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作為弟弟的許眠自告奮勇去洗碗。
許照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盛菜飯的碟碗各有講究, 這就導致一頓下來後洗碗池裡堆積如山, 許眠暗自後悔自己的決定, 很想把這些碟碟碗碗都扔了。
寧驍擼起袖子要去幫忙, 被祁野按住了:“你坐著我去吧,我剛好有些事想問許眠。”
寧驍看哥哥的神色是真有要緊事同許眠商量, 遂沒再堅持。許照淡淡的看了眼祁野進廚房的背影, 轉身去為客人準備水果盤。
“許少, 你對0923這個數字有印象麽?”水龍頭的水聲嘩嘩作響, 把祁野的聲音衝得很淡, 就像水花打在白瓷盤子上騰起的淡淡水霧。
許眠思考了片刻,搖頭:“沒有,怎麽了?”
祁野眉頭輕微的皺了皺:“不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或者你們家裡誰的生日?”
許眠繼續搖頭:“還真不是,或者我忘了,你要在意我回家問問?”
祁野:“不用, 那算了。”
許眠微微挑眉, 好奇的笑笑:“怎麽?這數字有什麽特別的嗎?”
這會兒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黑黑開口了:“這是你哥的手機解鎖密碼。”
許眠先是不走心的哦了哦, 旋即嗯的一聲提高音調, 視線刷的掃向祁野,一臉不可思議:“你都有我哥的手機解鎖密碼了?!”
“嗯, 很…奇怪嗎?”祁野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勤勤懇懇刷盤子。
許眠看了眼無所謂的祁野,又看了眼更無所謂的黑黑:“誒不是, 哥這人最注重隱私,性格也偏冷,據說就連他女朋友都不能碰他手機的…”
祁野沒答話,倒是黑黑氣定神閑的解釋了:“當時你哥開車不方便看手機,錦鯉殺的事又竄上了熱搜,他就讓祁野替他看消息。”
“這樣嗎…”許眠的態度有點猶疑,他索性朝黑黑使了個眼色,讓黑黑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道,“黑哥,雖然對方是我哥,我可能還是要提醒你一下…據我所知哥他…之前是不會對誰這麽上心的,更不會把外人帶到自己家裡,我總覺得…”
“覺得他看上祁野了?”黑黑脫口而出,一臉理所當然的淡定。
許眠怔了怔,旋即也淡笑:“誒也是,你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們就是一個人,誰能從自己手裡搶走自己啊。”
他幾乎是打心底裡肯定,如果許照真看上了祁野,那肯定是許沉風二號,淪為cp粉的命了。
誰知黑黑神情卻溫和下來:“有什麽搶不搶的,我和祁野還用分這些嗎…如果真有人願意保護他照顧他我倒安心,只不過…”
只不過,他下意識的覺得許照這個人並不如看上去這般靠譜,如果真把祁野交給他,黑黑不放心。
當然,這句話不好由黑黑親自來說。
許眠抿了抿唇,沒有問黑黑後半句是什麽,他能預感絕非什麽誇他哥哥的好話。
水龍頭嘩啦啦的想,把許眠和黑黑的對話淹沒,祁野聽不真切,隻埋頭不聲不響的洗碗。
如果黑黑想讓他知道,自然會來說,如果不想…他也沒必要非要了解。
那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黑黑這會兒飄到他身後:“方才,許眠提醒我,說他哥可能看上你了。”
祁野剛開始沒吭聲,過了會兒才淡聲道:“你認為呢?”
“別人怎麽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對他沒興趣。”
黑黑語氣不鹹不淡的,卻聽得祁野耳根一熱心裡一酥,暗罵一句這鬼撩得狠也壞得很。
就在他兀自口乾舌燥時,背後一涼,身後的黑黑得寸進尺的整個鬼貼在他身上,甚至用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一瞬間,祁野整個人都凝固住了,為黑黑的突然主動弄得動彈不得。
而身後的黑黑並非故意做出親密的舉止,他只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擊得雙腿一軟,力氣全失的倒在祁野背上,就似有人突然將他撕成兩半,一把手探進他魂魄裡硬生生抽他的魂線!
黑黑的魂體因為疼痛變得極度不穩定,祁野終於注意到不對勁,忙轉過身來抱住黑黑,而他懷裡的魂體開始像接觸不良般滋啦滋啦閃爍不休。
怎麽有這樣…?
祁野顧不上廢話和想緣由,手腳麻利的脫掉上衣,順帶將沾滿水的手在脫下的衣服上潦草擦了擦,忙解開胸口的繃帶露出兩個月未愈合的傷口,翻開的皮肉因長期暴露空氣有些泛白,完全不是正常的傷口顏色。
祁野擔心黑黑吸不出血,又順手摔了一隻瓷碗,撿起瓷片毫不手軟的往自己傷口上補刀。
眼前的突發狀況讓許眠驚呆了,他剛想出口阻止,就看到伏在祁野胸口上的黑黑開始貪婪的吸允著溢出的鮮血,接觸不良的魂體也漸漸穩定下來。
難道這幾個月來,祁野都是這麽過的嗎?隨時隨地在自己傷口處補刀,就為了留住黑黑?
