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確有些小機靈, 這時還能臨危不亂,就是身份低了些, 如何能配得上他皇兒, 不如乾脆了結, 免得留下禍端。
“皇上……”惠妃眉梢一壓。
緩緩閉上眼, 老人疲憊的擺擺手, “你處理就是。”
陶兮呼吸一頓,五指漸漸攥緊了地上的裙擺,一抬頭便對上惠妃那雙冷漠的眸子,跟著只聽到對方喚了兩個侍衛進來,拽著她胳膊就往外拉。
陶兮並未反抗, 不知為何, 到了這一刻她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許是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日日提心吊膽的確很累。
外面還在下著細雨,她被押著一路往深宮之中走去,雨滴沿著鬢角滑至頜邊, 望著那陰蒙蒙的天,腦中反而變得一片空白。
來到一處守衛森嚴的地牢,陶兮知道,宮裡一般都會有這種地方,那些犯了事的宮人或者妃嬪都會關在這受罰,畢竟宮中有些案子並不適合交由大理寺審理, 然而進了這個地方的人,通常都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
“娘娘,這種不乾淨的地方您還是別進去了,免得汙了您的眼。”侍衛諂媚的說道。
惠妃瞥了他眼,神情冷漠,“這是皇上的意思,本宮自然要親自看著行刑。”
她只有親眼看著這賤婢斷氣才能安心。
“是是是!”侍衛趕緊去開門。
這幾日下雨,霎那間裡面一股潮濕惡臭的氣味撲面而來,惠妃厭惡的退後幾步,抬手用錦帕掩住口鼻。
見此,劉嬤嬤不由輕聲道:“底下晦氣,娘娘還是讓老奴下去看著吧?”
揮揮手,惠妃神色有些不太好,“不必多說,本宮什麽沒見過,大驚小怪。”
說著,便扶著人踏下階梯,忍著惡臭進了那昏暗潮濕的地牢中,侍衛們也趕緊在前面開路,而陶兮則被粗魯的押著往前走。
過道的兩邊地牢裡都關著許多不成人形的犯人,有的斷手斷腳卻還留著一口氣,有的血肉模糊卻還會喊救命,早晚都得死,可陶兮怕的是生不如死。
被押著來到一間刑房,爐子裡還劈裡啪啦燒著火紅的碳,地上還有一灘灘乾涸的褐色液體,幾個拿著荊條的獄卒正用力抽打著個被綁在木樁上的犯人,那粗刺深深扎入肉中,犯人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的,想說話可吐出來的卻是血水。
陶兮瞳孔一縮,突然被人用力推到在一條木凳上,跟著雙臂和雙腿瞬間被綁住,而惠妃正一臉淡笑的看著她。
“娘娘……不知該用各種刑法?還是給她個痛快?”獄卒躬身問道。
眉梢一抬,目光掃過那一排排沾血的刑具,惠妃還是轉過身抬手拂了拂衣裙,“給她個痛快吧。”
本以為對方會各種折磨自己,陶兮卻沒想到惠妃會給自己一個痛快,可明顯還是她太天真,眼睜睜的看著濕水的草紙貼在她面上,她瞬間呼吸一窒,心臟也瘋狂跳動起來。
嘴角一勾,看著面前這個如螻蟻般的女子,惠妃忽然微微傾身目光幽幽的望著她,“本宮說過,一個奴才就該有個奴才的樣子,別妄想那些得不到的東西!”
若不早日了結了這賤婢,誰知皇兒是否又做出什麽荒唐事,她決不允許這個賤婢影響皇兒的大業。
隨著第二張草紙蓋上,陶兮只能閉上眼費力的汲取僅有的氧氣,聲音模糊,“娘娘……以…以為…這樣便是對王爺好……您遲早都會後悔的……”
“死到臨頭還在這牙尖嘴利,快加!”劉嬤嬤立馬瞪向那兩個獄卒。
後者也趕緊加快速度,陶兮覺得這的確算給她一個痛快,沒有皮肉之苦,只要那麽兩分鍾她就能徹底斷氣。
直到胸腔漲悶,她整個腦袋也因缺氧而迷蒙起來,想不起任何事,指尖扒著長凳直到骨節發白,可繩索依舊沒有任何松動。
沒有人不怕死,特別是當死亡來臨的這一刻,但在這深宮之中,她就猶如一粒塵埃般微不足道,也沒什麽好可惜的,該吃的該喝的都享受過了,她的那些珠寶就當留給玉竹這麽久以來對她照顧吧。
“王……王爺!”
