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嗡的一聲, 仿佛有什麽東西炸了開來。
血色急速地從臉上褪卻,沒過幾秒又成倍地湧了回來。霎時間, 季嶼的臉色白了又紅,又過了一會渾身的皮膚都泛起了粉,尤其是一對耳朵,紅得像滴血一般。
氣氛安靜到窒息。
季嶼僵在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似的把手拿了出來。
失了支撐的內褲立刻往下滑,季嶼隻覺得下半身一涼。
他臉上更燒, 手忙腳亂地把內褲拽回來提住。
啊啊啊啊讓我死吧!!!
讓世界毀滅吧!!這個世界沒有我!!!!!
季嶼羞憤欲死,他在心裡哀嚎,臉上卻強行繃著淡定的表情:“咳,你怎麽會在這?”
要是被看到其他尷尬的場面也就算了, 他還能理直氣壯地把人罵出去,偏偏東西是賀宙的,現在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賀宙雙手環胸, 隨意地靠在門框上:“我說了我這兩天要暫時住在這, 而且, 你沒關門。”
他早就回來了, 只是一直在樓下坐著, 沒開燈罷了。
對於今天中午的對話他每想起來就覺得窩火至極, 臉上心上都是火辣辣的,有憤怒, 也有被打臉後的尷尬和羞惱, 除此之外便是不甘, 極度的不甘。
他很想灑脫地跟季嶼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乾,但不行,他做不到。
他很在意。
習慣了被人吹捧,習慣了被人仰望,驟然的一記耳光令他難以介懷。
所以他回來了。
至於回來做什麽?賀宙也不清楚。
只是覺得如果自己走了就徹底輸了,而且還是敗在一個可以任他施為的柔弱oga手裡,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不僅令他窩火,也令他不愉且不甘。
不過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了這麽勁爆的一幕。
賀宙的目光落在季嶼手提著的內褲上,抬了抬下巴道:“嗯?怎麽說?”
季嶼結巴道:“我,我可以解釋的。”
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快冒煙了。
“我聽著呢。”
季嶼磨蹭著坐到床上,拉起被子蓋住了腰間,輕咳一聲,強作鎮定道:“額,就男人嘛,你懂的,比一比大小咯,我就不信你洗澡的時候不瞄別人。”
說著他把手伸進被子,動作極小地褪下了那條寬松的黑色內褲,然後往被窩裡塞了塞,全當它沒存在過。
“瞄一眼可以理解。”賀宙點了點頭。
季嶼趕緊附和:“就是啊!”
“但我不理解為什麽要穿別人的內褲。”賀宙微抬下巴,神情似笑非笑。
季嶼的臉更燒了:“就,套著比一下到底差多少。”
“你倒是會找理由。”
賀宙嗤笑了一聲,“作為一個oga,在論壇上圈alha的原因是為了孩子,現在穿alha的內褲又只是為了比大小。”
他邊說邊往臥室裡走了兩步,“真的只是為了比大小嗎?那為什麽把手伸進去?你不知道這麽做是一種強烈的性暗示嗎?”
一個oga穿著alha的內褲自摸,這場景誰見了都得亂想。
床一沉,賀宙在床沿坐下。
他上半身向前傾,逼到季嶼近前後目光灼然地盯著他的眼睛,跟他對視。
賀宙的姿勢充滿了壓迫性,季嶼往後仰了仰,心裡長歎了一聲。
完了,全完了。
白天的解釋全白瞎了。
還能怎麽說?
難道把被子掀開給他看,告訴他說自己沒硬也沒擼,是你想多了?
真特麽要了命了。
季嶼覺得自己 雖然還活著,其實已經快死了。
快死了的季嶼掙扎道:“如果我說我伸手進去就是想比一比跟你差多少,你信嗎?”
