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煙花已經燃盡， 迎新炮也早就放完，程想想與方傑道了一聲別，喊了僵屍先生進屋去。

　僵屍先生剛要進門， 就見鐵門的把手上掛了件衣服——黑色的長風衣， 在夜風裡輕輕地晃蕩著。

　僵屍先生喜不自禁：“這小白臉到底識相， 還知道把我的衣服還回來。太好了，過年有新衣服穿了！”

　堂屋裡， 電視還開著，吱吱呀呀地響著。程秋靈進了屋，就見老人家低聲歎息著， 神色有些悵然。

　程秋靈坐到程奶奶身邊，低聲問：“媽，你又在為想想發愁了？”

　程奶奶又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想想跟你一樣，長得漂亮， 招男人喜歡。可是……哎，廣平那孩子是挺不錯的。脾氣好，有修養， 難得的是陪我這個老婆子說了一晚上的話也不嫌煩。看得出來， 他對想想有那個意思。可惜， 我們家想想是沒有那種福氣的。”

　程秋靈道：“媽， 想想也大了， 那事跟她直說了吧。總不能一直瞞著她。”

　程奶奶道：“是得說。再過幾天吧， 讓她先高高興興地把這個年過完。哎， 都是你爸招的禍害， 連累到你們了！”

　程想想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姑姑和奶奶在說什麽話，可一看到她，話頭立止。

　奶奶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時間太晚了，都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早早起來放開門炮。”

　程秋靈也叮囑了兩句，正準備走，卻被程想想拽住了：“姑，你等下。我從城裡帶回了一種特別好喝的飲料，喝了能美容的。”

　說著，掏出一小瓶牛奶，殷勤地遞了過去。

　她說美容，倒還真不假。之前程想想已經把美容丹碾成了粉，摻在牛奶裡。想著，正好新年夜，讓姑姑喝了就當成新年禮物。本來還想哄奶奶把強身丹服下，不過奶奶已經有了廣平君“神的祝福”，也就不需要再額外服用了。

　程秋靈打開奶瓶的蓋子隻喝了一口就直皺眉：“這什麽味呀，怎麽跟老鼠屎一樣？”

　老鼠屎？

　程想想湊近聞了聞，確實挺難聞的。難道也是因為這種靈藥擱得久了，所以味道也很奇怪嗎？

　不過只要有作用，味道衝就衝點吧。

　“姑姑，可能一開始你喝不慣。再喝喝看。”

　程秋靈便又勉強地喝了一口，“太難喝了，而且大晚上的喝這個太冰了。我還是不喝了。”

　“你侄女大老遠特意給你帶回來的，而且價格還不便宜呢，你就忍心糟蹋人家心意？”

　沒辦法，為了姑姑好，程想想打起了感情牌。果然，程秋靈在外人面前潑辣，可一對上侄女的就容易心軟。硬是咬著牙把一瓶奶給喝完了。

　第二天大清早，程想想正在被窩裡做著美夢，門就砰得一聲開了，不等她反應過來，姑姑就衝了過來，把她從被窩裡拖了出來。

　“想想，你昨天給我喝的是什麽？你看看我這張臉，怎麽變成這樣了？！”

　程想想猛地一聽，還道是美容丹出現意外情況，定睛一看，卻見姑姑的臉變美了許多。原本因為風吹日曬變得粗糙的皮膚，也恢復到了她二十多歲時的模樣，甚至比當年更加細膩光潔。連眼角的皺紋都因為皮膚變好，而顯得不那麽明顯。眉目再加清明，本有些暗沉的嘴唇變得粉嫩透紅，像擦了淡淡的一層口紅一樣。

　程想想不禁大喜，這美容丹的效果真好，果然沒有白廢那麽多錢。等下個月發工資了也得給自己買一粒。

　“是不是你在那瓶牛奶裡加了什麽激素之類的東西？還說什麽有美容功效，一般的牛奶喝十年皮膚也不見得能變這麽好。想想，你老實告訴你姑，這東西你到底打哪來的？”

　程想想早就料到可能會這樣，畢竟突然的變化，換誰都會起疑的。因此，理由她也事先編好了：

　“姑，其實那瓶奶是沒問題的，我在裡頭放了點東西。不瞞你說，之前我在火車站看有個老頭兒挺可憐的，大冬□□不蔽體，縮在角落裡要飯。我就好心給他買了份飯吃。他吃完就送了粒藥丸，說是有美容奇效的。我開始還不信，可等我一接過藥丸，再抬頭時突然就發現那老頭憑空不見了。我就想，故事裡不都說，人間偶爾會有神仙降臨，有機緣的就能得到他送的東西嗎？所以，我尋思著，那老頭搞不好就是個神仙。藥丸呢我也沒舍得吃，就拿回來孝敬姑姑你了。”

