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隨從,沒有龍輦,兩人慢悠悠地從宮東走到宮西,從清晨走到午時,蕭予安終於停下了腳步。
晏河清抬頭往前看去,煙火彌漫,飯香四溢,不奢也不簡的屋前,掛匾三字:禦膳房。
晏河清一頭霧水,問:“就是這兒?”
蕭予安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意:“不瞞你說,我迷路了。”
晏河清:“……”
“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這宮裡我也不熟悉,昨天我有好好問清路線的,結果這宮殿太大,回廊庭院又這麽像,走著走著就迷路了。”蕭予安無辜地攤手。
晏河清看看他,覺得頭痛:“那為什麽停下了?”
蕭予安長籲短歎地揉揉胃:“餓了,記得禦膳房在這附近,就走過來了。”
晏河清眼底晃過一絲無奈:“那你去吃點東西吧,等等,你又做什麽?”
蕭予安不知從哪拿出一段綢布,遮住半張臉,在腦後打了個結:“偷偷拿一點,免得興師動眾,吃飽還要找路。”
晏河清:“……”
堂堂皇上要去禦膳房偷東西吃難道就不興師動眾了嗎!
蕭予安塞給晏河清一塊綢布,行動迅速,貓著腰貼到了牆根上,晏河清原地踟躕,最後還是蒙住臉,跟著蕭予安來到了後院朱牆邊。
蕭予安此時此刻發現一個問題。
雖然他從小練防身術,但是他不會爬牆。
畢竟身在二十一世紀,又是總裁的他沒有機會練這些。
“我爬不上去。”蕭予安轉身求助晏河清。
晏河清抬眼看著朱牆,後退幾步,一個助跑,腳尖輕點牆壁,借力翻了上去,可謂是身輕如燕,行雲流水。
蕭予安在心裡感歎連連,不禁想要鼓掌。
不愧是男主,翻個牆都這麽帥。
晏河清扒住壁簷,想要拉蕭予安過來,卻見蕭予安默默地往前幾步,然後推開後院的小木門,悠然自在地走了進來。
晏河清問:“……你知道門沒鎖?”
蕭予安回答:“知道啊,我剛才貓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木門沒掛鎖。”
晏河清艱難地問:“那為何還要爬牆?”
蕭予安笑意溫和似水:“因為翻牆有種偷偷摸摸的感覺,比較符合我們現在的行為。”
晏河清忍無可忍,掐住蕭予安的後頸,冷冷地說:“黃泉路上再相見。”
“吃飽再打,吃飽再打!”蕭予安哀嚎幾聲,掙脫束縛,縮著身子後退。
晏河清瞥他一眼,轉身往廚房走去。
正是響午,禦膳房裡忙得火熱朝天,四處都是人,兩人悄悄轉了一圈,好不容易在柴房旁尋到一處寂靜的小屋。
這小屋應該是給奴仆用膳的,簡陋窄小,清灰冷灶,此時奴仆都在忙碌,所以這處空無一人。
蕭予安大大方方走進,從鍋裡翻出兩個白面饅頭,自己叼住一個,又遞給晏河清一個。
晏河清默默接過饅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起來。
“沒有肉嗎……”蕭予安嘟囔一聲,搜尋起碗櫃。
晏河清站在一旁看著蕭予安翻來覆去,耳朵敏銳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蕭予安搜刮完碗櫃,又鑽進爐膛裡,晏河清眼睜睜地看著他變得灰頭土臉,一時間欲言又止。
“啊,有烤紅薯。”蕭予安如獲至寶,將還帶著炭灰的紅薯揣懷裡,轉頭想向晏河清邀功,晏河清卻突然眼眸一閃,襲身疾步走過來,一把扯住蕭予安的領子將人丟出窗外,然後自己迅速翻窗。
蕭予安在地上滾了兩圈,登時摔懵,天旋地轉之際,耳邊穿來姑娘的尖叫:“啊!!來人啊!有賊啊!!”
晏河清輕巧落地,一步上前,抱起還在揉頭的蕭予安,足尖輕點,飛身出去,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結舌,不過須臾,兩人輕輕松松逃脫了追趕。
確認後面沒人跟上後,晏河清這才將蕭予安放下。
蕭予安連忙低頭一看,長籲一口氣。
紅薯都安安穩穩的在懷裡,沒掉。
蕭予安揉著摔疼的胳膊,遞給晏河清一塊烤紅薯,耐心同人商量:“其實我翻窗挺快的,真的,下次再遇到這事,能不能提前知會一聲?”
這在禦膳房偷拿吃食還有下次?晏河清抽抽嘴角,接過紅薯,沒應聲。
用紅薯填飽肚子後,蕭予安環顧四周,周圍沒有大殿寢宮,都是園林之景,沒有侍衛巡邏,顯得格外寂寥,不像宮內倒像宮外。
蕭予安清清嗓子,轉頭對著晏河清笑:“我好像……”
“問路。”晏河清簡言意駭地打斷他。
蕭予安乖乖轉身去尋人,這地方太偏,兩人繞了一圈,終於碰見一名侍衛。
這侍衛大約也是來此處偷懶打盹的,見到兩人先是慌裡慌張要逃,逃了一半覺得不對勁,揮舞著佩刀又跑回來,哇哇呀呀地喊:“誰!哪裡來的可疑人物?”
蕭予安擦擦全是炭黑的臉,露出了勉強可以看清的五官。
侍衛手一抖,撲通就跪下了:“皇,皇上?”
“別跪,起來起來。”蕭予安受不住地抬抬手。
侍衛顫巍巍地起身:“皇上,你怎麽跑這來了?這可是宮城外。”
蕭予安說:“我問你,祭天壇在哪?”
侍衛答道:“回皇上,往南直走六裡左右。”
蕭予安笑著道謝,回身對晏河清說:“走吧?”
“嗯。”晏河清點點頭。
侍衛呆愣愣地看著兩人並肩離去,突然想起什麽,幾步追上:“皇上,皇上,這裡已是宮城外,前面路不好走,多樹林小道,還是先回宮,坐龍輦前往吧?”
“不用,沒事。”蕭予安擺擺手,笑意溫潤,清光穿白日,描得是他絕美的眉眼,恍然之際,怎麽也勾勒不出那名人人忌諱的暴君模樣。
侍衛怔愣了好半天,等回過神來,兩人已經消失在遠方。
這一走,又是從午時走到了日暮。
蕭予安穿的是履袍,不但邁不開腿,還總是勾樹枝,一來二去行動緩慢,要不是因為寒冷,他真的想撕了下擺。
薄暮冥冥,天光漸暗,祭天壇終於出現在兩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