑人的汪浩雨。封揚作為電話錄音的上傳者， 也被帶回警局錄口供。

　同一時間， 因為有許多圍觀同學在線上傳小視頻，以及封揚的其他幾位記者同事馬不停蹄的趕回電視台發布報道，汪浩雨涉嫌教唆女友自殺的新聞也在短短一個小時內空降熱搜。與此同時，“腳踏幾條船”、“劈腿軟飯渣男”、“PUA”、“教唆自殺”、“女大學生網貸”、“電話錄音”等詞條也頻繁進入網友的視線。成為接下來幾天的網絡熱詞。

　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 已經三次進出警察局。封揚在錄口供的時候還遭到了警察同志的調侃，認為封揚可以起個外號叫“封柯南”，到哪兒哪兒有案子。

　不過這種調侃顯然是善意的。畢竟一個相貌俊美品格出眾還喜歡見義勇為的男孩兒，走到哪兒都備受歡迎。

　“說說你是怎麽收到錄音的？”按照慣例，負責錄口供的警察繼續問道。

　“是有人匿名快遞給我的。”封揚也按照他和房東兒子的約定， 隱瞞了房東兒子的存在：“正好我最近在追查孫瑤自殺的新聞。就把那段錄音直接發到網上去了。”

　“為什麽不報警？”

　“我不太懂這方面的法律， 貌似這種來路不明的錄音是不可以作為證據的。”封揚牢記自己的人設——特別耿直又帶著點俠客主義的中二熱血青年， 信誓旦旦道：“而且我認為， 把這段錄音發到網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汪浩雨這種PUA渣男為了騙女孩子做了多少壞事， 才更能引起他周圍女孩兒的警惕。”

　頓了頓，封揚又補充道：“況且， 我報道的一切新聞都是有證據的，我也沒冤枉他。”

　兩名警察點點頭。他們也看到了封揚京城電視台的實習記者證，知道封揚在做報道之前確實做了大量調查， 並沒有冤枉汪浩雨。

　不過這種妄圖憑借網絡懲治壞人的想法還是很危險。兩名警察開口說道：“還是可以先報警。雖然來路不明的錄音無法成為呈堂證供， 但是警方可以憑借這些錄音作為突破口， 最終還是能夠找到汪浩雨的犯罪證據。我們不會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

　“你年紀還小， 見義勇為懲惡揚善的心思是好的。但我希望你能更加相信警方。很多時候引導輿論抨擊壞人，並不一定能懲治罪犯。反而會出現更加惡劣的情況。”兩名警察現場給封揚舉了幾個例子，都是犯罪嫌疑人心理有問題，犯罪行為被媒體曝光後，反而更刺激他們揮刀向受害者的案例。

　之所以跟封揚說這些，還是擔心小孩兒雖然充滿正義，但心智還不成熟，如果真的因為自己的原因好心辦壞事，怕封揚心裡承受不了。畢竟封揚現在從事了新聞行業，他又是這麽個柯南體質，將來跟警方打交道的次數應該少不了。

　兩名警察還建議封揚上大學以後可以輔修一下犯罪心理學：“你哥這門課學的相當不錯，你可以跟他請教一下。”

　封揚一愣。就見那名警察衝著封揚眨了眨眼睛：“我跟你哥是同一屆的，我們兩個還是室友。你哥沒跟你提過我？”

　封飛……還真沒提過。

　那名警察臉色一黑，正要說什麽，旁邊的老警察輕咳兩聲，用筆敲了敲記錄本：“工作呢，注意點。”

　那名年輕警察當即擺正了臉色，繼續工作。

　錄完口供，封揚又在第一時間趕回電視台。受到了部門老大的一通表揚。還鼓勵封揚再接再厲，繼續挖掘這種有影響力還能引起社會重視和網友討論的新聞熱點。

　新聞部的其他員工也很振奮。因為封揚這條新聞，大家後續的報道也有眉目了。從大學生套路貸，到PUA渣男套路女孩的手段，再到女孩子該如何保護自己之類的追蹤報道，這麽多方向角度可以調查，足夠大家連續報道一個禮拜不重樣的。

　看來這個月的獎金又穩了。大家高興之余，甚至提出要請封揚和一幫實習生吃飯。美其名曰封揚剛來報道，他們部門還沒舉辦迎新儀式呢。

　其實說穿了，還是覺得蹭封揚一個實習生的報道不太好意思。雖然電視台內也有相關規定——實習生不得單獨跑重大新聞，以免出現重大錯漏。但封揚的身份跟其他實習生不一樣，大家就算搶新聞，也不好意思做的吃相太難看。

