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晚喝了對方的血之後,黑黑身上數十道深可見骨的傷竟在一夜之間恢復了大半, 胸口和腹部致命的刺傷也已經開始愈合, 很神奇。
黑黑納悶, 這位自稱白白的少年, 究竟給他下了什麽神藥?
而且這藥不僅對愈傷有奇效, 還讓他有點上癮…
僅這般想著,黑黑就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白白把他的小動作瞧在眼裡, 唇角微不可察的揚了揚。
“誒, 那…白, 你昨晚給我喝的是什麽藥?”
白白攤開手, 目光落在中指指腹上不算淺的刀痕, 淡然道:“不是藥,我的血而已。”
“你練過血蠱之類的術法?”
白白:“沒有,就是單純的血。”
單純的血能讓致命傷一夕之間恢復大半?鬼才相信。
黑黑狐疑的撇了撇嘴,玩笑道:“既然你的血這麽管用,再讓我喝一點?”
對這位萍水相逢救他一命的少年, 黑黑沒來由的有種親近之感, 甚至不自覺用一種老朋友間的玩笑語氣說話。
白白抿了抿唇, 故意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喝一點恐怕…”
四目相對, 等待下文的黑黑沒想到,對方竟然笑了出來:“恐怕是不夠的。”
說著, 他從兜裡掏出刀子,動作嫻熟利落的就要朝自己中指指腹再添一刀,黑黑驚得忙拉住他的手, 大惑不解:“你幹什麽呢?”
白白理所當然得有點懵:“嗯?給你喝血啊。”
“……”我又不是吸血鬼。
腹誹歸腹誹,黑黑回憶起那股腥甜的滋味,又忍不住滑了滑喉結,奇了怪,就跟被下藥了一樣,竟離不開了。
似為了掩飾體內躁動的欲望他深吸一口氣,視線不小心飄到對方手指上,看到那條暗紅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突然太陽穴一陣刺痛,強烈的既視感洶湧而來。
可真相似乎與他隔了一道磨砂玻璃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在他暈眩的當兒,白白已經把傷口切開,他下手狠,溢出的血淌過指節繞過指根,勾勒出一道嫣紅的血痕,就似那條消失的、牽絆著彼此的鬼契紅線。
黑黑再次深呼吸,可嗅覺強烈的衝擊讓他失去了最後的自控能力,竟然像隻小犬一樣,伸出舌頭舔著湊到唇邊的手,一點一點將血弄乾淨,小心翼翼似要撫平對方的傷口。
黑黑覺得自己的姿態有點難看,可身體違背他大腦和自尊的指令,在原始的欲望下兀自行動了。
他覺得自己八成被這個白白下蠱了。
而且…這血喝得他莫名心跳加速。
接下來的日子,重傷在身行動不便的黑黑便由對方照顧著,白白一切親力親為,黑黑數度認真的問及緣由,對方隻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他樂意。
一句樂意,就毫無怨言的將做飯洗衣打掃衛生的活兒都攬下,甚至放好洗澡水後,還做出想要替黑黑搓澡的姿態。
“誒誒誒,幫我洗澡就過了啊。”
白白:“過什麽了?”
黑黑:“……”
白白雲淡風輕的懟回去:“哪兒過了?”
隔著浴室迷蒙的水霧,黑黑半眯著眼看向戴狐面的少年,故意用一種略微輕佻的語氣道:“你做到這地步,不會是…想讓我以身相許吧?”
聞言,白白的臉驟然燒了起來,好在有面具的遮擋,將他少不經事的害羞藏了個乾乾淨淨。
他隻略微抿了抿唇,抬眼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道:“你會許麽?”
白白這一刻終於明白,當年的黑黑有多雞賊,用狐面遮著臉,什麽情緒都能輕而易舉的藏起來,當年毫不知情的自己太虧。
黑黑一下子就笑了出來:“玩笑話,還當真呢?”
白白:“……”誰允許你開這種玩笑了?
“行了吧,我雖然有傷,但是也不至於殘廢到要人幫洗澡的地步。”
白白不情不願的點頭:“所以,你是害羞?”
黑黑心想,這孩子年紀小小的,三句話裡有兩句在撩他。
可他這樣一個見過各種大場面的人,才不會被一個毛頭小子輕易弄到不知所措呢。
“害羞?哪裡,我是覺得虧。”
白白:“……?”
黑黑突然似笑非笑抬起眼:“你連臉都不願讓我看,我憑什麽在你面前脫光?”