想到這裡,許眠打了個哆嗦。
在眾人兵荒馬亂之時,沒人注意到廚房門口早站了個人,許照來了好一會兒了,他看著祁野和黑黑的一舉一動沒說話,直到事態穩定下來才小心翼翼的開口:“祁先生,你的墜子掉走廊上了。”
祁野和許眠循聲迅速望了過來,許照手上吊著條黑繩,繩子上系著一枚泛著溫潤光彩的黑曜石墜子,這不是養靈墜又是什麽呢?
許眠驚呆了:“哥…你怎麽拿著養靈墜?怎麽回事?!”
“方才我在走廊看到嚇了一跳,這對祁先生來說很重要吧?所以趕緊送過來。”說著,他還沒來得及遞過去,祁野已將三步並作兩步從他手上奪過養靈墜。
“謝謝。”祁野將養靈墜握在手裡,眉頭擰在一起,繩子居然斷了。
好在此時黑黑已經穩定下來,靠在祁野的懷裡睜開眼睛,他的視線同樣停留在斷掉的繩子上:“許少,你這包售後服務的吧?”
如果說祁野方才面上寒潭千尺,黑黑這句輕描淡寫的調侃,則輕而易舉讓他眉目間的積雪瞬間消融。
許眠反應快:“沒問題,待會兒我讓六叔送根新的繩子來,保證更結實。”
“趕緊的,不然我就要打12306投訴你了,”說著,黑黑將手疊在祁野手上,彼此十指相扣握住繩子斷掉的養靈墜,“別瞎想,我給你把傷口包扎一下,趕緊把衣服穿上吧,不然阿驍該知道了。”
驚魂未定祁野點了點頭,倒是沒說什麽,黑黑又交代了一聲許家兄弟,讓他們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對寧驍保密。
“哥,我們先出去吧,給他倆一點時間處理處理,碗待會兒我再給你洗。”許眠對許照使了個顏色,對方略微遲疑一下,用余光看了眼地上沾了血的白瓷片,點頭,同許眠一道兒暫時離開廚房。
這會兒祁野死命的擦被許照碰過的養靈墜,他這方面有嚴重潔癖,不喜歡別人碰一下屬於黑黑的東西。
而黑黑則輕手輕腳的替他重新包扎傷口:“你看,這回你對自己傷口下狠咒的事,許家人都知道了,這可是禁術。”
祁野無所謂:“知道又怎麽樣?我對自己下的咒,沒礙著別人什麽事兒,他們也管不著吧?”
黑黑無奈一笑:“那確實是。”
“黑黑,要不我們還是和許眠商量一下,讓他或者許家可靠的人住進來,我們回老宅吧?”
黑黑手上的動作頓住,抬眼望向祁野:“你懷疑許照…?”
祁野靜默一瞬搖了搖頭:“我查過,他確實沒有靈力,就算要做什麽也做不到...我是怕這屋子克你。”
聞言,黑黑噗的笑了,祁野撇了撇嘴看向他:“怎麽?你舍不得許照的手藝?我的血不比他的飯菜好吃?”
黑黑笑而不答:“你想什麽時候搬出去?”
“給許眠一點安排人手的時間,總之盡快吧?”經歷過剛才的風波,許照突然拿著養靈墜站在他面前,加之先前許照提到過用他和黑黑原型寫書的事,他突然對這個人有了防備心。
雖然他已經仔仔細細檢查過,養靈墜並沒有什麽異樣,真的只是繩子斷了而已。
就算是多心,與他而言也是合理的,畢竟關於黑黑的事不能出現半點差池。
黑黑:“行,你來決定就好。”
這一邊,許眠和許照從廚房出來,剛好撞上把吃完的果盤端來洗的寧驍。
“你哥和黑哥在忙點…少兒不宜的事,果盤先擱外邊吧?”許眠故意這麽說,還順手把廚房的門掩上。
“啊…嗯我明白了。”寧驍心裡暗暗驚詫,哥和黑哥已經這麽肆無忌憚了麽,洗個碗都不放過?想著他忙把果盤放在廚房外的架子上,和許眠一道兒離開了。
“阿驍,我先和哥到外邊抽根煙,你要不去打會兒遊戲看會兒電視等我?”
寧驍無奈一笑:“你們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許眠笑嘻嘻的揉了揉他腦袋,轉身斂起笑朝許照使了個眼色,許照沒多說什麽,和許眠到露台抽煙。
“哥,剛才到底怎麽回事?”
許照先是很合時宜的愣了愣,接著皺了皺眉:“嗯?怎麽了嗎?我真的是撿到祁先生掉的養靈墜就立馬送過去了。”
許眠沉默一瞬,又覺得剛才自己的態度有點不大好,對自己哥哥像是審犯人一樣,忙抽出一根煙,吸兩口放松心情:“是因為養靈墜對祁小哥太特殊了,我才有點替他著急…抱歉。”
“眠眠,對祁野而言,他的鬼...很重要吧?”許照的聲音淡淡的,被臘月的夜風一吹,幾乎都要散了。
許眠凍得打了個哆嗦:“哥你這不是廢話麽?如果沒了黑哥,祁野怕是不願活了。”
許照點頭,左手伸進衣兜裡也掏出了一支煙,右手插在另一隻兜裡,他喃喃道了句:“那可如何是好呢?”
許眠又打了個哆嗦,怔怔的望向許照:“哥,你在說什麽…?”
許照抬頭,臉上的笑擴大了,卻始終模糊不清:“我說,我的打火機不見了如何是好?眠眠,借我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