隨著昏暗潮濕的地牢闖進一道人影,幾個獄卒嚇得神魂俱裂,趕緊把視線投向惠妃,火光下,男人那張冷硬的輪廓銳利駭人,雙目帶著濃濃的怒意,就連惠妃也被嚇了一跳。
“這是你父皇的意思,你難道要為了一個賤婢違抗你父皇的旨意不成?”她沉下臉,神情肅穆。
目光毫無溫度的掃過一行人,蕭臻兩個大步就上前將女子臉上的濕草紙拿開,眼中映入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他神情一變,連忙探了下女子脖子,像是感受到那微弱的跳動,心中的緊繃也驟然一松。
“王爺……”獄卒顫顫巍巍的上前,可還未靠近,脖子突然被隻大手掐住,整個脖骨瞬間響起碎裂聲。
一時間,地牢中所有人都被嚇的倒退幾步,目露恐懼的跪倒在地,甚至連個呼吸聲也不敢放重。
惠妃也被嚇了一跳,還是被劉嬤嬤扶住才穩住了身子,只是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從未見過如此大動肝火的兒子。
“為了一個賤婢,你如今連你父皇的旨意都不顧了嗎?!”她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挑斷女子腕間的繩索,蕭臻頓時將人抱起,目光毫無溫度的看向中年女人,“母妃總是一次又一次挑戰兒臣最後的耐心。”
身子一顫,惠妃一把扶住後面的劉嬤嬤,臉色極其難看的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兒子。
陶兮並未徹底昏迷,她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死。
不知過了多久,周身突然傳來陣陣說話聲,她的困意也漸濃,但又怕這樣睡過去就會再也醒不來,便只能費力的睜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所熟悉的房間,極其不真實,她如今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這。
隨著房間門被推開,只見玉竹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走了進來,許是見她醒了,這才蹲下身探了下腦門,見燒已經退下,也稍稍松了口氣。
“你沒什麽大礙,只要靜養幾日便可。”玉竹說著便要將她扶起來。
陶兮腦袋依舊有些暈,依舊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這間屋子,“我……怎會在王府?”
她們王爺總是這麽及時,但如此一來,豈不是惹人非議,況且皇上那裡該如何解釋?
待藥冷了些,玉竹才慢慢將藥杓遞過去,神情毫無波動,“皇上駕崩了。”
“你說什麽?!”陶兮瞬間坐直了身子。
而玉竹依舊沒有任何觸動的給她喂藥,聲音平靜,“在王爺剛把你帶回來,宮裡就傳出了皇上駕崩的消息,太醫確診是病逝,如今王爺已經進宮,國公府不一定安全,你在這裡並無其他人知曉,所以可以放心。”
聞言,陶兮像是受到了不少刺激,整個腦袋都暈了起來,從未想過一切會如此湊巧,但她更未想到,蕭臻會不惜違抗自己父皇的旨意也要救自己。
喝了藥,陶兮腦袋越發暈沉,卻發現易木並未跟著一起進宮,而是在外面與玉竹說著什麽,她來到窗前坐下,一直好奇的盯著兩人。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易木很快就看了過來,庭院裡並無其他人,他忽然上前幾步靠近窗台,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王爺幼時落水留下疾你應該知曉。”
陶兮愣了愣,並未說話,就這麽定定的望著他。
“王爺並非自己不小心落水,而是被身邊一直伺候的小太監推下去的,查出那小太監是良妃娘娘的人後,皇上勃然大怒,便將良妃娘娘貶為貴人,遷到了偏僻的宮殿裡。”
易木說到此事神情透著抹複雜,“那時惠妃娘娘並不受寵,宮裡的皇子又多,皇上也並未因此而常來看王爺,而良妃娘娘一直與惠妃娘娘不對付,那時候良妃娘娘受寵,宮裡的奴才向來看人下菜,以至於讓惠妃娘娘的日子並不好過,太醫說,王爺若再遲一瞬救起,就是大羅神仙怕也救不了,皇上向來不喜那些惡毒的女子,故而才勃然大怒將良妃娘娘貶了下去,隨著王爺功課在眾皇子中越來越拔尖,皇上才漸漸注意到了王爺,連著惠妃娘娘也跟著受寵起來。”
陶兮感覺自己後背有些發涼,易木三言兩語述盡了后宮的殘酷,對方都說的這麽明顯了,她如何能想不到那個推蕭臻下水的太監根本就是惠妃的人,為了爭寵,讓自己兒子命懸一線,難怪兩人關系這麽不好。
“這幾日都是喪期,你且留在這,就算被人發現也無礙,反正皇上也駕崩了。”易木淡淡道。
陶兮聽的趕緊往外面看了一眼,見沒有人後才松了口氣,大家知道就行,怎麽說話比她還直接。
“那……皇上有沒有留下什麽遺旨之類的?”她面上有些好奇。
易木不鹹不淡瞥了她眼,又扭過了頭,“這不是你該問的。”
陶兮:“……”
不問就不問,她才不想知道!
猛地將窗戶關上,她又躺回床上休息,那股窒息感還不時縈繞在心間,就連睡著了也揮之不去,陶兮幾次都驚醒了過來。
然後喝了藥又接著休息,皇帝駕崩,她們王爺肯定在宮裡忙的不可開交,這時候才不會回來。
陶兮又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被綁在木樁上,那粗大的荊條一下又一下軋進她肉裡,惠妃就在一旁微笑的看著自己,跟著那一桶鹽水突然朝她身上潑來。
霎那間,她整個人突然哆嗦的驚醒過來,盯著那黑漆漆的床幔大口呼吸著,直到腰間忽然多出一隻大手,感受到自己正卷縮在一個寬闊的懷裡,她眨眨眼,立馬仰起腦袋去看身邊的人。
捏著她下頜,男人聲音醇厚,“整日一驚一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