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一放,施海其實自認為還蠻忙的。學生會學期終結會議,聚餐,出去玩了一圈。之後在家舒舒服服癱著,睡懶覺,打遊戲,吹空調,叫外賣。
丁女士有個別的父母沒有的優點,就是她一般不怎麽會管孩子,甚至有時還跟他一起熬夜,玩遊戲,叫外賣。
等丁女士安排施辭相親無果後,她就帶著施老頭去旅遊了,施辭又很少回這邊,施海更加自由了。
他家住在一個老地段但交通還算方便的小區,整棟三層小別墅就只有除了他,就只有定時定點來打掃的阿姨了。
施海來來回回在家裡辦了幾次聚會,快樂得不得了。
在這等快樂中,他好像已經漸漸忘記了唐啁這人的存在。
是該這樣吧。
自從上次清明節在路上遇到,他以為自己都在她那裡刷了好感了,唐啁也該稍微對他熱情一點了。
然而並沒有。
上次在餐廳遇到,還是一副禮貌疏遠的樣子。
微信裡也是客氣的簡單的回話。
坦白說,施海也有些想打退堂鼓了。何必呢,人家根本不鳥你,對你沒那心思。
他也是有自尊的!
在暑假裡,他也嘗試著跟平常對他有好感的女生出去。
一位是在學生會跟他共事的師姐。一位是同系的師妹。
她們會對他害羞燦爛地笑,會主動找話題,氣氛輕松愉快。
原來真的不是他的問題。
原來他是真的有魅力的。
所以暑假前半個月他都基本都忘記了唐啁這個人。
只是在某一天,他看書,翻到木心的《五島晚郵》,“
你尚未出現時,我的生命平靜,軒昂闊步行走,動輒料事如神。如今惶亂,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又不知你在何處。”
施海頓時就苦了臉。
果然還是不甘心啊!
施海的好兄弟,方修齊,之前同在學生會,可沒有深交,直到他了解到方修齊是唐啁宿友的男朋友,而且還在大二第一學期因為宿舍調整調到了和他同一棟。
一來二去,本來是點頭之交變成了情真意切的兄弟情。
所以他心情鬱悶找他來調解也是很自然的事,只不過這家夥戀情實在太順了,稍微一不留神就被秀了恩愛。
“我女朋友給我買的襪子!”
“和我家楠楠一起去看首映。”
“這和我家楠楠是情侶款!”
像今晚施海被約出來——陪方修齊給他女朋友挑禮物!
豈有此理!
“喂!你稍微照顧一下我的心情好吧?”施海不爽道。
方修齊拍拍他肩膀,大概消停了三分鍾吧,然後說:“那等下我女朋友過來,我們請你吃飯?”
施海:“……不吃!我怕被亮瞎又被噎死!”
方修齊哈哈笑,手肘捅一捅他,“那讓我家楠楠把唐啁約出來怎麽樣?能拯救你嗎?”
