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樹下的石桌上,身姿挺拔的黑衣劍修端坐一方,對面的紅衣美人發絲間尚帶著幾分水汽,微微上挑的眼尾讓整張臉顯得更加豔麗。
他剛去外面將結界上的問題解決了,魔氣在浮玉山中遊蕩,對葉星辰已經沒有什麽妨礙,山中生靈卻會因此凶性大發,長此以往,這裡就會成為一處大凶之地。
看著頭頂飄落的梅花,慕聞弦抿了一口酒水,漂亮的血色眸子帶了些許探究,“他們在結界上動的手腳很隱秘,但是也不至於兩百年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連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就算不知道結界被人動了手腳,兩百年過去了,山上的生靈沒有他那般心性,凶殘好鬥已經表現了出來,難道這也沒有察覺嗎?
葉星辰苦笑一聲,說到底還是他疏忽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多長時間了,沒有人會在一個廢人身上花費時間,所以一直在浮玉山上不曾離去,也不歡迎有人來這裡找他。
如果不是這樣,師弟和謝不歸他們也不至於將流光城建在千裡之外,他自己不在乎,其他人又不能在這裡多待,可不就一直忽視到現在了嗎?
葉星辰捏了捏眉心,抬眼看著幸災樂禍的魔尊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乾元宗勾結的是段永祿。”
慕聞弦眉頭一皺,手中酒杯瞬間化為齏粉,“不可能,他已經死了,在本尊手上灰、飛、煙、滅!”
他等了數百年才找到機會除掉段永祿,滅魔崖下天火焚身,那老東西絕無生還的可能。
“只是猜測而已,現在還沒有確定。”葉星辰神色依舊冷淡,斂下眉目的模樣更顯得生人勿近,話雖如此,可是他既然說了出來,那就已經有九成把握來確定了。
慕聞弦看著這人冷淡的表情,罵了一聲猛的起身,周圍的積雪被忽如其來的魔氣激的漫天飛舞,魔尊陛下臉色陰沉,一時間風雲變色,山越崩頹。
魔界已經被他把持的滴水不漏,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現在三界關系不似以前那般緊張,就算有聯系也不必偷偷摸摸,除非還有人試圖挑起三界大戰。
禍端源頭不在魔界,那就只能在人界了,妖界因為妖帝至今仍未到成年期,這些年來一直低調行事,也沒那個實力攪亂大局。
葉星辰說的沒錯,那老東西可能沒死,甚至就躲在人界,跟見不得天光的耗子一樣躲躲藏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鑽出來咬上一口。
慕聞弦心煩意亂,捏緊拳頭靠在樹乾上一言不發,葉星辰看了他一眼,“如今敵明我暗,他沒有機會再為禍三界了。”
如果不是流緣忽然化形,他或許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到那時候或許連自我了斷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旁人驅使,當一個滿心殺戮的兵器。
敵暗我明,敵明我暗,他們既然已經察覺,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人界之中能藏的無外乎那麽幾處,浮玉山的結界又與乾元宗有關,矛頭該指向何方再明朗不過了。
葉星辰從來不是怯懦之人,如今知道敵人尚在,新仇舊怨放在一起甚至又讓他有了當年的少年意氣,“放心,這一次他逃脫不得。”
慕聞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到底還是平靜了下來,“連天火都燒不死,那老東西倒是命大,這一回我看他怎麽逃。”
“能躲一回已是僥幸,若他真的沒有大礙,也不會在人界躲躲藏藏。”葉星辰抬眼,正要再說什麽時卻聽到殿中傳來小鳳凰驚恐的叫聲。
二人臉色一變,不約而同朝著殿中而去,小鳳凰沒有注意差點兒撞到他們身上,顧不得鬧脾氣只是指著裡面叫個不停。
你崽兒傻了啊!他竟然開始啃石頭了!
流緣還小,他聽不懂小鳳凰嘰嘰喳喳的叫聲究竟是什麽意思,慕聞弦和葉星辰卻不一樣,他們今天剛回來,房間還沒有布置好,除了他剛才留下的那塊聖玉外還有哪塊石頭?
崽崽不會真的把石頭當點心啃了吧?
慕聞弦嚇的不行,那東西放身邊能對魔族有好處,可再有好處那也只是一塊石頭不能吃啊!
流緣睡的香甜,房間裡這麽大動靜也不見醒來,慕聞弦找了一圈沒有找到石頭的蹤跡,看著粉嫩嫩的小孩兒神色恍惚,“葉星辰,崽兒不會真的把石頭吃光了吧?”
小鳳凰在床上翻了翻,黑漆漆的豆豆眼滿是茫然,明明他離開時還隻吃了一口,怎麽一眨眼全沒了?
可憐的小傻子,怎麽就開始吃石頭了呢?
