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熱武器的古代, 猛虎豺狼, 是真正的洪水猛獸。人類的身體機能與動物相差太大, 比如老虎一巴掌拍下去,能有一噸的力量,反應速度更是人類的三四倍。凡人打虎大多是小說志怪, 幾乎沒有成真的可能性。
但唐慎這麽說了,李景德居然還認下了。三皇子耶律晗哈哈一笑,根本沒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他道:“你們宋人都喜歡這麽吹噓?我大遼最好的男兒, 都不敢與吊睛白額蟲抗衡。宋人真是嘴上功夫, 本皇子看你不起!”
唐慎正要說話,李景德卻早就明白他的意思, 上前一步道:“那是你遼人沒有好漢!”
耶律晗怒眉橫豎:“小小宋官,也敢叫囂?”
一旁, 漢兒司耶律勤不悅地皺起眉。
耶律晗卻已經一揮手,讓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侍衛上去教訓李景德。“直古魯, 你去教訓教訓這個囂張的宋人。”
“是!”
話音落下,一個身材彪悍的遼國大漢從耶律晗身後走出,大搖大擺地走到李景德面前。李景德露出滿意的笑容:“等你多時了。”兩人先是互相望了一眼, 接著齊喝一聲, 遼人侍衛雙腳蹬地,地面震顫,他雙手擒向李景德,抓住了李景德的腰帶。
直古魯抓住李景德後,一沉氣, 就要將他往上提。可他使足勁要提起李景德時,卻發現對方紋絲不動,雙腿如同老松入土,穩穩地扎在地面上。
直古魯心道不妙,不好,這還是個練家子。
李景德豪爽一笑:“輪到我了!”
李景德也沒使出宋人爭鬥的手段,而是學著直古魯的方式,雙手抓住他的腰帶。李景德雙目瞪圓,怒喝一聲,他雙臂遒勁的肌肉一起發力,兩腰肌肉緊繃,倏然動力,硬生生將這直古魯舉了起來。
直古魯用遼語罵了一句話,唐慎沒聽懂,經常與遼軍作戰的李景德卻聽懂了。李景德臉色一變,將直古魯扔到地上,直古魯爬起來就朝他揮去一拳,李景德側身避開,右腿一掃。兩人打作一團。
驛館庭院中,兩人打得不可開交。
李景德一記凶狠的拳頭砸在直古魯的肚子上,直古魯向後倒跌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喉間一甜,嘴巴一張,就吐出一口血。三皇子耶律晗見狀,頓時大怒,他站起身,用遼語叱罵直古魯是個沒用的廢物,接著就要再派手下上去。
耶律勤立刻用遼語道:“殿下,不要與這些宋官置氣。這個六品官一看就不是真正的文官,他定是個武官。咱們今次來宋,是作為使臣來的,並沒有帶上我遼國真正的軍中大將。”
耶律晗道:“那他打了本殿下的人,就這樣算了?”
耶律勤:“殿下,切莫中了宋人的奸計。我們是要見宋帝,不是要和他們這些小官打打鬧鬧。”
耶律晗仍舊氣得雙目通紅,他看見李景德站在庭院中央,耀武揚威地朝他揚了揚下巴。頓時,耶律晗怒火中燒,他道:“耶律勤大人說我遼人是作為使者來的宋,沒帶上真正的遼人好兒郎,那你可錯了。本殿下才是此地真正的第一勇士,父王親自賜名的石弓將軍!”
耶律勤心中大罵:怎的有你這種蠢貨!
但嘴上卻道:“殿下是何等身份,您與那宋官下場比試,他哪來的資格!”
耶律晗:“你不必再說了。”
耶律勤哪能真的讓他和李景德打架,他正要再開口阻止,卻見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遼官從後院走來。這大胡子見到耶律勤,不屑地哼了一聲,斜眼瞥了他一下,根本懶得多看。
這大胡子一出場,驛館中的氛圍頓時不同了。
遼國使臣更加趾高氣揚,明明剛才自家侍衛被李景德狠狠打敗,他們還有些臉上無光。現在見到大胡子遼官來了,一個個又有了底氣。
大胡子遼官走到耶律晗面前,用遼語道:“殿下,耶律勤說得也不錯。他宋人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讓您下去和他比劃。”
耶律晗:“可是……”
“殿下。”
耶律晗咬了咬牙:“都聽太保大人的。”
遼國使臣私下商量好後,就見那大胡子遼官轉過身,看向李景德。他的目光在李景德身上停留了許久,最後移開,看向唐慎。“你就是宋人負責接待我等的官員?”
唐慎心中一警,他走上前,客客氣氣地行了一禮:“下官唐慎,敢問閣下可是王子太保耶律隱大人?”
耶律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認同。
唐慎道:“諸位遼國使臣初來我大宋,下官自是要好好接待的。各位昨日才到,今日還在整理行裝,旅途勞頓,下官也就不叨擾了。今日來,是與諸位使臣問聲好,待明日來,下官再帶諸位到我盛京城中逛一逛,見見我大宋風光。”
耶律隱笑道:“如若要見,以後有的是時間見。”
聽著這話,許多人還不懂是什麽意思,但唐慎面色一變,這一次,連李景德都變了臉色。無怪乎其他,如果耶律隱說的是其他話,李景德可能還聽不懂。但是這句話在西北戰場上,李景德聽遼人說過許多次。
待我遼國鐵騎踏破宋土,兵臨盛京,你大宋滿山河的風光,我等悉數可見!