　好在封揚本人倒是沒太在意這些。甚至很大方的表示大家可以隨意挑選角度進行追蹤報道，他手上的新聞資料也可以拿出來跟大家分享。畢竟封揚接下來的重點是挖掘孫瑤初高中時期遭受的校園暴力。他要給厲鬼復仇賺取功德金光，也沒精力做多余的事情。

　不過封揚強調，他手中的新聞材料有很多都是其他實習生幫忙跑下來的。希望老記者在跑新聞的時候，可以帶帶他的同事。

　封揚這番話得到了其他實習生的感激。早在這條新聞火爆起來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單憑自己的能力和實習地位，根本守不住這類熱點新聞，肯定是要拱手讓人的。而他們這些人能在實習報告中添一筆就算好的了。

　卻沒想到封揚竟然幫他們爭取了後續跟蹤報道的資格。雖然也只是跟在老記者後面打下手，但這種機會也是非常難得的。畢竟台裡也不是所有老員工都喜歡帶新人。尤其是能力特別出眾的老記者，更是懶得帶徒弟。而封揚這次開口，不光是幫他們爭取到了跟蹤報道的資格，也是幫他們爭取到了一個可以進一步維持的人脈。

　不過這些實習生的想法封揚顯然不知道。他來電視台報道的急，台裡的規章制度都還沒來得及看，就曝出這麽一個大新聞。其他老員工見封揚能力出眾而且背景雄厚，最主要是每每都能搞出大新聞來，都想從封揚的新聞裡分一杯羹，也不好意思在這種小事上跟封揚計較。

　以至於封揚聽了其他老員工的應承，還以為這種事情是理所當然的。壓根兒就沒多思考。就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

　“你想繼續追蹤孫瑤上大學以前的事情？”新聞一部的老員工們有些詫異的問道：“你覺得孫瑤身上還有可挖掘的新聞？”

　封揚點點頭。當然不能說自己從厲鬼小姐的口中得知她被校園暴力過，只能強行解釋道：“我覺得能被PUA渣男盯上的女孩子，不可能是流言蜚語中描述的那種‘玩的開’的女孩兒。我懷疑是有人故意造謠，企圖破壞孫瑤的名聲。”

　“你懷疑孫瑤遭遇了校園暴力？”京城電視台的新聞記者們也不是吃素的，從封揚短短一翻話中，立刻猜到了封揚的想法。

　“應該很困難吧。畢竟當事人已經死了，想要追查這種陳年舊事，不容易。”有經驗老到的記者搖了搖頭。不太看好封揚接下來的追逐方向。

　要知道校園暴力這種新聞，因為涉及到校方還有其他同學，很容易造成學校和家長的抱團抵製。尤其孫瑤之前念過的初中高中，都是燕京比較出名的私立學校。升學率和校風校紀在家長口中特別不錯。學校股東和董事也都非常有實力。

　這種情況下，就算孫瑤當年真的遭受暴力欺凌，也很難查到證據。

　但就算再困難，封揚還是要查下去。因為他答應過厲鬼小姐，要還她一個公道。更何況封揚有厲鬼符篆在手，真的想要追查這件事情，也不是那麽的困難。

　當天晚上，封揚回到家裡的時候，封飛還沒回來。他剛剛入職就碰上孫瑤汪浩雨這件案子，連帶著還有那麽多受害人，最近一段時間肯定特別忙。不能按時回家也很正常。

　封揚自己煮了一碗面當做晚餐。得知汪浩雨的真面目已經被曝光的厲鬼小姐特別興奮。在屋子裡面飛來飛去，滿屋子陰風陣陣，吊燈搖搖晃晃明明滅滅。場景恐怖到可以直接拿來拍鬼片了。

　封揚特別鎮定的吃完了晚餐，興奮的厲鬼小姐主動提出幫忙刷碗。被封揚婉拒了。

　“你可以等到汪浩雨睡著後拉著他的精神體進入幻陣，想怎麽折磨都沒問題。”封揚開口說道。

　當初他跟霍嫣然合作結成的厲鬼幻陣，在霍嫣然投胎後被封揚直接收入厲鬼符篆當中。雖說維持幻陣，厲鬼符篆每天都要輸入一些魂力進去。但有些時候用起來也特別方便。

　孫瑤興奮的點了點頭。一頭扎進幻陣，準備先熟悉一下使用方法。不到一分鍾就被嚇出來了。面色慘白的說道：“裡面有好多被折磨的生魂！”

