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的魔種,毀滅了人類千年來的文明,同時也正在改變著這個星球上的一切。
人們逐漸發現,伴隨著每一隻魔物的死去,以魔物的巨大身軀倒下之處為圓心,方圓數公裡內的所有植物和微生物都仿佛得到了滋養一般,開始展現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以異常的姿態迅速茂密生長起來。
時至今日,經過多年人魔之間的反覆戰爭,黃金時代人類大規模修築在星球上的城市,道路,房屋等建築物已經大部分被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所掩埋。如今不過偶爾能看見茂盛的林木中露出一星半點鏽跡斑斑的身影,證明了人類曾經的輝煌。
但想要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采集和種植,卻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離開防禦堅固的基地,荒野之外四處遊動的魔物會追尋著人類的氣味而來。種植和捕獵變得十分危險。
在緊鄰基地的金色稻田中,無數的農夫緊鑼密鼓地搶收著豐收的糧食。
盡管缺乏精心照顧,但只要春耕播種之后豐收基本都是必然的,最大的困難反而是收成並且運輸回基的這個過程。
因為汽油的緊缺,機械化的農業設備已經沒辦法使用。但收割的速度依舊快捷且迅速,一些身具植物系異能的聖徒,站在稻田中間,抬起手臂,大片大片金色的稻穗在異能的驅動下齊齊倒伏。
除了普通人,不少低階的速度系和力量系的聖徒們,也在這個時候加入了搶收的過程。
田野四面巡視著身著鎧甲手持武器的戰鬥系聖徒們,以防備著隨時有可能被人類吸引過來的魔物。
幾乎春城內的每一隻傭兵團隊在這個季節都會接到防禦和護送秋收的任務,楚千尋所在的紅狼兵團也不例外。
楚千尋和高燕坐在田埂邊一處矮矮的屋頂上,秋風拂過二人的臉頰,吹起她們的鬢發,吹入了無邊的稻田中,掀起層層麥浪。
她們當做椅子坐在身下的,是一個鏽紅色的屋頂,這棟建築已經基本整體被泥土掩埋,地面上只露出了這矮矮的一點鏽跡斑斑的屋頂,屋頂上留有半個髒兮兮的黃色字。仿佛在完全消失殆盡之前,掙扎著告訴世人,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曾經是高速公路上的一個服務區。
放眼望去,一片金燦燦的稻田中,突兀矗立著數棟這樣只剩下頂樓的建築,那些曾經高懸在道路上的指示牌,如今半埋進了土地中,依稀還看得見上面寫著黃金時代的城市名稱和公裡數。
楚千尋看著就在腳前不遠的一塊藍色路牌發愣,那塊沾滿泥土的路牌右邊寫著北鎮,左邊寫著巴朗。
巴朗。
楚千尋的心思被這兩個字挑起,思緒順著無邊的稻田,越過那邊陲小鎮巴朗,進入那廣袤無垠的沙漠。
在那荒漠的中心,孤零零的城堡內,有著一個孤獨又寂寞,深深被世人所畏懼的人。
那個人終日枯坐在狹小的房間內,低垂著眉眼,與書卷為伴。
楚千尋發覺在自己荒廢已久的心田上,不合時宜地鑽出了一隻小小的嫩芽,在這蕭瑟的秋風中掙扎著破土而出,想要開出朵粉色的花來。
“千尋,你看那邊。”高燕的聲音打斷的楚千尋。
楚千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林勝坐在不遠處的角落,他那張臉扭曲著,看向楚千尋的目光充滿了怨恨。像他這樣曾經過於自卑,又驟然受人追捧的男人,更加不能忍受挫折,幾乎把被楚千尋當眾拒絕的那件事,當做了人生一大恥辱,梗在心中不肯忘懷。
“你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你吃了一樣。這種男人的氣量特別小,你一定要小心。”高燕靠近楚千尋的耳邊,“如果他在戰鬥的時候使小動作,你也不要手軟。我幫你。”
