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 周圍一下子吵起來了,吃早餐的,收作業的,還有後門開開關關的聲音, 頃刻間填滿了整個教室。
薛白沒睡,就只是閉著眼睛, 周圍的動靜都聽得見。英語課代表一桌桌把試卷收好, 最後走到薛白和顧揚的位置邊上, 見薛白趴在桌面上, 便壓低聲音,說:“揚哥, 薛哥,交一下作業叭。”
“嗯。”
顧揚小心翼翼的拿出兩人的卷子, 等課代表走了以後,解開耳機線, 塞進薛白的耳朵裡。
“好好休息。”他柔聲說。
薛白的心尖軟了一下。
他的小哥哥, 一直都是個溫柔的人啊。
音樂軟件還在播放上一次顧揚打開過的音樂,正好放到尾聲,伴奏結束, 安靜片刻之後, 跳到了下一首。
很耳熟的一首歌。
前奏舒緩且寧靜,然後是輕柔的女聲。
《予光》。
“我曾迷茫,我曾孤單。”
“我曾害怕黑暗。”
“我曾以為這世界喧囂暗淡。”
“………………”
顧揚偏頭望去,少年將臉埋在臂彎裡, 窗外陽光正暖,在他的頭髮上灑上了一層細碎的金粉。
他摸了摸薛白的頭髮。
薛白在課桌底下勾住了顧揚的指尖。
顧揚一愣,隨即展顏一笑,輕聲問他:“沒在睡嗎?”
“沒,不困。”薛白將顧揚的手往下拉了拉,示意他一起趴下來,將耳機分給了他一隻。
有許多次他們都是這樣聽歌,一起趴在桌上,頭頂電風扇轉得緩慢,兩人靠得很近,中間連了一根白色的耳機線,課桌底下的手牽在一起。
顧揚將音樂的聲音調大了些。
音樂還在播放,再聽不見周圍的吵鬧聲和腳步聲。
手心是溫暖的。
耳機裡,歌曲已經到了末尾,鋼琴伴奏逐漸小了下去,只剩零星幾個節奏,輕盈的,治愈的伴著女聲。
“從此我有了歸處。”
“因為你,
燙開黑夜。”
“予我以光。”
顧揚一直很喜歡這首歌,一個人待著時,單曲循環聽了無數遍。
薛白直起身來,將耳機摘下,伸了一個懶腰。
在一旁吵了大半個課間的方余和沈奇正見到薛白醒了,兩個人倏地衝過來,把手機屏幕懟到他的眼前。
“薛哥薛哥,這個動作你怎麽做出來的?帥炸了啊!這樣嗎?”
沈奇正整個人蹲下來,兩隻手的拳頭碰了下,接著一手叉腰一手錘地,做完還向薛白投以期待的眼神:“像不像?有沒有學到精髓?”
薛白:“哇哦,超二的。”
“還有這個,這個帖子。”方余切換到另一個帖子,標題赫然與“瞎子”有關,誇張至極——
【灌水】史上最神秘的高中生,瞎子。
方余故意拖長音節:“揚哥,你——的——槍——呢——”
薛白:“……”
顧揚:“……”
終究逃不過男孩子的好奇心。
附近的男孩子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圍過來,同樣一臉期待。
“槍是假的,多打幾場架你們也帥。”薛白頓了頓,補充道,“不過還是得看臉。”
男孩子們聽到後雙目放光:“打架,什麽時候帶我們打一場?不用太偉大,替天行道的那種就行。”
“對啊,看一眼也行,感覺太棒了!”
薛白笑了:“太二了。”
“別這麽說啊薛哥。”沈奇正說,“快畢業了,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啊,再種事情再不做就來不及了,對不對!”
“嗯,對。”薛白撕開一顆薄荷糖,把糖紙塞進顧揚的手裡,衝他眨眨眼睛,“出門打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跑得快,打不過就跑,打得過打完跑,學校附近,條子多。”
“是。”顧揚把糖紙扔到垃圾桶裡,提醒道,“法治社會。”
“那我跑的絕逼快啊。”
“誰不是啊!”