　“那是上一位契約者的復仇目標。”封揚淡淡的解釋了一句。他答應過霍嫣然，要讓那些人販子遭受一輩子折磨，自然不會食言。

　不過，考慮到這個幻陣以後還要不斷投入使用。嚇到別的人人鬼鬼倒也不好。封揚心思沉浸幻陣中，利用厲鬼符篆做了個屏蔽效果。

　“你可以進去了。”封揚倒是沒有想到，孫瑤就算變成厲鬼，膽子竟然還這麽小。

　孫瑤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這種情況，可不就是典型的厲鬼怕惡人嘛！

　孫瑤剛剛進入幻陣沒多久，封飛也回來了。帶著滿臉的疲憊和焦躁。看向封揚的時候，欲言又止。

　封揚敏銳的覺察到大哥情緒不對，挑眉問道：“怎麽了？”

　封飛本來是不想說的。可他不說，又怕封揚從別處聽到這消息會更不好。猶豫片刻，還是說道：“今天提審汪浩雨的時候，得知汪浩雨之所以能夠欺騙利用這麽多女孩子，是因為加入了一個PUA學習群。群裡有老師每天給他們做理論培訓，還會針對每位學員遭遇的不同情況，給予現場講解。”

　“據汪浩雨交代，這個學習群的上限是五百人。總共有十名老師隨機授課。每堂課按照需求不同，每次收費一萬五千元到十萬元不等。而他之所以會產生教唆孫瑤自殺的想法，也是他的老師告訴他的。讓他徹底解決掉孫瑤這個麻煩，以免暴露自己。”

　“據汪浩雨猜測，他的老師既然能給出這樣的建議，並給出精確的誘導步驟，之前肯定有過這方面的經驗。或許不止一次。”

　“可是當我們拿著汪浩雨的微信登錄這個PUA教學群的時候，發現這個教學群在五個小時前已經解散了。所有數據全部刪除。對方有技術高超的程序員做清盤處理，資料根本無法恢復。”

　五個小時前，那不就是封揚帶著幾名實習記者去學校堵人的時候？

　封揚立刻反應過來：“當時的圍觀群眾裡還有PUA教學群的學員或者老師在？”

　而這個學員看到他們帶人圍堵汪浩雨的行為，立刻意識到他們的PUA學習群很有可能曝光。所以當機立斷，趁著事情還沒發酵前解散了PUA學習群，所有群學員和老師全部轉入線下隱藏起來。

　封飛點了點頭。他們打草驚蛇的舉動，或許放跑了一群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封揚的神色也變得沉重起來。他帶著實習記者去堵汪浩雨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甚至存著打草驚蛇的想法，就是想把汪浩雨的人渣行為曝光在眾人面前，宣揚的人盡皆知。

　他的初衷是為了孫瑤報仇，是為了讓孫瑤泄憤。可是之前在警局的一番談話，讓封揚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有可能刺激到犯罪嫌疑人，從而威脅到其他受害對象的生命。前世的經歷雖然造就了封揚冷漠的性格，但他也不想看到其他人因為他的原因置身於危險之中。更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舉動，讓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

　而這次PUA學員群的成功脫逃，則讓封揚意識到媒體是把雙刃劍。雖然可以用來對付壞人，卻也有可能造成大面積傷亡。按照因果報應論，如果那些壞人因為封揚的舉動逃脫法網，甚至因此加害了更多的受害者。那麽這些罪業自然要有一部分落到封揚身上。

　封揚不擔心自己，隻擔心會因此影響到厲鬼符篆。畢竟這個世界的天道對厲鬼存有莫名敵意。封揚不會給天道留下一絲一毫的機會，以免天道抓住把柄借此針對厲鬼符篆。

　封飛看著面色鐵沉的封揚，忍不住安慰道：“你也不要自責。其實這件事跟你的關系不大。如果汪浩雨的身邊真的潛伏著其他PUA學習群的成員，只要警方抓走汪浩雨，肯定就會驚動他們。”

　但也未必會像現在這麽及時。

　封揚心知肚明。開口說道：“我會想辦法抓到這個PUA教學群的人。”

　封飛搖頭苦笑。就連他們警方都有些束手無策，封揚一個還沒報道的大學生，能有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