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小姐！”高姐連聲喊著向她迎去，跑到一半想到什麽，回頭遲疑地看看景擎宇與薑書容。

　說到底是當家人，景擎宇不表態，她不敢去接。

　景擎宇沉著臉不說話；薑書容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幾年未見，親生父母與孩子之間，竟有些微妙的尷尬與不知所措。

　片刻後薑書容還是朝薑沅走了過去，難掩的驚喜和開心：“回來啦？”

　不回來的時候心狠，一回來看到媽媽，心裡還是酸酸的。

　“嗯，我回來了。”薑沅張開手臂抱住她，“媽媽。”

　薑書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偏頭很快地抹了下眼角。

　那年薑沅和家裡鬧得天崩地裂，她從小就是家裡的寶貝，誰都沒想到她氣性那麽大，一走就是四年。

　說到底是自己的錯，薑書容自覺是他們做父母的理虧，薑沅走時把話說得很絕，這些年她也生生忍著，不敢聯系，隻偶爾從景詹那兒打聽一點消息，知道她一切安好就行了。

　薑沅三年沒戲拍，家裡不是不知道，景擎宇想讓她吃個教訓自己回家來，不肯先低這個頭。薑書容偷偷讓景詹幫著些，沒想到薑沅骨氣硬，說要自己闖，就一點不讓幫忙。

　以前的事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提，薑沅松開媽媽，見景擎宇還是那副表情坐在那兒，主動走上前。

　“爸爸，我回來了。”

　景擎宇低哼，不悅的語氣：“你還知道回來？”

　“老景！”薑書容給他使眼色，生怕他這樣子又把女兒給氣走。父女倆一個比一個氣性大，強得九頭牛都拉不動。

　“知道啊。”薑沅把他的話當疑問句來回答。

　“沅沅小姐可算是回來了。”高姐高興地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今天蒸了你最喜歡的魚。”薑書容牽著她往餐廳走，“在外面也不知道吃得好不好，我看你是瘦了。”

　“你這是媽媽牌濾鏡，我比走的時候都胖了五斤了。”

　薑沅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腰。

　她前段時間其實被大廚喂胖不少，最近沒怎麽吃他做的菜，還瘦了點呢。

　“不止五斤吧。”景詹把外套掛起來，走進來說。

　薑沅嘖了一聲：“聽聽你這直男發言，知道為什麽母胎solo三十年了嗎？”

　景詹瞥了她一眼。

　薑沅秒懂那個眼神的含義，立刻收聲，免得惹到他，把自己跟凌霍的事提前抖出來。

　薑沅一回來，家裡傭人都跟著喜悅起來，歡天喜地地擺飯、收拾房間，家裡難得有了點過年的氣氛。

　這邊熱熱鬧鬧說著話，那邊景擎宇一個人坐在客廳，倒像是被冷落一樣。

　他自己又不肯主動過去，拿著報紙抖了抖。

　薑沅回頭叫了一聲：“爸爸，吃飯了。”

　語氣那般熟練自然，還像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景擎宇這才放下報紙，起身走過去，一臉的嚴肅。

　他坐下時，薑沅忽然特別認真地說：“老景，你快看你碗裡是不是掉了什麽東西。”

　景擎宇下意識低頭，看到鋥亮乾淨的碗，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抬眼果然對上她挑著眉得逞的樣子，笑得跟小狐狸似的：“臉拉得那麽長，下巴都掉碗裡了。”

　景擎宇：“……”

　除了她，這家裡再沒第二個人敢這麽戲弄景擎宇，但這畫面實在是暌違太久。

　薑書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傭人也在旁邊捂嘴低笑，景擎宇瞪她一眼，沉聲道：“吃飯。”

　只要薑沅願意，家裡待她與以往沒有一絲差別。

　太久沒回來，她乾脆多陪了爸媽一會兒，一家四口像以前一樣一起守歲。

　薑沅打著呵欠回到房間，才看到小胖的微信：

　【薑老師過年怎麽過呀？】

　【凌老師也是一個人，家裡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要不要讓司機去接你？】

　【薑老師不在嗎qaq】

　【薑老師新年快樂！】

　小胖總管為了他主子真是操碎了心啊。

　薑沅趴在床上給他回了個新年祝福。拜年的信息一大堆，她都沒看，退出微信打開了古老的短信頁面。

　【情人的自我修養：逢年過節給金主發祝福也是義務。】

　過了幾分鍾都沒收到回復，她又打了一行字：

　【情人的自我修養2：金主的消息要秒回；不能秒回的過後要解釋去做什麽了。】

　薑沅洗完澡出來，才看到凌霍的回應：

　【新年快樂】

　【在洗澡】

　薑沅樂倒在床上。

　【乖】

　床品是新換的，她最喜歡的洗衣凝珠的味道。雖然很久不在，這個房間的一切都和她離開前一樣。

　想到這個，薑沅飛揚的心情稍稍回落些許。

　薑沅起得晚，下樓時家裡已有客人，遇到熟悉的親朋好友，免不了被好奇詢問一番。

　怎麽好幾年沒見你，去哪裡讀書了呀？

　我前些日子看到一個小明星長得像你，是不是你呀？

　小沅越長越漂亮了，有男朋友嗎？

　……

　薑書容幾次幫她回答並岔開話題，對方會意也就不再追問。

　薑沅吃了早餐，跟薑書容說了一聲，拎了些年貨去對面。

　孔家與景家一樣，年初一來拜訪的人不少，意外的是，薑沅在孔家門外遇到了杜苒。

　杜苒帶著不少禮品，正在跟門衛說著什麽，門衛為難道：“太太說了，今天有朋友要招待，不方便見您。”