賀宙沒說話,只是笑看著季嶼。
他的姿態充滿著壓迫,眼神裡又帶著點漫不經心,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在觀看一出毫無意義的辯白。
對上賀宙的視線,季嶼知道解釋也沒用了。
他乾脆往後一倒,破罐子破摔地祭出了渣男語錄:“行吧,你非要這麽想那我也沒辦法。”
“我懶得跟你解釋了,反正我不喜歡你。”
渣男語錄二連擊。
賀宙聽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深深地看了季嶼一眼後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用正常語氣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有我能住的房間嗎?”
季嶼:“??”不繼續問了?
他頓了頓,道,“沒,我以為你不住了,就沒讓陳姐繼續收拾。”
“哦,那你浴室借我用用。”
賀宙熟門熟路地拉開衣櫃,“有我能穿的睡衣嗎?”
季嶼很想問問賀宙又腦補了什麽,但他張了張嘴,還是把問題憋了回去。
“沒。”
衣櫃裡最大碼的睡袍也是oga的尺寸,賀宙這麽高大的身材根本穿不上。
賀宙轉身朝季嶼伸出手:“那你把我內褲給我。洗過了吧?”
季嶼:“……啊?”
賀宙勾了勾手,語氣裡透著些調笑:“我的內褲,就剛你套著比大小的那個,黑色的,我看見你塞被窩裡了。”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湧上了腦門,季嶼覺得自己快熟了。
“哦。”
他在被窩裡撈了一把,面孔通紅地把東西遞給賀宙,“洗過了,乾淨的。”
等賀宙拿住他就立刻縮回了手,仿佛那塊黑色的布料是什麽洪水猛獸。
賀宙沒說什麽,拿著內褲就進了浴室。
磨砂的浴室門關上,把臥室隔絕成兩個世界。
季嶼大大地松了口氣,他趕緊拿著自己的褲頭套上,再穿上衣服,就在扣紐扣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移門拉開的聲音。
他抬起頭,視線撞上了令所有男性豔羨的完美胸肌。
賀宙探出上半身,嘴角上挑:“空想有什麽意思,要不進來實際比一下?”
季嶼又羞又怒:“滾滾滾滾滾!”
“你睡臥室,我睡沙發,閉上嘴別跟我爭,明天我讓陳姐給你收拾屋子。”說著季嶼拿起枕頭抱著被子就朝外走。
賀宙沒阻止,隻笑看著季嶼離開。
直到徹底看不見季嶼的背影了,他才轉身進了浴室。
沒急著洗澡,賀宙拿起手機,打開了某灌水論壇——
【問:oga偷穿alha的內褲是喜歡那個alha的意思嗎?】
這個時間正是夜貓子齊聚網絡的時刻,沒一會就來了好幾條回復。
【喜不喜歡不知道,想被圈叉是肯定的。】
【這不就是在表示饑渴嗎??樓主是那個alha嗎?直接上啊等什麽呢?】
【看來你家小o欲求不滿了哦,樓主要自覺多多上交公糧哦~】
賀宙又回帖道:【他說只是想比大小。】
【比大小?比那個?o跟a比那個???】
【你信了?】
【……好爛的借口。】
隨手刷了刷壇友的回復,賀宙關掉手機放到了洗臉池邊。
他閉著眼站在淋浴下,任由水流衝刷著身體。
半晌,他低笑了聲:“口是心非。”
—
被蓋了“口是心非”章的 季嶼一晚上沒睡好,他總擔心半夜賀宙會過來偷襲,所以睡得很淺,還老做夢,早上醒來的時候就跟沒睡一樣,渾身疲憊。
他打著哈欠坐了起來,一睜眼就看到賀宙坐在餐桌的最上位,神情悠閑地邊吃早餐邊用平板看社會新聞。
見他起來還很自然地打招呼:“早。”
季嶼:“……早。”他怎麽覺得賀宙一副主人的姿態?