葉星辰皺了皺眉,分出一縷靈力探入熟睡的小孩兒體內,順著大周天走了一個循環後神情有些複雜。
“怎麽了?”慕聞弦有些緊張,盯著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的小孩兒捏緊了拳頭,生怕會聽到什麽不好的結果。
葉星辰給小孩兒掖了掖被子,嘴角微抽回道,“什麽事情也沒有,流緣的身體很健康,他只是睡著了而已。”
“只是睡著了而已?”慕聞弦睜大了眼睛,捏了捏小孩兒肉乎乎的臉蛋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樣都沒有反應,你確定崽崽只是睡著了?”
葉星辰捏了捏眉心,溫聲解釋道,“吃的太撐了,身體一時間消化不了,自然對外界沒有反應。”
“這傻孩子......”慕聞弦被氣笑了,又捏了捏睡的人事不知的小孩兒,看他真的沒事兒這才放下心來。
連玉石都能吃下去,還有什麽東西是這小孩兒不能吃的?
魔尊陛下抱著手臂守在旁邊,盯著流緣粉嫩的嘴唇陷入了沉思,“從流緣劍與心血交融至今,應有兩百余年了吧?”
“他還只是個孩子。”葉星辰歎了一口氣,推開房門示意出去再說,免得擾了小孩兒清夢。
在親眼見到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流緣能夠化形,連流緣什麽時候開的神智都不知曉,又怎能如此算小孩兒的年歲。
待房門重新關上,小鳳凰蹦蹦跳跳來到床頭,蹭了蹭溫熱的臉頰後滾進了被窩,為了防止這小傻子再幹什麽傻事兒,他還是靠近點為好。
許是小孩兒睡的太過香甜,不一會兒,小鳳凰也開始睜不開眼睛了,揪住被角往裡面挪了挪,兩個小家夥很快睡成了一團。
房門之外,慕聞弦走在後面,撚著指尖神色莫名,“崽崽連聖玉的能量都能吸收,那其他蘊含魔氣靈氣的東西呢?”
他們倆身邊天才地寶不計其數,崽崽想吃那就給他,兩個爹還能養不起一個崽兒嗎?
“我沒有試過,之前流緣的情況太過凶險,靈氣太盛只能害了他,連靈氣足點的果子都不敢給他吃,更不用說其他了。”葉星辰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低聲解釋道,語氣中帶著難掩的愧疚。
聽著這人不自覺低落的語氣,慕聞弦加快了腳步,一手搭在他肩上笑道,“怪不得崽崽連石頭都吃,你該感謝我屈尊過來,不然流緣不知道要被你養成什麽樣子。”
葉星辰瞥了他一眼,難得沒有反駁,只是指著殿中許多房間說道,“流緣旁邊的房間我在住,其他地方你隨意挑。”
說著,又想到現在和他們家崽兒待在一起的小鳳凰,浮玉劍尊抿了抿唇,“順便再空出來一間,若鳳岐恢復了要留下便給他住。”
“放心,早有準備。”慕聞弦歪了歪腦袋,外衣些微凌亂,豔麗的紅衣在他身上更顯勾魂奪魄。
葉星辰有些恍神,默念了幾句清心訣後將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醫谷正陽長老說流緣接下來需要的能量非常多,最好不要讓他感到不適,不然情況會比上次更加凶險。”
慕聞弦揉了揉手背,攏了攏外衣而後回道,“靈石仙草之類你這裡應該不缺,我身上帶的東西不夠,正好明日回魔界一趟,順便安排一下怎麽解決段永祿那老東西。”
他還就不信了,一個看不清形勢的老東西而已,一次弄不死就來兩次,總有一次能弄死。
“我會傳消息給師尊,讓他們注意一下乾元宗近來是否有異動,青木尊者也在,他們對當年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這回應當不會再出什麽差池了。”葉星辰低聲說著,看了一眼依舊有些懶散的魔尊陛下,“段永祿到底當了近千年的魔尊,你回去時小心些,莫要掉以輕心。”
慕聞弦勾唇笑了笑,眼波流轉宛如奪人魂魄的山精鬼魅,可惜那一雙極為昳麗的桃花眼中卻滿是殺意,絕美的容顏硬生生被這一份殺意弄的令人不敢直視。
“那老東西的確根基深厚,不然,本尊也不至於重建魔都王城。”魔尊陛下舔了舔嘴唇,眨眼間又恢復了那個懶散的紅衣美人,“別忘了,本尊才是如今的魔界至尊,本尊能殺他一次,便能殺他第二次。”
“有備無患,多留心總沒壞處。”葉星辰錯開目光,魔界的事情他管不了,這人心裡有打算就好,別在流緣還需要他的時候死了就成。
魔尊陛下隨意推開一扇門,打量了一番勉強能入眼,於是揮了揮手決定接下來就住在這裡了。
葉星辰有些無奈的看著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推開挨著的房門進去,除了劍宗,還要和師弟說一聲,其他幾方等得到確切消息時再作打算,免得引起恐慌。
隨著一片片玉簡被送出去,天色很快暗了下來,葉星辰揉了揉額角,從袖中拿出藥瓶倒出一顆褐色的丹藥。
有事過來的慕聞弦敲門進來,嗅到丹藥中那絲微弱又熟悉的味道後臉色突變,當即揮手將藥瓶打落寒聲道,“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