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村的村口和大部分基地一樣,用各種建築材料混雜了堅硬的魔軀,建造了高高的防禦性圍牆,城門,敵樓,箭塔一應俱全。
城牆上殘破的旗幟已經完全成為破爛的布條,胡亂地耷拉在牆頭。城牆上沒有任何的守備人員,只有望台上坐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他用那雙行將就木的眼睛瞥了一下路口出現的外鄉人,確定了他們是人類而不是魔物,就再也提不起興趣地收回目光,繼續打他的盹。
在鎮中心一座高高的塔樓內,站著兩個奇怪的身影。
“又有人來了呢,一波又一波,真是貪婪到令人惡心的程度。”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是一位年輕的男子。
男子的身邊站著一隻人面鳥身的怪物,清純秀美的少女臉龐四周長滿了黑色的羽毛,同渾身黑羽的巨大身軀融合在了一起,她扇了扇羽翅,開口發出稚嫩清脆地童音,
“有一個人,讓我十分介意。”少女一雙清冽的眼睛顏色漸漸變化,整個瞳孔呈現一片詭異的暗紅色,“原來是他,這一切的起源,聖血的擁有者。”
“葉裴天?他怎麽會來到這裡。不過也好,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最能夠明白我們的痛苦,我們又多了一位強大的夥伴。”男人的聲音輕輕的說,他的頭髮被夜風拂動,閃過同年紀不相應的蒼白色。
楚千尋一行人踩著道路上的泥水,穿過狹窄的門洞。圍牆之內展露出一個遺留著不少古代建築風格的小鎮,泥濘的道路兩側,瓦木結構的舊式建築和磚混結構的工業時代建築簇擁在一起,綠色的苔蘚和蔓藤攀爬在街角和屋簷,處處帶著一種昏暗而腐朽的氣息。
一具和人類體型接近的魔物屍體,被倒吊在城門口。屍體已經徹底乾化了,顯得漆黑而乾瘦,他長著鋒利爪子的手臂交錯緊緊抱著自己的肩膀,那張臉孔看起來和人類十分相似,被定格在了死前的模樣,和大部分面無表情的魔物不太一樣,他十分痛苦地緊緊皺著眉頭。
他的身後長著一對類似蝙蝠的翅膀,一隻翅膀努力包裹住自己的半邊身體,另外一支被折斷了耷拉在身後。
一路走進村子,這樣吊著的魔物乾屍還有數具。給人以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的影子,偶爾飄過一兩張廢紙,在空中打了個轉,糊到某戶人家的破了洞的窗戶上,被風吹得霹靂吧啦著響。放眼望去,林密的建築中間或只有幾棟屋子,亮著一星半點晦暗的燈光,
這裡幾乎就像是一座廢棄的死城,沒有一點人類聚集地的模樣。
眾人鞋底踩到了地面的積水,步伐濺起水花聲回響在寂靜的街道,顯得特別的清晰。
路邊昏暗的巷子內,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他神色呆滯,胡須邋遢,渾身汙漬,是一個神志不清的流浪漢,他的手中拖著半具殘缺的魔物軀體,邊走邊念念有詞。
“好像是個瘋子,要找他打聽一下情況嗎?”孔浩波的一個隊員開口問道,
流浪漢抬頭看見了眾人,呆滯了片刻,突然發起狂來,揮舞著半具乾屍瘋狂向著眾人衝來,
“是你們,就是你們這些壞人,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孔浩波一劍拍暈了衝到眼前的流浪漢,把他踹到了一邊,看著那個滾在泥濘中的男人,孔浩波緊緊皺起了他的眉頭。
“這裡還有不少居民,我們找亮著燈的屋子,問問情況。”劉和正說道。
一棟亮著燈光的屋子外,屋主人聽說了他們外來者的身份,甚至連窗都不給他們開,隔著窗戶說道,
“神愛的研究所在村子的東面,你們自己去找你們想要的答案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外來者。”
另一棟冒著炊煙的屋子側邊,搭建了一個高高的簡易草棚,草棚內一隻身形巨大的魔物被鐵鏈鎖著脖頸,蜷縮起龐大的身軀著蹲在角落裡。
看見陌生人的靠近,那隻魔物舉起指爪鋒利的胳膊,擋住了自己的面孔,露出驚惶地表情來。
一個中年婦女打開屋門走了出來,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中的掃帚,“走開,走開,外鄉人。不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隨後她端著一盆子食物走出門來,把熱氣騰騰的盆子放在魔物的面前,盆子中裝的是粗糙的豆類食物,並非魔物所需的血肉。但那隻魔物端起熱乎乎的盆子,大口吞咽了起來。
女人看著進食中的魔物半晌,深深歎了口氣,轉身回屋去了。
年輕的創世隊員們互相看了一眼,慢慢地後退了幾步。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神愛通過某種方式,創造出了具備魔物的力量,又還保留著人類意識的怪物。”劉和正說道,“神愛企圖利用這些半人半魔怪物的力量,在戰場上佔據優勢地位。上一次,我們看見的犬人,就是這項研究的產物之一。”