遼人竟然將盛京城當作他們自家的後花園,簡直欺人太甚!
李景德手指握緊,唐慎望著耶律隱,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宋人有句古話,叫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耶律隱大人不親自拿開這片葉子,又怎能見到巍峨泰山,見到我繁華昌盛的大宋河山。”
耶律隱哼了一聲,沒再理會唐慎。
眾人一起轉身離開驛館,走的時候還有遼官想對唐慎等人挑釁,被李景德怒目一視,他們紛紛縮起脖子,不敢猖狂。
除了三皇子耶律晗,直古魯是在場遼人中最強壯的猛士。可是他在李景德手下,甚至撐不了一招。這位宋官猛士要是去了遼國,說不定可以成為遼帝親自任命的遼國第一勇士。
遼人來京第一日,唐慎利用李景德大大挫傷了遼人的銳氣,讓遼人暫時消停。
他們走後,耶律隱斜眼瞪了耶律勤一眼,道:“漢兒司大人,管好你自己的事便行,三皇子是你能支使的人麽。他想做什麽,你也能阻止?”
耶律勤陰鶩的雙眼低下看地,老老實實地說道:“我知道了,多謝太保大人提醒。”
耶律隱看都沒看他一眼,帶著耶律晗就離開。
只剩下他們二人時,耶律隱沉著臉,對耶律晗道:“三皇子,我等這次來宋國,別人不知道為何,你還不清楚?走之前太師大人便有命令,要我們探清宋人的虛實,弄清他們到底是如何在幽州撐了那麽久,從哪兒來的物資軍需!是否真和兩年前宋人修建的那條官道有關,還是說另有玄機。”
耶律晗為自己辯解道:“太保大人,我大遼兒郎豈能受那種屈辱?”
“那太師大人的吩咐,便不做了嗎!”
提到“太師大人”,耶律晗頓時不敢再說話。他低著頭,聲音微弱地說道:“都聽太保大人的。”
唐慎離開後,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禮部。
禮部尚書孟閬今日不在勤政殿當差,而是在禮部。唐慎見到孟閬後,將今日碰到的事全部說了出來。但他隱瞞了李景德的身份,只是說自己帶了一個宋國侍衛去,大敗遼人。
孟閬聽了後,道:“耶律隱是王子太保,是北面官。遼人的朝廷分為北南兩方,北面官掌管朝中大權,南面官負責與漢人接觸。聽你這麽一說,看來耶律隱果然與傳聞中一樣,瞧不起南面官,瞧不起耶律勤。不過他們南北兩院向來有矛盾。”頓了頓,孟閬笑道:“唐大人真乃國家棟梁,遼人每次來我大宋,都是耀武揚威,張揚跋扈。今日恐怕是第一次吃虧。”
唐慎拱手道:“孟相公過譽了,下官惶恐。”
“有何好惶恐的,只怕今日旁人提起唐大人,還會說是王大人的師弟。等明日提起王大人,就成了唐大人的師兄了。”這誇得簡直沒邊了,還偏偏讓唐慎心裡舒坦了一下,心想自己還能不能有那一天,讓王子豐要吹自己的彩虹屁?孟閬剛給了甜棗,就用送了一個大棒:“明日,這差事就繼續交給唐大人了。”
果然,天下沒有白吹的彩虹屁。
唐慎歎了口氣,知道自己肯定逃不過,領了命離去。
孟閬剝削唐慎,滿以為唐慎只能靠剝削王子豐,完成他的差事。卻不知道唐慎走出禮部後,默默來到勤政殿,對正在院子裡大口吃瓜的李景德行了一禮,道:“李將軍神勇蓋世,下官萬分佩服。今日若不是有將軍在,我等宋人便要受那些遼人的欺凌了。”
李景德扔了瓜皮,拍拍手:“那些遼人都是些徒有力氣的莽夫,怕他作甚。”
唐慎心想,你也比他們好不到哪兒去。
“明日,將軍可還要再來?”
“自然要來,為何不來!”
唐慎忍住笑意,作揖道:“下官在勤政殿等候將軍。”
雖說有李景德在前面撐著,出了什麽事,都有他這個二品元帥兜著。但唐慎也不可能真的兩手一扔,做個甩手掌櫃。回到家中,他思索著明日該怎麽應付那些遼人。這時唐璜敲門進來。
唐璜捧著一本帳冊,交給唐慎,這是唐家這個季度的總帳本。
唐慎迅速地看完。
唐璜道:“哥,按照你說的發了那些單子後,咱們珍寶閣的生意又好了一成!你是怎的想出這種好主意,今日陸掌櫃還向我感歎。”
唐璜捏著嗓子,學習陸掌櫃的模樣聲音,老氣橫秋地說道:“若是小東家不去當官,專心來做生意,我唐家的生意早就做遍整個大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