楚千尋冷冷哼了一聲。
在法制時代,年輕的女孩們遇到這種騷擾有可能一籌莫展。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不論性別,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運用武力解決問題。如果這個人心懷不軌,楚千尋也不打算對一個向自己釋放出恨意的人手軟。
她們所在小隊的隊長王大志走了過來,王大志看了一眼楚千尋和林勝,把林勝拉了起來,單獨叫到一邊。
“勝子,紅狼的規則你不知道嗎?外面你想要什麽女人沒人管你,團隊裡的姑娘不能碰。”王大志的臉色不太好。
林勝把臉撇到一邊,鼻子裡輕輕發出嗤的一聲。顯然沒有把王大志的話聽進去。
紅狼在春城,算是一隻規模不太大的中型傭兵團隊,紅狼的團長韓傲是一位七階聖徒,兵團內的小隊伍有七八隻。小隊長多由五六階的聖徒擔任。王大志的等階只在五階後期,有點壓不住小隊裡的成員,特別是林勝等幾個已經到了五階初期的成員。
“你如果一定要這樣,我只能和團長申請把你調到別的隊伍。”王大志徹底生氣了。
獵魔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行為,團隊之間的配合十分重要,一個不慎,丟的可不止一兩個人的性命。林勝和楚千尋之間鬧出來的事讓他這個隊長十分惱怒。
林勝這才低下頭,勉強回答了一句,“知道了,我以後不招惹她就是。”
忙碌的農夫們在田埂中彎著腰,手腳麻利地把收割下來的稻穗捆扎起來,堆上等候在田邊的一輛輛馬車上。
這些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平日裡三餐不飽,餓得面黃肌瘦,但勞作了一天的他們,沒有一個敢放慢動作。他們在和時間賽跑,野外,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恐怖的魔物,即便有這些聖徒的護衛,作為防禦能力低下的普通人,依舊會在戰鬥中輕易的死亡。
“應該可以回去了。今天還算是順利。”
看著已經進入尾聲的收割工作,高燕略微松了一口氣,她甚至已經看見遠處其它小隊的隊長向著這裡傳遞過來收隊的手勢。
山的那一邊突然轟了一聲,
數道示警的煙花彈伴隨著警戒人員刺耳的慘叫聲,交錯升起劃破天空的晚霞。
一張巨大的臉從山壁後轉了出來,
那是一張漂亮而完美的人類女性形態的面孔,巨大又毫無表情,居高臨下地從山壁後方望過來。
它那漂亮到詭異的面孔歪了一下,鮮紅的嘴巴正不住咀嚼著。
那個腦袋之下沒有身軀,無數細長的管道一般的頭髮垂落在地上,那些管道末端攀附著土地山崖上蠕動,速度卻是意想不到地敏捷。
紅狼的團長韓傲拉下頭盔的面罩,率先衝上前去。
“一二隊,跟我上!其他人守好!”
魔物密集的頭髮扎入了土地中,跨過一段地面,突然從攻擊隊員腳下的土地激射而出。
當即就有戰士躲避不及,被串在了那些鋼鐵一般的黑色管道上,汪汪鮮血從山坡上一路蜿蜒流下,滲入金黃色的田地中。
殘陽如血,風吹麥浪,豐收的田野中,戰士們和巨大的魔物生死相搏地的靜激起了漫天草葉。
躲避不及的普通農夫被魔物的利器穿刺,甚至被聖徒們的異能波及慘死在道路兩側,人群慌亂地騷動起來,但很快就恢復了秩序,開始迅速避開戰場撤離。
楚千尋和高燕等人緊張地護著車隊和非戰鬥系的人員向著後方撤退。人群拉著馬匹,推著車輛,跟著車拚命地跑,這是過冬的糧食,除非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舍得隨意丟棄的。
路邊的叢林中,草木一陣搖動。
昏暗地林木間隙中,緩緩露出現了一張血紅色的面孔。
一隻血紅色的魔物從森林中出現,這隻魔物四肢爬行,渾身沒有肌膚,額頭上伸出一支又尖又長的利角。