“下去比比?告訴你們,百米衝刺12秒88不是開玩笑的。”
男孩子們一個賽一個的興奮,甚至有幾個還真想衝到樓下去,才走到教室門口,就被汪洋洋攔了下來:“別去了啊,要上課了。”
汪洋洋的手上拿了幾張報名表,站到講台上:“元旦晚會要開始選拔了,想上台的來我們這邊領報名表,選不選得上不一定,但每個班至少要報三個節目。”
一中每年都有元旦節都會舉辦一場元旦晚會,跟選秀似的,報上去的節目要經過三輪選拔,所以每年的預報名表都會提前兩個月發出來。
汪洋洋是文藝委員,這工作,一整年不用乾別的什麽,就這段時間管一管元旦晚會這些事。
“不急著報,下周五才上交,大家到時候一起商量一下。”
放學之後,除了一些要上補習班不得不走的,四班大部分人都留在教室裡,值日生把桌椅都擺好了,所有人圍成一圈。
前兩年的元旦晚會四班報上去的都是些大合唱,詩朗誦之類全體一起上台的節目,全體一起參加,評獎評優的全體一起加分。但現在,高三時間本來就不夠用,空閑時間更少,不能讓所有人都花時間在這個上面。
“我啊!”薛白坐在課桌上,自告奮勇,“我可以吉他彈唱。”
“可以啊。”汪洋洋的眼睛“噌”的亮了。
薛白這張臉,什麽都不用表演,穿好看點,往台上一站就夠了。
方余:“厲害啊,薛哥還會吉他呢?”
薛白:“我什麽都會點的好吧?要不要給你們來一段驚鴻舞??”說完,薛白還真擺了幾個動作,下腰時太誇張,扭了下,整個人靠在椅子上。
顧揚連忙扶住薛白。
“老了老了,腰不行了。”
“哈哈哈哈。”薛白自己先笑了,連著所有人笑成一片,就連顧揚也不自覺揚起嘴角。
“那就薛哥上了啊……”汪洋洋頓了頓,眼神轉向顧揚,試探性的問道,“揚哥?不然,你倆一起??”
薛白替顧揚回絕:“別別別,我家小哥哥害羞。”
汪洋洋:“不會啊,你和揚哥就往台上一站,什麽也不用表演,今年我們班的節目妥妥的人氣獎。”
“就是!”沈奇正瞎摻和,“別那麽小氣嘛!不會有別的小姑娘過來的……她們隻敢遠遠的看。”
“對啊對啊。”方余也過來幫腔,“吃醋不好,薛哥,男生吃醋更不好。”
四班唯一一對班對成了此刻被調戲的對象。
薛白:“??????”
薛白向沈奇正砸了一塊橡皮,沈奇正“哎喲”一聲,狗腿的把橡皮撿回來,雙手遞給薛白。
汪洋洋示意沈奇正和方余捂住薛白的嘴,又問了聲:“揚哥,上台考慮一下?”
“可以。”顧揚說。
“真的啊!”汪洋洋一喜,不給顧揚任何反悔的機會,立馬抽出一張報名表塞到他的懷裡,“那決定了啊,薛哥和揚哥上去站台……啊不,合唱!曲子你倆選啊,下周一把表格給我就行。”
任務完成三分之一,汪洋洋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變輕了:“然後我去問一下我們社團的,看看能不能和其他班的聯名一起報上去,還有一個節目一起討論一下吧?”
“行!”
經過了半小時的熱烈討論,第三個節目也有了些眉目——男孩子們上台表演一則小品,為了省事,他們選的還是一則啞劇,只要記動作,連背台詞的功夫都省了。能不能過再說,至少每個班要上報三個節目的任務完成了。
“第三個節目,啞劇表演。”討論完,汪洋洋飛快的填完報名表,“薛哥,揚哥,記得填表,周一找你們要!”
薛白比了個“ok”的手勢。
汪洋洋蓋上筆帽,收拾好東西:“那我就先走啦!下周見!”