接著視線越過賀宙,落到餐桌對面被月嫂抱在懷裡喂早飯的小宇宙身上。
小家夥已經長牙,能吃一些輔食。
他平時最喜歡吃熬得糯糯的菜泥瘦肉粥,吃的時候一口接一口,嘴巴都不帶停。這回同樣的東西放在面前,他明顯不定心得很,吃一口要催幾回才咽下去,烏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賀宙,好像恨不得黏到他身上。
不過賀宙對他完全無動於衷,甚至連看都不看小宇宙一眼。
季嶼歎了口氣,心說兒子別做舔狗好嗎。
他拍了拍手,把小宇宙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小宇宙看到他後眼睛立刻亮了,伸著兩隻手要抱。
季嶼走過去把他抱起:“陳姐你去休息吧,早飯我來喂他。”
說罷季嶼抱著小宇宙上了樓。
進了浴室,他拆了個新的牙刷,刷牙的時候就聽小宇宙在耳邊唔嚕哇啦的。他皺著小眉頭,哇哇了一通後還朝門外揮了揮手,像是在指著什麽。
季嶼給看笑了,他吐掉泡沫,道:“你是在說賀宙壞話嗎?”
小宇宙揣揣小手,眨巴眨巴眼:“啊呀。”
季嶼漱了下口,擦了擦嘴後湊到小宇宙耳邊跟他咬耳朵:“他不喜歡你,你也別喜歡他,我們都不要喜歡他,好嗎?”
小宇宙似乎覺得耳朵癢,他一邊哈哈笑一邊縮著脖子躲季嶼。
季嶼放下牙刷,兩手抱著他不給他躲,還撓他咯吱窩:“好不好?別理他,他都不理你,你還一直盯著他幹嘛?你看我就行,別一廂情願了,沒回報的知道嗎?”
“俗話說得好,舔狗舔到最後一無……”
“叩叩叩——”
浴室門被敲了三聲。
季嶼和小宇宙同時扭頭去看,就見賀宙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正嘴角帶笑地看著他們。
季嶼總覺得他的笑別有深意。
賀宙衝季嶼晃了晃手機:“你的電話,連打了好幾個,估計是有急事。還有,什麽舔狗不舔狗的,別亂教小孩子。”
季嶼拿過手機看了眼。
電話已經掛斷,上面的來電顯示是他找的那個私家偵探。
他心裡咯噔了一下,對這個電話的內容生出一些期待。
季嶼又抬頭看了賀宙一眼:“你會教小孩?那你來。”說著把小宇宙往前送了送。
小宇宙早就期待得不行了,他眼睛亮亮,兩隻小手朝賀宙舉得高高。
賀宙抿了下唇,沉默片刻道:“你教得挺好,我就是來送個手機,走了。”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
小宇宙癟了癟嘴,抱著季嶼的臉又開始委屈地揣揣手,嘴裡唔嚕唔嚕。
恰好這時季嶼回撥了電話,並且接通——
對面響起端正又清亮的男聲:“您好,請問是jy本人嗎?”
季嶼披了馬甲,沒用本名。
“哇啦嗚——”
“是我,我是jy。”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電話那頭默了默,“或許您可以換個安靜的地方?”
“aa哦嗚嗚喲。”
“對,他不好,跟你說了別喜歡他,你看吧。”話音一轉,又忽然變得響亮,“好的。額,要不我待會打給你吧,手頭恰好 有點事,不好意思啊。”
“……好的。”
小宇宙似乎開始有模仿大人說話的意識了,這兩天他咿咿呀呀嘴巴動得格外勤。
下了樓,小宇宙還在說,季嶼或是簡單回應或是點一點頭,直到小宇宙說夠了不說了,才把他交給了月嫂,自己上樓打電話。
他走到陽台上,壓低聲道:“喂,你好,可以說了。”
“您讓我上回查的電話的主人名叫文語薇,是龍城地產大王季遠生的第二個妻子。還有我們查到的關於‘季嶼’的資料也全都發到了您的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