這是眾多魔物中被人們熟知的遊蕩者,它身材不大,攻擊和防禦都不算特別高,唯獨有著令人膽戰心驚的速度。
“頭上有角,五階了,速度非常快,大家小心!普通人全部後退。”隊長的話還沒喊完,那隻五階遊蕩者的身影晃動了一下,在原地留下殘影,而真身已經出現在了林勝面前。
林勝大喝一聲,舉起手中的盾牌,巨大的衝力砰一聲撞上了他的盾牌。
他是力量系異能者,這個衝擊雖然因為遊蕩者的速度而顯得巨大,但他依舊勉強撐得住。就在這時,這個男人的余光瞥到了楚千尋,他的心思一動,心底深處湧上了一股惡毒的想法。手就向一側偏了偏,遊蕩者的利角在巨大衝力下順著盾牌滑過去,向著林勝後方不遠的楚千尋衝去。
即便同是五階,但楚千尋的速度遠遠跟不上以速度著稱的遊蕩者,在這麽短的距離和時間內,她只能勉強偏轉身體,避開迎面而來的攻擊。
但她的身後是高燕,如果她躲開了,四階的高燕無論如何也躲不開。
楚千尋猶豫了一瞬間,這一瞬間就已經來不及了,她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血紅色的利角刺穿了她的肌膚,穿透了她的腹部,在高燕的驚呼聲中把她甩到了空中。
楚千尋被甩落在地上,她一手捂住腹部,勉強穩住身形。她已經竭盡全力在最後時刻避開致命的要害,但身體內巨痛襲來,她清晰地感到灼熱的液體從指縫間大量流出。
她強忍著疼痛,緊皺著眉頭,抬起手臂,一股颶風憑空卷起,將那只在隊員們密集攻擊下依舊魅影般遊動的遊蕩者掀翻在地。
高燕的重力異能配合著及時壓下,把來不及起身的魔物壓倒在地面。颶風和重力同時死死控制住倒地的魔物,任憑它的四肢拚命掙扎,也一時無法掙起身來。
一道細小的風刃發出銳利的聲響,在空中一閃,準確無誤地切開了魔物的後脖頸,露出了一點綠瑩瑩的顏色,那是魔種所在的位置。
“好!壓製住它,我來取魔種。”魔物附近的林勝喜出望外。
按照獵魔的規則,所得的魔種和魔軀,會分配給戰鬥中出力的隊員。而最終取得魔種的那位,不僅能夠分得較高的比重,甚至還有優先挑選的資格。對五階的林勝來說,他最需要的正是五階魔種,這隻瀕死的魔物竟然恰巧落在他的腳邊,真是天賜良機。
林勝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向著魔物的脖頸抓去。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到魔物,嘴角已經開始露出笑容的時候。一直壓製魔物的重力場突然消失。
血紅色的魔物一躍而起。
眾人的眼睛一花,再次看清楚的時候,
魔物的長角已經穿透了林勝的心臟,把他釘在了一棵粗大的樹乾上。
林勝的眼睛眨了眨,不可置信地看著近在眼前可怖的魔物,他又抬起頭,看著遠處被高燕扶著起身的楚千尋。
他心中充滿害怕和慌亂。
在臨死前的一刻,人生中過往的種種畫面從眼前閃過,在工地上乾活,雖然髒一點累一點,但是日子過得很充實而安穩。工友的女兒小翠對他很好,那女孩臉蛋紅撲撲的,看著他的眼神總帶著一股仰慕和欣喜,不像眼前的這個女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
伴隨著兩隻魔物的轟然倒下,十幾位戰士和普通人的性命也永遠地留在這裡。
沒有時間悲傷,甚至來不及為他們收斂屍體,所有的人迅速收拾好染著血的稻穗,把用性命換來的糧食,帶回了春城。而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生命,他們被遺留在荒野肥沃的土地上,同魔物的身軀一起回歸到大自然的生息循環中去。
林勝死了,楚千尋也傷得不輕。經過治療,依舊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
過於忙碌的時候,人們一般沒心思悲春傷秋。但一旦閑暇下來,特別是在床上一躺大半個月,心思就免不了左右浮動。