男孩子們也互相打了招呼,一群人一起走了。
十月份,天黑得很快,左右也沒在教室裡耽誤多少時間,出去時月亮已經爬上了枝頭,天邊隻留一縷淡淡的霞光。
吃過晚飯,顧揚和薛白日常在操場逛了幾圈,順便天南地北的瞎聊。
橙色的路燈照在地面上,晚風吹過時是涼的。
也不知道聊到了什麽話題,顧揚忽然停下腳步,叫了薛白一聲。
“嗯?”薛白偏頭看向他。
“周末要不要去我家看看?”顧揚問。
顧揚從來沒有回過家,周末要麽去江初那邊,要麽在宿舍,就連是暑假也選擇呆在宿舍裡。
薛白知道這是顧揚的心結,平常也不會多問,這是顧揚第一次主動提起這件事,向薛白發出邀請。
“好啊。”薛白應下。
周六的天氣不錯,早上睡醒,兩人一起在宿舍裡刷了一套卷子,吃過午飯後,準備出發。
薛白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衛衣,蹲在門口換鞋,顧揚在門邊等他。
“小哥哥,你怎麽會突然叫我去你家?”薛白隨口問道。
顧揚揉揉他的頭髮,說:“想帶你去。”
“這樣啊。”薛白笑了笑,一躍而起,雙手從後面勾住顧揚的脖頸,“我好了,走吧!”
周末的學校空蕩蕩的,路上沒幾個人。公交車站附近有一家花店,等公交的期間,顧揚進去買了幾隻鬱金香。
花苞半開,花瓣上還沾了幾顆水珠。
薛白用手指在花瓣上摸了摸,花瓣柔軟,泛了一點鬱金香獨有的幽香。
“我媽媽喜歡鬱金香。”顧揚解釋說。
提及家人,顧揚的表情沒什麽過大的變化,但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低落了一刹那。
薛白替顧揚抱著花,小心翼翼的護住花苞,然後悄悄的牽住他的手,說:“很好看。”
“嗯。”顧揚也用力握緊了他。
公交很快就來了,沿路是正午鋪撒了滿地的陽光。
顧揚的家在“麗景名居”,是江城特別出名的別墅區,安保設施比較完善,有錢人都愛買在這,寬敞,安全,附近的風景還漂亮。
薛白的父母曾經也想過把家搬到這來,但他們常年不在國內,留薛白和薛柔姐弟倆住這麽大個房子打掃起來又太麻煩,搬家計劃就無限擱置了。
薛白站在顧揚家門口。
別墅外觀是偏歐式的風格,外面用鐵柵欄圍成了一個小院子,院子裡擺滿了花盆,但是沒有種花,裡面的泥土不知放了多久,已經幹了。
顧揚打開門,從旁邊的鞋櫃裡替薛白拿出一雙拖鞋,說:“花盆是我爸的,他以前喜歡養花。”
房子許久沒人住,家具都用一層白布蓋住,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面的光。
薛白拉開窗簾,推開窗子。
光從窗外照進來。
陽光中,顧揚掀開白布,光暈裡漂浮起塵埃。
客廳裡的家具和裝修全是歐式風格,擺了一架鋼琴,餐桌上有一個雪白色的花瓶。
顧揚將方才買的鬱金香插進花瓶中。
隔著鮮豔的花,還有暖陽,顧揚聽見薛白問他:“你的房間在哪裡,小哥哥?”
雖然沒人住,但基本的生活用品還有,顧揚燒了壺水,帶薛白上了樓。
顧揚的房間與普通男孩子的房間一樣,一張書桌,桌上擺了一台電腦,旁邊是兩個入牆式的書架,一半擺滿了書,另一半擺了無數的手辦和高達,透明的玻璃門被一把金色的鎖給鎖住。
隔壁是書房,桌面上擺了一個相框,大概是怕沾上灰塵,相框上被蓋上了一張手帕。
顧揚將手帕掀開,薛白蹭過去看了一眼。
是一家三口的照片,顧揚站在父母的中間,他的父母看起來是很溫柔的人,手搭在顧揚的肩上,身後是炫目的雪景,顧揚的嘴角帶笑,在按下快門前,腦袋稍稍一歪,照片上看起來,離父母更近了一些。
那麽冰冷的一個人,也曾有過孩子氣的一面,也曾經喜歡依賴旁人。
顧揚的拇指輕輕在相框上摩挲。
薛白從背後擁住他,貼在他的身後。
這棟大房子曾經一點也不冷清,沒有蓋住家具的布,也沒有塵埃,樓下小院裡種滿了花,父親在桌面上辦公,閑時去給種的花澆點水,母親會把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做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
飯桌上的花瓶裡永遠插著最鮮豔,最美的鬱金香,花瓣會沾上幾滴水珠。
少年在練習鋼琴,一開始總是卡住,一行樂譜要斷掉許多次才能彈完,漸漸的,旋律變得流暢,母親有時會坐在小男孩身邊,和他一起彈琴。
原本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家。
“我之前不敢回家。”顧揚說,“這裡都是我父母生活過的痕跡。”
“這裡太大,太黑了,一關燈,只有我一個人,什麽也看不見。”
“然後那些聲音,又會出現在我耳邊。”
薛白用鼻尖頂了頂顧揚的後腦杓,在他的脖頸上親吻了一下:“那現在呢?”
