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但也有幾間廂房,謝淳歸不知進哪間,轉身想問,絡腮胡子見了,笑著拍他:“別擔心,李無定家 沒有女娃娃,隨便進,掛著戰袍盔甲的就是他的屋。”
謝淳歸心下對李府越發驚訝:“李將軍功名顯赫,為何沒有女眷?”
絡腮胡子咳了一聲,回答:“大家都有給他說媒,他自己不想娶,說什麽上了沙場後不知明日生死,不想禍害 人家姑娘。”
謝淳歸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起身走進李無定的房間。
李無定的房間擺設也簡單的不行,一張床榻,一隻圓桌,幾張矮凳,若不是書架上那十幾本翻皺的兵書,真 是毫無人氣,謝淳歸換好衣服,忍不住拿起一本兵書瞧了幾眼,這麽一瞧等回過神來驚覺時間已過去好久,他連 忙擺好兵書,匆忙走出廂房。
院內李無定正在擺碗筷,大圓桌四周圍著那幾名將士早已你一杯我一杯暍了起來,見到謝淳歸,絡腮胡子招 手催促:“謝家麽兒,快來快來!就等你了!”
桌上的菜肴並不精致,擺盤甚至可以說十分隨性,但味道卻是極好,一群大漢吃得歡,風卷殘雲,不一會肉 菜就沒了半盤,謝淳歸與這些草莽出身的將士們不同,他自幼家教有方,比起這些直接上手啃羊腿的將士,吃相 可所謂稱得上是極其斯文。
李無定看了眼四周狼吞虎咽的將士,又看了眼低頭細皭慢咽的謝淳歸,無奈笑笑,拿起一隻空盤,裝了滿滿 一大盤肉菜擺謝淳歸面前。
謝淳歸雖說是家裡最年幼的孩子,但是從未獨得恩寵,哪裡像這樣吃過獨食,驚得他連連擺手:“李將軍,
我……”
李無定打斷他:“沒事,在我這沒那多規矩,你吃飽點,畢竟長個子的年紀,不多吃點,怎麽打蠃我?”
謝淳歸捏緊筷子,不再言語,大口扒飯扒菜。
酒過三巡,已有將士暍高,將筷子一摔,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當年上戰場的壯舉,講著講著又講到了 自己為什麽當兵。
謝家代代從軍,謝淳歸自打出生就知道自己未來一定是那金戈鐵馬的沙場,所以乍一聽起這些參軍理由,竟 然還覺得不可思議與驚奇。
謝淳歸邊聽邊點頭,忽然轉頭問李無定:“李將軍,你當初為什麽參軍?”
李無定思索半晌,道:“還是不說了,怕你失望。”
見謝淳歸不甘心地直勾勾盯著自己,李無定無奈:“行吧,和你說,當年我是為了活下去才參軍的。”
謝淳歸怔愣:“活下去?”
李無定點點頭:“我十六歲那年,村裡鬧著饑荒,但是因為打仗,最後一口糧食都不得不上繳朝廷,我沒辦 法,為了能吃上飯,所以才去當了兵。”
謝淳歸又問:“那你的父母兄妹呢?”
李無定將碗底最後一粒米扒進嘴裡,輕聲道:“全都餓死了。”
五個字,輕飄飄,重不過鴻毛,卻像座大山一下壓得謝淳歸驀然失聲。
有些人崇高的信仰與執念,不過是另一些人活下去的底線。
設宴雖簡,但無比盡興,幾人暍到半夜才依依不舍地散去,李無定送完幾名將士,回到府邸瞧見謝淳歸已經 把衣裳換回,李無定道:“那份厚禮,要不你也帶回去吧?太貴重了。”
謝淳歸說:“家父家母的心意,希望李將軍不要嫌棄。”
李無定不好再拒,朗聲笑道:“那我先收下了,等你功成那日,定悉數......不,雙倍奉還。”
謝淳歸眸底燃著足以燎原的火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