有時候在夜裡,看著掛在天空的明月,楚千尋會想起沙漠中所見的月夜。
也許是因為葉裴天怕黑,那個城堡內每一間房間的窗子都開得特別大,躺在屋子中睡覺,可以清晰地看見夜晚大漠中的漫天星鬥。
不知道那個人此刻在做些什麽,楚千尋會時常忍不住這樣想,他是不是還是徹夜不眠,坐在那間狹小的房間內,借著燈火讀書。
自己沒能守約前去看望他,他有沒有因此生氣。
經過了這些時日,楚千尋幾乎可以確定,她所夢見的那個世界,絕對在某一個地方真實存在著。高燕刻薄冷漠的外貌下深藏的溫柔,江小傑出手成冰的招式,葉裴天惡名之後柔軟,特別是他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廚藝。絕不可能只是夢境中的一種巧合。
但不管在那個夢中的楚千尋和葉裴天有多麽親密的關系,在這裡,他們依舊只是兩個陌生人。他是一位聲威赫赫的九階大佬,獨居在荒漠的城堡中。如果自己向他靠近,注定只能成為一朵被守護在城堡中的菟絲花。
楚千尋認清了現實,在心中歎了口氣,伸手把心田上剛剛萌生出來的嫩芽掐了下來,珍惜地摸了摸,讓它隨風散去了。
晨曦從窗口透進來的時候,高燕提著一個食盒,推開門走進來。
“快看,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麽?”
她獻寶一樣打開蓋子,端出了兩碟小菜,倒出兩碗稀得可以照見人影的白粥。
一小碟用鹽抓過的拍黃瓜,和一碟煎得發黑的雞蛋餅。
“怎麽樣,稀罕吧,白粥,黃瓜和雞蛋。快趁熱吃。”高燕給楚千尋分了一雙筷子,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幾樣東西確實稀罕,楚千尋一下來了興致,坐起身來,夾了一筷子拍黃瓜送進口中。
“啊,好鹹。”楚千尋抱怨,“這也太鹹了。”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她囫圇吞咽下去,連喝了幾大口清粥。
“你怎麽回事?這麽好的東西你還抱怨?”高燕不幹了。
她自己舉筷吃了一口,差點沒呸出來,“確實鹹了點。我這不是想著難得有蔬菜,做鹹一點能多吃幾頓嘛。”
楚千尋慢悠悠地喝著粥,有一口沒一口地配著鹹得要死的拍黃瓜和糊了的煎蛋,腦海中想起了那個黃沙砌成的餐桌。
那人端上來的菜色總是既鮮香又可口,鹹辣適中,完全像是就著自己的口味做的。
那端菜的手指白皙又漂亮。端菜的人也好看。
做菜的時候他背對著自己站在灶台前面,一雙腿修長而筆直,微微低著頭,細軟而卷曲的頭髮晃動著,露出光潔而漂亮的後脖頸。
楚千尋剛剛掐死了的心田上,噗呲噗呲地又鑽出了四五枝嫩嫩的小芽,不知死活地在風中招搖起來。
中午高燕再上來的時候,楚千尋就不見了,桌子上壓了張紙條,
“離開幾日,勿念。”
楚千尋的傷勢沒有痊愈,不敢大意,跟著從春城出發的商隊來到巴朗,又從巴朗進入沙漠。
到達那座黃沙城堡的時候,正好是傍晚時分。
荒漠的地平線上橙紅的夕陽緩緩下沉,
斜陽晚照,就連空氣中都浮動著一層橙色的光輝。
楚千尋伸手敲了敲城堡的大門,心臟忍不住雀躍地跳動,屏住呼吸,聽了半天,城堡內卻毫無動靜。
她又敲了敲,伸手在門上推了一把,門沒有上鎖,吱呀一聲慢悠悠地開了。
大廳內有些昏暗,細細的塵埃在斜斜照進來的光束中上下飛舞。
葉裴天坐在那淡淡陽光中看著她,把楚千尋嚇了一跳。
楚千尋離開的時候,他就是坐在這個位置。
如今前後接近一個月過去了,如果不是他更換了衣物,楚千尋幾乎就要懷疑他都沒有離開過那個位置半步。
葉裴天容色憔悴,眼下沉澱著濃濃的黑色素,盯著楚千尋的目光說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楚千尋走了進去,正要開口說話。
葉裴天突然就把視線移開了,死死盯著左下角的地面。
隨後乾澀嘶啞的聲音響起,“你走。離開這裡。”
“怎麽了?”楚千尋有些愣住了。