“現在不一樣了。”顧揚放下相框,握住薛白的手,“你說的,一切都好起來了。”
書房的窗簾也是白色的,一隻小鳥撲棱著翅膀落到窗口的枝條上,呆立片刻,又撲棱棱的飛走了。
顧揚吻了一下薛白的手腕:“謝謝你。”
嘴唇是溫軟的,貼在手腕上。樓下廚房的水燒開了,壺哨一聲接一聲的響起。
“水開了。”薛白說。
“嗯。”顧揚應到。
“口渴。”
“嗯。”
兩人一起下了樓。
顧揚倒了兩杯水,幾縷淡淡的水汽飄飄揚揚的升起來。
薛白靠在門邊,問道:“一會看電影嗎?我正好下了片子,你客廳的那個電視可以投影的吧?”
“可以。”顧揚把沙發整好,鏈接上電視和手機。
薛白下載的是前一段時間剛獲獎的一部文藝片,電影開頭,女主角穿著白裙子,手裡捧著一本書,腳尖輕踩在鋪了滿地的落葉上。
薛白和顧揚靠在沙發上,茶幾上的杯子泡了茶葉,茶針一深一淺的立在水面上。
女主角在公共鋼琴房裡偶遇到男主,那時候男主角正在彈琴,手指修長,琴聲悠揚,琴房裡光線透亮,鏡頭繞著男主角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女主角的臉上,不知為何,她的眼中泛起瀲灩淚光。
這是一個關於鋼琴與愛的故事。
“你家裡也有鋼琴,小哥哥。”薛白說。
“嗯。”顧揚說,“以前學的,現在忘得差不多了,只會一點簡單的。”
薛白眨眨眼睛:“比如?”
顧揚想了想,說:“……彈唱?”
薛白特別用力的鼓掌:“感謝顧揚為我帶來精彩的鋼琴彈唱表演。”
幼稚又無賴,顧揚無奈的笑了笑,坐到鋼琴前,掀開蓋板,指尖劃過琴鍵。
沒有走音。
於是顧揚便開始彈奏,簡單且耳熟的調子,薛白認出了這首歌,他喜歡的,聽過無數次的,《予光》。
薛白把電視按了靜音。
電影裡正在播回憶的片段,少年少女手牽手,在海邊漫步,海浪卷到腳面上,沙灘上留下一長串的腳印。
只有圖像,耳邊,是顧揚的琴聲,還有他的聲音。
指腹敲出音符,琴音恬靜。
“終於我見到了光,
漫過盛夏,卷過和風。
最後停留在海岸。”
“帶我走過荒蕪,
走過遺憾。”
“告訴我要奔跑,
向著光。”
“於是前路不再漫漫。”
顧揚似乎很適合這首歌,溫柔的,低沉的,仿佛訴盡了心中事一般。
午後的暖陽從落地窗斜斜的潑灑進來,恍若在視線中渲染上一層淡紗,歐式弧形窗戶的影子隨著陽光,被印在客廳中,眼前的少年在彈琴,向著光。
只有一個觀眾。
薛白在認認真真的聽,一曲奏畢,認認真真的鼓掌。
電影裡的少年和少女依舊在一起,但少年失去了聽力,他聽不見風聲,聽不見少女的聲音,也再聽不見他最愛的琴音。
少女陪在他的身邊,把每一個音符都畫成了一幅畫。
少女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你看,它們一直在,它們很美,你可以看到,你可以觸摸到,你還愛著這些聲音。”
電影外,少年的眸子微微發亮,像乾淨的陽光,他說:“唱這個吧,我和你一起。”
“嗯。”顧揚點點頭。
薛白笑笑。
顧揚會答應上台的原因,在唱完歌的那一刻,薛白就明白了,沒什麽太多理由。
總有那麽幾件想和對方一起做的事。
一起吃飯,一起做題,一起回家,一起上台,每一件都簡單又普通,但每一件都想好好做下去,記住,並且重複。
只是因為身邊的人是那個人而已。
一直以來,都放在心尖上的人。
僅此而已。
周天晚上,他們將報名表交給汪洋洋。
班級:高三四班。
節目:合唱歌曲《予光》。
主演:薛白,顧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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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知道兩位大帥比要同台唱歌的時,一中的貼吧爆了,有人把元旦晚會節目一選的視頻發了一小段出來,時長很短,只有幾秒,只能看到兩個少年在台上,其他的就是激動到各種模糊的女孩子的聲音。