施海的心情終於多雲轉晴了。
夏夜是屬於青春而精力旺盛的年輕人的,高樓大廈的商場裡折射出明亮稠密的光,與街道旁安靜溫和的燈融匯在一起,繁華且熱鬧。
唐啁換好衣服從西餐廳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半,這夜還遠遠不願意眠。
她又累又困。
雖然每周只有五天班,每天8小時,有時會加班,長時間的站立和高強度的工作非常考驗身體素質和精神力。
上班必須扎頭髮,化妝,穿正裝和高跟鞋。
頭一天上班她的兩條腿酸疼到步伐稍微邁大一點都不行。
頭一周,穿不慣高跟鞋的她兩隻腳後跟都磨破了,腳趾頭輪著起水泡。
學期末發的獎學金和助學補貼,她都轉給舅舅了。大三新學期馬上開始了,雖然學費是助學貸款,但生活費還沒有著落。
還有她馬上大三了,助學貸款越積越多,一分都沒有開始還,而且功課越來越難,學院裡優秀的人很多,如果稍微松懈,獎學金就拿不到一等了,如果還要考慮讀研的話,大三就要準備了……還有證書要考……
這些問題都不能細想,一想她的頭皮就發麻,每一個問題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累石成山,壓得她喘不過氣,連抱怨的空隙都沒有。
唐啁能來“小玫瑰”打工還是托了輔導員的面子,這是她私人的關系。學校清楚知道她情況的就只有輔導員一個,所以有意照顧她。
“小玫瑰”經常來關顧的外國客人也不少,客人都會給小費。她不是正式工,小費也能拿一半,暑假兩個月,薪酬非常可觀。
唐啁換了她平常穿的衣服鞋子,提著袋子,袋子裡裝著餐廳的製。在等公車的同時,從小掛包掏出Mp3聽英語。
每天利用上下班時間聽半個小時英語,先泛聽,再精聽,聽三遍後,開始錄音複述。
晚上回去洗完澡臨睡前做一百字的中英文互譯。有時筆譯,有時口譯錄音,只是往往太累她就沒來得及做完就睡著了。
還不等她打開Mp3,張梓楠的電話就來了,唐啁把耳機線摘下,接起來。
電話裡張梓楠讓她來一個地方吃炸串。
“我把定位發給你,離小玫瑰不遠,兩站公車。”
“那個……我不瞞你,施海也在這裡。”張梓楠這話說完,旁邊盯著她,密切留意她反應的兩個男生抽了口氣。
方修齊戴著眼鏡還衝她擠眼睛——你怎麽直接說出來了,萬一她不開怎麽辦!
張梓楠翻個白眼,捏著手機轉個身悄聲說:“……不是因為施海才叫你來的,是我今晚可能不回去……”
兩個男生把耳朵都豎起來就差沒湊過去聽了,炸串店裡非常熱鬧,人聲嘈雜的,聽不太清。
等張梓楠打完電話,轉過來,對上他們期待的目光,她高冷地喝一口水後才說:“……她會來的,可不是為了你。”
“知道知道,完全是楠姐的功勞!您想吃想喝什麽盡管點!我請客我請客!”施海狗腿地說。
等施海和方修齊選好食物交給老板,坐下在商量喝什麽的時候,唐啁到了,還被安排坐在施海和張梓楠中間。
施海笑嘻嘻地問她,“我們都喝啤酒,你要不要也喝這個?”
唐啁搖下頭,“我不喝酒,喝椰子汁。”
氣氛還算輕松愉快,施海和方修齊負責話題,一唱一和的,張梓配合著,唐啁其實累得很,不太想說話,實在回避不了就喝椰子汁。
施海酒量不行,喝酒還上臉,陪方修齊和張梓楠這對北方小情侶過了兩三輪,他的臉就紅通通的,說話也有點大舌頭了。
“哎,要不算了,給他打個車送他走吧?”張梓楠說。
方修齊剛想說好,施海立刻揮手,“不不不,我還能喝,沒事沒事!你看我們還有東西沒吃完!”
張梓楠看看唐啁,唐啁開口道:“施海,還是回去吧,不早了,我也要回了,再晚沒有車了!”
施海“哎”的一聲,“好吧……那……等等,太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方修齊和張梓楠無語地對視一眼:你這個樣子,誰送誰還不知道呢!
施海還沒醉透,他立刻想到一個主意,“有了,我讓我姐來送我們。”說著就翻手機打電話。
方修齊嗤笑一聲,“施海,你還真是個姐寶!”
唐啁默了默,說:“我回學校,不順路的,我先……”
“哎……這大晚上的!”張梓楠拉她,“你就等等唄,施海,你能讓你姐姐能送唐啁嗎?”
施海放下電話,“肯定啦,我姐都聽我的!”
“正好她在附近,馬上就過來。”
“果然是姐寶!”方修齊向張梓楠說著笑施海,“有事就找姐姐,沒錢花也找姐姐,娘炮兮兮的!忒不像男人!”
張梓楠就笑:“說不定她姐把他當小女孩養了,是不是呀?施海?”