“……”沉默一瞬,白白氣定神閑的開口,“晚了,你昏迷那晚,給你擦身子的時候已經看光了。”
白白嘴上這麽說,心裡想,你的身體我從小看到大,誰比誰清楚還不好說呢。
這一回換黑黑無言以對,這孩子看著不動聲色的,噎起他來一口一個準。
白白轉身出了浴室,邊替他掩門邊道:“我就在外邊守著,有什麽事兒,喊我。”
“……嗯。”
浴室的門沒關死,虛虛的漏著一條縫兒,氤氳的水汽曖昧的燈光順著門縫溜了出去。
透過磨砂玻璃門看到對方虛晃晃的輪廓,這一次,黑黑臉紅了。
說來很奇怪,這段日子黑黑藏在貓兒胡同的老宅裡,雖說宅子年深月久沒人來了,但禦靈界要知道他沒死,一定上天入地的要把他揪出來除乾淨,不可能找不來這兒,更不可能讓他風平浪靜的過這幾天好日子。
後來他發現,白白動了手腳,不知用什麽法子將他的存在感抹得乾乾淨淨的,就連許眠都找不到。
這孩子能力強至此,絕非普通禦靈小輩。可對方不願意坦誠相告,黑黑也不會苦苦逼問,無論對方居心如何,他都是自己的恩人。
黑黑照鏡子的時候還發現自己右眼處多了一道疤,從眉心穿到臉頰,淡淡的不明顯,恍惚看去似一條淚痕。
他摸了摸臉上的傷口,難道是那晚刀劍無眼留下的?可這個疤痕並非新傷…這一點令他有些在意,可要往回細究,他實在想不起來了。
黑黑在老宅子這一歇,足足歇了半個月。
白白形影不離的照顧他,甚至大晚上不要臉擠著和他一張床睡,黑黑問他緣由,他說自己一個人睡不慣,一定要人陪著才能睡著。
“你睡覺也戴著狐面嗎?”
白白遲疑片刻回答:“嗯,我臉有點可怕,怕嚇到你。”
黑黑理所當然的把他的遲疑理解成了自卑,沉默一瞬淡淡道:“沒事兒,脫了吧,大夏天怪悶的,我不看你就行。”
白白沒答應,黑黑又道:“背過去就行,睡覺誰有心思盯著你臉瞧?”
說著,黑黑當真背過身去,打了個哈哈閉眼睡了。他聽到身後人將解開的面具放置床頭櫃的聲音,淡淡笑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一張床上背對背睡著的兩人,生了一樣的面孔。
那會兒已經是初夏,白白怕養傷的黑黑著涼沒開空調,兩個大男孩子背靠著背還是有些熱的,第二天早晨醒來衣服幾乎濕了一層。
白白想,以前無論多熱的天,他死皮賴臉抱著黑黑睡,對方是鬼無論如何都捂不暖。
而現在的黑黑有明晰的心跳有溫熱的皮膚,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真好。
“白白,你知道我以前做過的事嗎?”
好幾次他們睡不著覺,黑黑主動問這些對方避而不談的問題,說他以前猖狂無度的行事作風也好,陰晴不定陰戾乖張的性情也罷,總之,他在禦靈界確實留下了很多黑歷史。
白白背對著他:“嗯,我都知道。”
“那你不怕我?”
其實黑黑心裡明白,他被禦靈界列入黑名單,遭遇圍殺也並非全無道理。
有一次禦靈界鬼火集市上,他不知為何突然失控,在眾目睽睽之下靈力暴走錯手殺了眾世家鬼侍,甚至還傷及一些無關之人,他這雙手並不無辜也不乾淨,雖然沒真正傷及人命。
“我可是惡鬼都聞風喪膽的煞星呢。”黑黑語氣淡然的陳述,就似在說無關緊要之人。
白白:“當時,你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黑黑微微睜大眼睛,幾乎就要轉身過去了,但想到承諾過對方不看他臉,轉了一半的身體又生生轉了回來。
這些事他從來沒對外說過,就連寧驍也不曉得,這個萍水相逢之人如何就將他當時的處境脫口而出了?
白白繼續道:“有人在背後搞事。”
黑黑心頭一沉:“什麽意思?”
“殺那些鬼侍並非你所願,是有人控制了你,利用你的手殺的。”
黑黑:“…他的理由是?”
白白篤定道:“讓你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