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予安和晏河清並肩在環城河邊的青石板上慢慢地走著,河道上燭光點點,良辰美景,蕭予安問晏河清:“你 要去放只花燈嗎?”
“不用。”
“那我們再逛逛?”
“嗯。”
蕭予安停下腳步,看著晏河清,疑惑地問:“你在生氣?出什麽事了?”
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蕭予安一眼看穿,晏河清掩飾表情,輕聲回答:“無事,那邊有戲班在唱戲,你要去看看 嗎?”
“走走走。”
用木板紅布隨意搭起的戲台上,一名男旦正挽袖唱著好景豔陽天。戲台下,幾張矮桌,數名看客,鼓聲點 點,掌聲連連。
兩人聽了會曲,晏河清突然開口問:“你喜歡那名西蜀國公主嗎?”
“啊? ??”蕭予安正捏著瓜子聽曲呢,晏河清措不及防這麽一句,嚇得他手裡的瓜子都掉了,等回過神來, 蕭予安猛地反應過來。
臥槽,原來剛才晏河清生氣,是因為自己和蕭平陽走太近了,懷疑他們倆呢!!!晏河清啊晏河清,你這叫 吃碗裡的看鍋裡的!過分了,太過分了啊。
而且你老婆我怎麽敢動啊!!誰都知道種馬文男主的老婆動不得啊!!看一眼都不行啊丨!
“咳。”蕭予安拍拍手上的瓜子碎渣,思索半天,回答,“不喜歡啊,誰和你說我喜歡姑娘了。”
果然這種時候,得靠性取向來擺脫嫌疑!
晏河清雙眼微眯:“你說過你沒有斷袖之癖。”
“啊?我說過啊?我什麽時候說過的?哦我好像是說過。”蕭予安裝傻充愣,“那是之前,人嘛,總是會變的, 我發現我最近對男子比較感興趣,你瞧這台上唱曲兒的男角,我就蠻喜歡的。”
晏河清:“......”
蕭予安驀地覺得四周空氣溫度有點低,他小心地瞧了瞧晏河清的臉色,禁不住在心裡呐喊:都這樣解釋了你 還不滿意!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
暮色蒼茫,曲終散場,街市漸漸褪去了熱鬧的皮嚢,冷清下來。
蕭予安興致未消,掂量著懷裡從武寧王爺那敲詐來沒花完的黃金,拉著晏河清去皇城裡最出名的酒鋪買了幾 壇醉人的好酒,帶回宮中。
宮城內,倆人來到玉華樓的第六層,憑欄遠眺,清明月朗,寢閣高樓,江山無限好風光。
“來,今朝有酒今朝醉。”蕭予安笑著劃開酒壇上的封口,醇香撲面而來。
晏河清似乎心情好了些,接過酒壇與蕭予安對飲。
酒酣耳熱之際,蕭予安微醺,他撐著頭,望著遠處宮殿飛簷,稀疏明星,笑著輕聲說:“我從未想過,有朝一 日會與你如此親近。”
晏河清看著蕭予安,回答:“我也是。”
蕭予安又飲下半壇,身形搖晃地站起,吸口氣說:“我突然想唱歌。”
“什麽歌?”
“情歌。”蕭予安清清嗓子,扶住欄杆,開始喊,“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 一望無際 的原野隨你去流浪!”
“噗__”晏河清一口酒嗆進嗓子裡,咳了半天。
蕭予安看著晏河清笑,笑意恣睢放縱,溫暖坦蕩,他晃著身子,腳步不穩,一個趔趄,被晏河清穩穩當當地 扶住腰,蕭予安撐著晏河清的手臂,半摔半坐在地上:“這,這真是情歌,你別不信,真是情歌,你信不信?! ”
晏河清無奈地說:“我信,你醉了。”
“嗯,我醉了。”蕭予安笑道,“因為你變成兩個了,我面前有兩個你。”
說完,蕭予安攬起半壇美酒,與晏河清手中的那壇重重相碰後,仰頭倒入口中,暍完後,蕭予安放下空酒 壇,笑問:“你有想過以後嗎?”
晏河清輕輕挑眉:“以後?”
“對,以後。”蕭予安依靠在欄杆邊,以肘環膝,笑容明朗,“我要尋一處悠然自得的村莊,買點地,種種田, 開間酒肆,或者經商,資本主義雖然腐朽,但還是有錢比較好,再交幾名鴻儒友人,沒有爾虞我詐,不會頸上懸 劍,此生逍遙。”
晏河清俯身看著蕭予安,他沉默許久,似乎在等後續,卻遲遲等不到,隻得自己開口問:“然後呢?”
蕭予安回望他,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怎麽也對不上焦:“什麽然後?”
晏河清眼眸深處風起雲湧,聲音極輕:“我在哪裡?可......可有我?”
“你在......你在......”蕭予安扶著欄杆想要站起,酒意卻越發上頭,口齒不清,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但他腦海
裡有個聲音,小聲而清楚地說。
你在朝諫文武百官,你在揮劍一統天下,你在帳香臥榻淺眠,你我天各一方,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是了,蕭予安明白了,即使他現在是北國君王,也還是希望晏河清能君臨天下。
“你,你可能,要,要背我回......”一句話沒完,蕭予安身子往後一栽,背部抵上欄杆,搖搖晃晃,半邊身子
墜在空中。
晏河清眼眸一縮,疾步上前,伸手環住蕭予安,往自己方向一摟,蕭予安借力砸進晏河清懷裡,兩人抱在一 起踉蹌幾步,踢翻腳邊的酒壇,烈酒倒出,揮出一地醇香,煞是醉人。
晏河清被嚇得心如擂鼓,蕭予安卻悶笑兩聲,一副無拘無束的模樣,晏河清望著那雙因為醉酒猶如蒙霧的 眸,聽見紅塵在他耳邊低語著動情二字。
長夜晚風拂袖,樓台簷角紅紗一點燈,晏河清摟緊蕭予安的腰,突然俯身吻上他的唇,酒香綿綿,忘卻世間 繁華。
蕭予安被吻得無法呼吸,費勁地睜眼,隻覺得人影恍惚,腳下飄忽,似夢非夢,如墜入雲端,他攥住晏河清 的衣襟,幾下拉扯,晏河清懷裡掉出一個小盒。
晏河清心下一驚,慌亂俯身撿起,回頭髮覺蕭予安倚著欄杆,醉暈過去。
小盒墜地摔開,滾出一卷不過兩寸長的絹布,晏河清撿起,輕掃一眼,目光陡然生寒。
絹布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話:三月初三始,皇城西邊百裡驛站,候七日,絹布為信物。
而今日,是二月初三。
晏河清動作極慢地將絹布折好,放入盒子,藏在懷裡,然後背起蕭予安,一步一步,緩緩向寢宮走去,無言 沉默,幾多折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