　杜苒笑得和氣：“我也是剛好路過順便來看看伯母，把禮品拿給她就好，待會兒還有工作，不能久留。”

　“杜小姐，您還是請回吧。”

　孔延華身邊鶯鶯燕燕不少，吳清雅最厭惡第三者，當年又被杜苒毀了孔景兩家的交情，對她一向沒什麽好臉色。

　做了孔臨川女友這麽多年，杜苒連孔家的門都沒進過幾次。

　薑沅還沒穿過馬路，門衛就瞧見了她，眼睛一亮：“沅小姐！”

　杜苒回頭看到薑沅，臉上的笑立刻就淡了。

　“唐叔過年好。”薑沅走過來，對杜苒一笑，“這麽巧。”

　連門衛都捧高踩低，杜苒心裡不舒服，意識到薑沅回了景家，和家裡關系緩和，更是不快。

　她扯了扯嘴角，用她最擅長的親近口吻說：“你終於肯回家了？太好了，我真怕你因為你爸媽的事，就再也不回來了。他們夫妻感情再不好，還是很愛你的，聯姻嘛，哪有什麽真愛，你說對不對？”

　薑沅的眼神冷下來，嘴角的弧度不變：“長輩的事，是你能置喙的嗎？杜苒，你是不是不知道教養是什麽東西？——哦，我忘了，有你爸這種沒有職業道德泄露雇主隱私的榜樣在，你大概隻學會了什麽叫狼心狗肺。”

　杜苒臉色瞬間有些難看，張嘴想說什麽，薑沅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聯姻有沒有真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麻雀套上金裝也還是麻雀，想充鳳凰，要看有沒有本事飛上枝頭。”

　薑沅歪頭，笑得漂亮，“你說對不對？”

　冷嘲熱諷薑沅比她擅長，杜苒臉色發青：“你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麽難聽嗎？”

　“難聽嗎？我覺得我聲音很好聽啊，你覺得難聽，應該是你耳朵的問題。”

　薑沅把袋子往肩膀上一甩，沒再搭理她，跟門衛打了個招呼：“唐叔，我來看我乾媽。”

　乾媽這稱呼是當初婚事吹了，吳清雅為了補償她非要認的，薑沅從來沒叫過，這時候叫，純粹是為了氣杜苒。

　門衛對她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快進去吧，太太早就在等你了。”

　薑沅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杜苒臉色青了又白，冷著臉轉身。

　“誒等等。”門衛把她帶來的禮品一股腦遞過去，“你的東西別忘了。”

　薑沅來孔家有目的，不過撲了個空，孔延華不在。

　從小吳清雅就喜歡她，後來覺得虧欠，對她就更好了，薑沅被她硬留下來吃了午飯，喝了下午茶。

　等到傍晚，沒等到孔延華，倒是等來了孔臨川。

　孔臨川見到她愣了愣，隨即大步走來：“你回家了？”

　吳清雅從未放棄撮合他倆重歸於好，立刻就找借口走開。

　“嗯。”薑沅往他身後看，沒人。

　孔臨川歎了口氣，抬手揉她頭髮：“你這場脾氣，鬧得太久了。”

　薑沅飛快往後一躲，孔臨川的手落空，抿了抿唇。

　薑沅對他略顯受傷的表情視而不見，顧自坐下喝茶。

　孔臨川也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幾口，瞄她一眼：“我打算和杜苒分手了。”

　薑沅反應平淡：“哦，我說呢，她怎麽突然搶我資源。”

　“她搶你資源？”孔臨川眉頭皺了皺，“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資源，我給你。”

　“不必了。”薑沅捏著骨瓷茶杯，有意無意地說，“我男朋友是影帝，娛樂圈的中流砥柱，你覺得我需要從你這兒討資源嗎。”

　這話成功讓孔臨川見到她的愉快從眼中消失：“他能給你的，我也能。”

　薑沅無縫應接：“你不能給的，他也能。”

　孔臨川氣結。

　想到那天在南樾聽到的那些聲音，臉黑了三分，茶杯差點在手裡捏碎，重重擱在桌子上。

　薑沅不理會，隻問：“你爸今天不回來嗎？”

　孔臨川沉默了幾秒，用夾子夾起夾起一塊點心，反問：“你找我爸有事？”

　“嗯。”

　孔臨川把桂花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上，抬眼，目光讓人捉摸不透。

　“你為了他，還真是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