接著,貼吧裡陸陸續續又有二選三選的路透,小吧主甚至把這個帖子加精置頂,掛了整整兩個月。
標題:【江城一中校草元旦晚會表演劇透!!持續更新中!!!!!】
“真是誇張啊。”一群男孩子圍在一起看女生們的花癡貼。
評論更誇張,滿屏的“啊啊啊啊啊啊”。
236樓:【帥啊!!】
366樓:【我一個爆哭,這也太帥了吧!】
578樓:【小哥哥們唱歌超好聽的!這個少年音!我真的要淪陷了!】
666樓:【有沒有人覺得他們超級配的!嚶!】
這個帖子在女生中出名得很,還有不少高一的學妹打聽好了帥比的課程表慕名而來,掐著四班體育課的時間,遠遠的圍在四班附近,見兩個大帥比從後門出來,激動得跺腳捂嘴,面色羞紅的從另一邊樓梯跑回去。
“……長得帥真好。”沈奇正表示很酸,非常酸。
之前雖然也有這種情況,但還在能接受的范圍,這幾天實在叫人……酸得一批!
方余幽怨的盯著走在中間的薛白和顧揚:“……我也想被妹子圍觀。”
“………”薛白打了個寒顫。
天上漂浮著厚重的雲,陽光透不下來,整個天空陰陰沉沉的,十二月份,所有人都已經穿上了厚衣服,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卻一個個的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熊,美名其曰,“高三不能生病”。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沈奇正搬了兩箱蘋果進來,給四班一人送了一顆。
同時,學校禮堂正在進行元旦晚會前的最後一次彩排。
校禮堂燈光透亮,遠遠的就可以聽到主持人的聲音,還有音樂聲,不少人趁著下課偷跑到禮堂去圍觀彩排。
主持人有兩個老師和兩位高一的學生,小姑娘面容清秀,聲音甜美。
彩排大致是按照元旦晚會的流程走的,從道具,燈光基本上是齊全的,觀眾不多,台下基本上都是參與表演的同學,前面有個班級的男孩子跳了一大段popping,舞台效果滿分,直接嗨爆全場。
四班的啞劇表演在一選時就被刷了,意料之中的事,但一個雙人合唱,還有一個和社團成員一起的報的宅舞表演被選上。
一群可愛的小女生穿著可愛的小裙子,頭上帶了粉嫩嫩的發飾,蓬蓬裙在舞台上張開,像極了灼灼盛開的花。
“洋洋,我低估你了,你跳舞的樣子真的好可愛。”方余屬於沒節目要上但下課偷偷跑過來圍觀的那撥人。
汪洋洋撩起裙角踹了方余一腳:“變態吧你。”
方余連忙躲開,笑嘻嘻的竄到薛白的身後,數了屏幕上打出來的節目單,說:“薛哥,揚哥,過兩個就到你們了。”
薛白和顧揚都在盯著手機,一起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你們幹什麽呢?”方余好奇的湊過去,看清之後,雙目瞪得滾圓。
這這這……
這倆大佬這會居然在刷題??
刷題???
???
這題他還看不懂????
“這個,這裡應該再畫一條輔助線,這樣可以省三個步驟。”薛白點開刷題軟件的稿紙模式,和顧揚一本正經的探討起“學術難題”。
薛白和顧揚,倆學神,倆校霸,該打架打架,該談戀愛談戀愛,該學習時比誰都猛。
兩人絲毫不受周圍音響和聲音的影響,半晌,薛白說:“你們先回去吧,反正過幾天也可以看得到,今晚作業挺多的,熄燈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寫完。”
汪洋洋正好已經換好校服,拍拍方余的肩膀,沉重道:“知道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了吧,走吧,一起回去學習吧。”
“……好吧。”方余認命的跟著走了。
台上,主持人講了一大段慷慨激昂的跨年陳詞,和男主持拋了兩個當下最流行的梗:“接下來要為我們表演的是來自高三四班的顧揚和薛白,合唱,《予光》!”