施海瞪著眼睛看他們,“你們這純粹是羨慕嫉妒恨,”他眼角余光瞥一瞥唐啁,擲地有聲道,“我姐確實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了!要是我有女朋友的話,她會連我的女朋友一起寵的……”
“切……”
“咦……”
張梓楠和方修齊再度默契地對視一眼:這都可以?還可以拿姐姐來當追女孩子的手段?真是畫風清奇!
他們選的這家炸串店店面不大,也挺有名,不少年輕人都愛來這吃,此時剛過九點,來的人越來越多,外面還有等號的。
施辭剛停好車走近就聞到一股鹹辣的略微刺鼻的香味。
她望一望似乎有點油汪汪的招牌,有點嫌棄地皺皺眉。
施教授大概十年沒進這種店子了。過了晚上七點她就不會再吃東西了,她的飲食口味也偏輕偏淡,實在受不了這種重口味會發胖的夜宵。
她邊走邊感慨。
真是肆無忌憚的青春啊!
穿著白色絲質上衣,白色牛仔褲的一身清爽飄逸的施教授出現在油香騰騰,人聲雜亂的門口時,店子裡頓時靜了有兩三秒時間。
店主臉上的神情化成實體字就是四個字——蓬蓽生輝!
施辭很容易就找到了施海那一桌,畢竟這桌年輕人的顏值太高了,她家蠢弟弟除了智商低點,外表是非常能唬人的,另外的一對男女生也還算乾淨漂亮,但施辭的眼光還是不可避免地多落在唐啁身上一下。
幾個人中她看上去最嬌小,坐在那裡,沒什麽明顯的神情。
“姐!”施海朝她揮手。
施辭幾乎是被一眾目光送到施海的桌旁,等她坐下,店子裡才恢復了剛才的熱鬧。
張梓楠和方修齊又發揮了幾乎同步的默契,齊齊喊:“施教授!”
唐啁慢了一秒開口,等她再想叫人時,施海已經嘿嘿笑,“不要那麽客氣啦,叫姐姐就好!”
張梓楠和方修齊的臉皮也是天造地設一樣的厚,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姐姐好!”
唐啁剛才沒跟上,現在這句自來熟的“姐姐”更加叫不出來,“……”
她有點發懵,補叫哪句?不叫就太不禮貌了,她上次都托施辭的福拿到了一千多的提成。
可是大家都叫完了,她突然開口,就顯得很突兀……
施辭又露出那種需要社交的禮貌式的微笑,用眼尾斜了斜施海。
這蠢弟弟皮是又癢了是吧?
我是隨便給人當姐姐的?
難道說他是想用這招讓……
不,這傻弟弟還不會這麽迂回地表達他的喜歡。
他的喜歡太明亮太堂正,絲毫不懂得含蓄,有一點點進展,哪怕沒進展都恨不得昭告世界。
這樣沒有心機直截了當的歡喜,換做其他女孩子肯定會喜歡。
可惜……
施辭不著痕跡地看唐啁。這小女孩她也看不太清她的心思,施辭也不好用其他的心思去了解她。
她正垂著臉,細細的手指輕輕地轉著椰子汁的瓶子。頭髮扎成個小丸子頭,有些扎不上去的細碎的絨發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點陰影,口紅未脫的唇色紅紅的,鼻子秀氣挺拔,
就像一個精美易碎的瓷娃娃。
這時,她抬眸瞄向自己。
施辭覺得這時不應該轉開視線,她略歪歪頭,噙著笑意地與她對看。
面前的女孩子的神情反而頓時僵了僵,兩頰有什麽東西暈開來,
這感覺怎麽形容呢?
就如月夜裡一向高高生長盛開的高冷一朵蘭花,被微風吹動而顫了顫花瓣。
這女孩子鼓了鼓臉頰,嘴唇朝她動了動。
施辭輕易就看懂了。
她在無聲說:“施教授,您好。”
哎喲,這小可愛,原來在糾結這個向她打招呼的問題?
這時,施海問她,“姐,你喝什麽?”
施辭指一指唐啁手中的椰子汁,“就喝那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回答一下哈:唐啁那時成年了的,施教授也沒那麽人面獸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