　程秋靈聽著跟故事似的，本不太信。可自己臉上的變化，哪一點不像故事？遂瞪了侄女一眼，沒好氣地道：“不明身份的人給的東西，你也敢拿回來給你姑吃？萬一是□□，吃死了怎麽辦？”

　程想想嘿嘿一笑，沒正經地道：“所以我自己沒敢吃，給姑你吃了呀。”

　“你這個臭丫頭，合著是拿你姑當小白鼠呀！”

　“反正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姑你要不放心，我回頭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倒不是程想想有意想瞞著家人，只是她深知姑姑和奶奶的脾氣，一但知道她的工作是和妖妖鬼鬼們打交道，肯定會小題大作，逼得她離職。而問題是，她根本沒法離職。為免她們擔心，乾脆就不說了。

　姑姑盡管對程想想拿她當“小白鼠”的事耿耿於懷。但女人畢竟都是愛美的，看著自己這張臉，姑姑心情也頗好。

　當然，程想想也特意交待過她，不要說出去，對外隻說是用了高級的化妝品。反正現在的化妝技術也確實跟換了臉差不多。姑姑的五官又沒變，不過是皮膚變好了，那樣說倒也圓得過去。

　大年初一，羊腸鎮的規矩是家裡小輩給長輩拜年。到了初二，才開始四處走親戚。

　因此大年初一也可算是年節裡最閑的一天。在家吃吃喝喝，或者和同輩好友耍耍。

　上午程想想沒事，就在家幫奶奶做做飯，閑聊聊。

　下午，有兩個女生跑來喊她去打牌。這兩名女生都是程想想初中的同學，小時候關系很不錯。成年後，各奔一方，一年到頭，也只有春節才能碰個面。

　程奶奶怕她在家悶壞了，揮手叫她隻管去玩。僵屍先生本來也想湊個熱鬧一起去，但程想想覺得，都是女生夾個僵屍太奇怪了，就沒同意，讓他好好在院子裡曬日光浴，免得臉太白了，不夠英氣。

　到了其中一名女生家裡，果然她家的堂屋裡已經支好麻將桌，三缺一，正好就差一個程想想。

　意外的是，方傑也在。而且看那兩名女生一個勁地衝她使眼色，好像是想撮合他們似的。

　不過來都來了，臨時走就顯得自己心虛。反正方傑又不是壞人，玩玩牌算不了什麽。

　這一下午，程想想的手氣還不錯，贏了好幾百。輸得最多的則是方傑，但他倒渾不在意，總是笑呵呵的。

　晚上的時候，同學家本要留飯。程想想記掛著家裡就謝絕了。

　出門的時候，方傑也跟出來了，“想想我送你回去。”

　程想想邊走邊道：“這才幾步路，又不是荒山野嶺的，送什麽呀？”

　方傑撓了撓頭，靦腆地笑著：“反正我們回家都一個方向，就一道走唄。”

　程想想說：“一道走是沒問題。不過快到家的時候，咱們得前後腳回去。”

　方傑明白她意思，“你是怕我媽看見了生氣？你放心，我媽已經被我說通了。”

　“說通了？什麽意思？”

　方傑的臉紅了紅，“我媽答應我跟你在一起了。你放心，她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對你了。”

　程想想不知道方傑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內說服他媽媽的。可就算他們之間已經沒有障礙了，感情也不可能再回到當年。更何況，當年的感情更多的是方傑的單相思。

　足下一頓，程想想對方傑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我都已經不再多想了，你也應該忘了。”

　方傑道：“可是我一直沒有忘記你。想想，從小到大，你是我唯一喜歡過的女生。這輩子，我想娶的也只有你！”

　程想想道：“可是我卻不想嫁你了。方傑，我們不合適。”

　盡管方傑說，他已經搞定了他的媽媽。可是兩個積怨頗深的家庭，怎麽可能輕易的化解乾戈？

　更何況，這麽多年了，兩人的心性、經歷都已經不同了。感情就更不可能回到從前。

　程想想能拋開，也想得通，可是方傑被困在迷情裡，當然不會這麽容易就被說動。

　他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一把拽住程想想的胳膊：“哪裡不合適了？想想，難道你忘了嗎？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一起上的小學、初中、高中。誰能比我更了解你？誰能比我更喜歡你？想想，我喜歡了你二十多年！想想，難道你就從沒喜歡過我嗎？如果你不喜歡我，當年為什麽答應做我女朋友？當年，要不是我媽和學校的老師棒打鴛鴦，我們應該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