後台的道具小哥把鋼琴推到舞台的中央,連接好吉他的音線。
除了舞蹈的,其他節目在彩排的服裝無需十分正式,兩人上台時還穿著校服,薛白圍了一條灰色的圍巾。
台底下留了許多女孩子。
場館的燈慢慢滅了,一片漆黑,耳邊響起清脆的,吉他弦被撥動的聲音,接著是鋼琴聲,前奏結束之後,是歌聲。
他們的聲音很好聽,一個是清朗的少年音,一個聲音略微有些低沉。
很溫柔,很溫暖。
台下的所有人都安靜了。
曲調溫和,兩種琴音融合在一起,還有歌聲,舞台頂上照射下一束光,兩個人被籠罩在光中。
他們在對視。
光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以後也只有他們兩個人。
吉他撥下最後一根弦,鋼琴也敲下最後一聲,場館的燈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
一盞。
兩盞。
然後,鋼琴聲停止,全場燈火通明。
台下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女生的力量真的強大得沒話講,明明沒多少人,能硬生生給尖叫出一副台底下坐滿人的錯覺。
彩排的表演結束,薛白和顧揚對台下鞠了一躬,從舞台側面的樓梯離場。
主持人接著報下一個節目:“接下來是高一四班的小品表演,《今天我一定認真學習》!”
禮堂內響起各種搞怪的音效聲。
薛白和顧揚避開女生堆們,從後門溜出了禮堂。
兩人一起走回教室。
風不知何時,變得重了,拂過面頰時似被刮了幾下,有些刺痛,但星子還是那些星子,夏天時繁密,冬天夜溫柔。
小品不長,表演很快就結束了,禮堂又響起了歌舞音樂,有什麽東西隨著樂聲從天上飄落下來。
是雪。
今年江城的雪下的格外早。
薛白伸出手,接住雪花,小小的一朵,落在掌心中瞬間便融化了。
頭頂是雪,身後是明亮的禮堂。
“下雪了。”薛白說。
“嗯。”顧揚說。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天上也在飄小雪,只不過要比現在這時候更密些,氣溫要更低一點。
“下雪了!”
“真的誒!快出來看!下雪了!”
“今年的雪怎麽這麽早!”
教學樓的走廊跑出來許多人,紛紛抬頭往天上望去。
雪花噙了各色的燈光飄下,落在頭髮上,肩上,整個城市陷入了這樣溫柔的月色和雪色中。
元旦晚會的彩排進入尾聲,一片喜慶的音樂中,主持人熱血沸騰的念出祝福的結束語:“願新的一年裡,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高三學子們金榜題名,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能開開心心!!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雪花還在飄。
下雪後,氣溫仿佛一下子又低了好幾度,薛白將圍巾分了一半給顧揚。
“小哥哥。”薛白喚道。
“怎麽了?”顧揚問。
“你以後想去哪?”
以後該去哪,高三最經常討論的一個話題,顧揚向來只是在一旁聽著,從來沒有參與。
顧揚望著薛白的眼睛,那雙眸子,在燈光的映照之下,清透又好看。
也是這樣的夜空,天上也曾有星子,少年靠在走廊上,對他說:“我以後想去南京。”
“如果可以,最好找個喜歡的人,一起去。”
顧揚早就做出決定了。
原來或許本無理想,如今卻已尋到歸處。
“南京。”顧揚說。
天邊炸起了煙花,在空中四散,照亮整片夜空,與飄雪一同墜落。
“小哥哥。”花火瞬間照亮了兩個人的臉,薛白的眼眸彎了彎,笑道,“帶我走吧,好不好?”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後面有番外,每天0點更新!
作話會有一些補全設定,在大綱裡但是沒有寫到文文裡去的一些東西。
《予光》的詞是蠢作者自己寫的,瞎寫噠,沒啥押韻啥的,不要太考究嗚嗚嗚嗚。
以下是完整的詞和順序。
“我曾迷茫,我曾孤單,
我曾害怕黑暗。”
“我原以為這世界喧囂暗淡。”
“終於我見到了光,
漫過盛夏,卷過和風。
最後停留在海岸。”
“帶我走過荒蕪,
走過遺憾。”
“告訴我要奔跑,
向著光。”
“於是前路不再漫漫。”
“從此我有了歸處。”
“因為你,
燙開黑夜。”
“予我以光。”
感謝你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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