“當然,在這個村子內遺留著的,大部分都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失敗品。就像你們眼前看到的這個。他們很多都曾經是這個村子的居民。”
蹲在角落中的魔物,抓著盆子中的食物不住地往嘴裡塞,同時露出十分擬人的戒備神色,向著眾人看來。
所有人的心中都湧起一股寒意,為人類惡的極限竟然能達到這樣令人無法相信的程度感到悲哀。
天色已經十分昏暗,不適合到佔據了村子東邊大片面積的陌生研究所探查。
楚千尋,葉裴天同孔浩波等人告別,各自在村內找尋了無人居住的院落暫時落腳。
“好冷,”楚千尋蹲在院子中的篝火邊,搓著手,“是不是已經到冬天了。”
曾經的x星冬季十分短暫,大部分地區的人類都很少體驗過寒冬,而如今,它似乎借由這場天災擺脫了人類高度工業化留下的一身積垢,變得寒來暑往,四季分明了起來。
天空中飄落下幾點細細的雪花,楚千尋伸手接住了,轉過來給葉裴天看那融化的雪花,“已經開始下雪了。”
葉裴天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低頭往火堆裡添著柴。篝火上架著一個瓦罐,瓦罐內咕嚕咕嚕翻滾著一鍋斑鳩湯。
楚千尋就把臉伸到了葉裴天的面前,仔細看他被銀色遮面擋住了大半容顏的面孔。
事實上,自打步入了小周村之後,看著那沿途的景象,楚千尋的心中就有些壓抑,她不免擔心曾經身涉其中的葉裴天。
葉裴天掀開架在火堆上的瓦罐,湯裡除了放進了一整隻他們在村口的叢林中打到的斑鳩之外,還放入了各種從山林中采集到的菌菇和冬筍。隨著蓋子的掀開,一股奇特的清香就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小周村三面環山,人口稀少,植被繁密,使得山珍野味十分容易到手。一場秋雨過後,滿山林的樹蔭藤蔓間,撥開草葉就可以看見各種胖乎乎的可食用菌類,不過是簡單的搜尋了一番,就得到了不少食材,楚千尋甚至還找到了幾朵野生的松茸。
葉裴天伸手盛了一碗熱湯,遞在楚千尋手中。楚千尋接過喝了一口,那滋味鮮美,飽含著身體所需營養的濃湯順著咽喉一路滾落,令她通體舒暢。
她雙手捧著熱湯,和葉裴天並肩坐著,看著天空偶爾飄落的零星雪花,一口口喝著這份香氣濃鬱的食物。
葉裴天把自己碗裡的松茸挑出來,往楚千尋的碗裡放。楚千尋就忍不住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真的很好,長得這麽漂亮,廚藝又這麽的好,還這樣的體貼溫柔。但他最勾引人的還是害羞的時候,總是那樣面帶春色,耳廓通紅,一副想要回避又暗自歡喜的模樣,可憐又可愛,令人人忍不住得就更想欺負他一點。
楚千尋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就算他是人魔還是什麽人又能如何,真的喜歡他,很想和他在一起。
葉裴天白皙又修長的手指扣著黃沙夯結成的土碗,舉碗就唇,喝了一口,從口中呼出一點白色的霧氣。那雙顏色淺淡的薄唇被熱氣染上了一點櫻粉色的光澤,撩人又感性。
他似乎察覺到了楚千尋的注視,銀色遮面下的雙唇立刻就抿緊了,喉結滾動了一下,微微挺直了脊背。
楚千尋就放下了碗,身體靠近了,持起葉裴天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輕輕摩挲。
“裴天,”她昂起頭,凝望葉裴天的面孔,眼底盛著的全是自己的真心實意,“我很喜歡你,想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天天都吃你做的飯。”
葉裴天一下轉過頭來,那銀色的遮面定定對上楚千尋的熱切的視線,雙唇幾度開合,最終乾澀又艱難地說了三個字,
“真……的嗎?”
楚千尋摩挲著葉裴天的手掌,舉到唇邊在那冰涼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
“當然,我什麽時候有騙過你。”
隨後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進了懷中,那人的擁抱是那樣的用力,緊繃著的肌肉卻似乎還在極力克制著什麽。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實的。”
那雙寬大的手掌捧起楚千尋的臉,那個人凝望了許久,方才小心翼翼地落下了一個吻,他吻得那麽生澀又那麽炙熱。
他孤獨了太久,驟然遇見愛,隻想緊緊簇擁,拚命地汲取那份自己渴望已久的溫度。
楚千尋伸出雙手繞著他的脖頸,指縫穿過他柔軟的發絲中,安撫著他激動的情緒。
她回應著這個男人的熱情,一點一點把他吻到面紅耳赤,把他禁錮在身後的樹乾上,不讓他退縮,讓他不得不整個人沉沒進甜蜜深淵。
潔白的雪花從寂靜的夜空飄落,落進了魔物橫行的塵世間,停在了樹梢,落到了樹下擁吻著那對情侶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