葉裴天不看她,蹙起眉頭,閉上了眼,
楚千尋心裡有些難受,但她已經不是那種青春期盲目衝動而情緒化的女孩,她不想因為賭氣或者沒解釋清楚等原因,造成本來相處融洽的兩個人之間的誤會。
“你先冷靜一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沒能按照約定來看你,是因為我在戰鬥中受了傷,不得不修養了半個月。”她盡量語氣溫和地解釋。
葉裴天聽到這裡,猛得抬起頭,他眸色波動,微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說點什麽。
但隨後他又緩緩垂下睫毛,放下了手,
“走吧,立刻離開,再也別來我這裡。”他說
楚千尋向前走了兩步,她不明白為什麽。
葉裴天抬起目光,眼眶中透著一股赤紅,一瞬間那個溫柔的男孩子就像是名副其實的嗜血魔王。
“離開這裡,再前進半步,我……”他幾乎是咬著牙說話,暴戾的殺意幾乎充斥了整個逐漸昏暗的大廳。
楚千尋不明白為什麽,但她明確了葉裴天要她離開的意思。她沉默了半晌,最終轉過身體,離開了這裡。
一步步踩在冰涼的沙粒中,楚千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覺得那裡既酸澀又難過,被遊蕩者洞穿了腹部的時候,身體似乎都沒有這麽不舒服。
不應該的,只是一個男人而已。什麽難事都經歷過了,還能在乎這麽點小事嗎?她對自己說。
地平線上,夕陽的光輝在慢慢消失,那裡漸漸起了一股異樣的煙塵,
有著大批人馬從四面接近之時,才會能夠揚起這樣的陣仗。
楚千尋的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轉過頭,葉裴天從城堡內一路飛奔出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來不及了,你跟我來。”那個男人似乎又沮喪又難過。
楚千尋就這樣不明所以地被葉裴天一路拉著跑回城堡。
二人回到城堡的大廳,來不及喘口氣,葉裴天抬手一揚,城堡的大門砰一聲關上了。
城堡的內部沙粒簌簌滾動,一道道黃沙砌成的牆體,在所有的門窗處同時升起。隨著所有的通風口被封住,大廳內的光線迅速地黑下來。
地面開始緩緩搖動,整座城堡都在下陷。
山搖地動,天翻地覆,
葉裴天的目光只是死死看著眼前的楚千尋。
這一刻楚千尋突然就讀懂了,讀懂了他眼中的不舍和悲哀。
“是不是有敵人來了,你要做什麽?”她拉住了葉裴天的胳膊。
高高的窗戶最後一絲光線即將消失。
葉裴天從懷中掏出了一盞小夜燈,撥亮了。他把楚千尋的手拉下來,小心地把那盞燈放在了楚千尋的手中。
他低垂的目光流連在那盞廉價的塑料小燈上片刻,抬手一揚,牆面上砂礫分開,他從中穿了出去。
楚千尋向前追了兩步,牆上的縫隙在她眼前迅速合攏。
腳下的大地搖晃地越發劇烈起來,甚至產生了一種失重感。楚千尋知道自己在隨著整棟城堡深埋進地底。
不知下沉了多久,一切從歸寂靜,她只能聽見頭頂的大地傳來隱隱約約的響動聲。
在那裡,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殊死搏鬥。
但她所在的整棟城堡寂靜而安穩,漆黑無光,所有的門窗被黃沙封閉,這裡是地底深處,空氣也不能支撐很久。
楚千尋手中托著那盞微微亮著的小燈,摸著牆壁向前走去。
眼前的牆壁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小孔,
那小孔越變越大,逐漸成為一個可供一人勉強穿行的隧道,隧道向著前方無盡的黑暗延伸。
楚千尋知道這是葉裴天的意思,他是叫自己沿著這條隧道走。
那個人在地面上同眾多的敵人交戰,卻還分著心,讓自己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