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沅背對著門口，仿佛不知道有人回來似的，巴巴地問：“凌老師怎麽還沒回來呀……”

　尾音那個低落，那個委屈，欣欣一個女的聽了都心軟，想幫她抱在懷裡哄一哄那種。

　她一邊在心裡震驚厲害厲害，一邊瞄了凌霍一眼。

　凌霍的臉色卻看不出什麽，他進門，脫下黑色大衣遞給小胖，視線和早上離開時一樣冷淡，不帶情緒地向客廳掃了一眼。

　太冷了，欣欣也不敢說話，正猶豫著是不是應該配合著假裝提醒一下薑沅。

　凌霍徑直朝這邊走過來，欣欣趕緊讓開。

　男人身上的掠奪感一靠近便能感覺到，薑沅虛弱地闔著眼皮，眉尖輕蹙。

　裝了一會兒，熟悉的氣息一直在，卻沒動靜，凌霍既沒叫她，也沒理她。

　薑沅睜開眼睛回頭——這一回頭也是帶著戲的，眼皮憔悴地半睜不睜，有氣無力。

　凌霍站在她身後，冷冷的臉色和冷冷的聲線：“演夠了？”

　不愧是影帝，演的這麽好他到底從哪兒看出的破綻？

　“你怎麽知道我是演的？”薑沅坐起來，仰著頭看他。

　她燒還沒退完，臉色是真的有些蒼白，嗓子也是真的啞，平時的健康紅潤和精神氣兒都沒了，即便不演也是叫人心疼的。

　小胖為兩個人也是操碎了心，怕薑沅不知道凌霍冷臉的原因，在後面小聲提醒：“薑老師，我們在外面，聽到你們說話了……”

　想到薑沅那句調侃的——“在外面鬧脾氣呢”。

　欣欣立刻一哆嗦。

　雖然確實是鬧脾氣，但也不能直接說啊，說也就算了，還剛好被聽到……這不得更鬧了嘛。

　哎。生活不易，胖胖歎氣。

　被拆穿，薑沅也不見一點羞愧之色，細細軟軟的手指搭在凌霍手腕上，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額頭。

　也不說話，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燒沒燒，是不是裝的，你自己摸吧。

　凌霍的掌心一向是熱的，灼人的溫度，但今天，薑沅額頭的熱度顯然比他的體溫要高。

　凌霍的手放了兩秒便收回，轉身。

　薑沅立刻拉住他借力起身，跪在沙發上，手臂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口。

　凌霍一身都是從外面帶回來的涼意，胸口很快被她還在發熱的臉頰烘熱了一塊。

　剛好在心口的位置。

　“想你了……”薑沅哼唧。

　欣欣和小胖立刻熟練地把眼睛挪到別處。

　她的撒嬌似乎對凌霍無效，他依然是冷淡的樣子，將纏在腰上的兩隻手摘下，轉身，走開。

　不吃這招？

　薑沅眼珠轉了轉。

　眾所周知，男人生氣不好哄，最好的方法就是，你生個更大的氣，讓他來哄你。

　既然凌霍不吃軟的，她只能來硬的了。

　他竟然推開她，這就是一個非常適合發作的點。

　薑沅清了清嗓子，開始了。

　“你竟然推我！”她大聲地說。

　三個人齊刷刷看過來。

　只見薑沅一副難以置信、傷心極了的表情，看著凌霍：“你怎麽可以醬對我？我生病你一點都不關心，你是不是隻喜歡我的身體？”

　“……”

　“……”

　欣欣和小胖面面相覷，這是演的還是真的？

　凌霍沒反應，彎腰拿起茶幾上的東西。

　“既然這樣，我還是走好了！”

　薑沅“傷心”地便要下地，凌霍伸手輕巧把人拖回來，將耳溫槍放進她右耳。

　……原來是去拿耳溫槍了。

　薑沅眨巴眨巴眼睛。

　凌霍把耳溫槍拿出來，37度9。溫度降了些，但還在發熱。

　他轉頭掃向欣欣：“藥。”

　“在這兒！”欣欣忙把需要吃的藥分出來，放在瓶蓋裡連同熱水一塊端過來。

　薑沅被盯著乖乖吃了藥。

　欣欣剛把杯子收走，凌霍拉起薑沅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薑沅瞅著他：“什麽意思？”

　凌霍依然沒什麽表情：“薑老師不是喜歡抱著。”

　“……”

　薑沅摟住凌霍的脖子，抬起腿往他身上一掛：“我喜歡這樣抱。”

　沒眼看沒眼看。

　欣欣和小胖選擇性眼盲。

　凌霍坐到沙發，把薑沅放到腿上。

　他的骨頭比沙發硬多了，但卻比沙發舒服。欣欣拿來一床毛毯給她蓋，薑沅靠在凌霍身上，沒一會兒又泛困。

　睡了不知多久，醒來天色已經發黑，客廳裡光線暗了許多，靜謐無聲。

　凌霍單手摟著她，拿著平板在看工作室發來供他挑選的劇本。

　送到他手裡的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好本子，沒公布前都是機密，但薑沅勾著頭去看，他也沒理會。

　似乎是一部懸疑犯罪題材的片子，薑沅只看到一小段，還不錯，緊張感很吊得住胃口。

　她其實很想和凌霍一起拍電影，警匪或是諜戰題材。

　《風暴》和《保持沉默》是她心中的經典，和他一起演間諜或者警察臥底，對手戲想想就很帶感。

　不過這話說出來，好像在向他要資源似的，薑沅就沒說。

　安靜地看了片刻，她忽然輕輕叫他一聲，“你喜歡和我上chuang嗎？”

　凌霍沒說話。

　“知道你喜歡，快被我迷死了吧。”薑沅自問自答。

　凌霍也沒反駁。

　薑沅笑著拿食指勾他的下頜，看著他的側臉：“那你喜歡我嗎？”

　凌霍側眸，漆黑的眼裡看不出答案。

　薑沅直起身，面對面跨在他腿上，手指在他嘴唇上點了兩下：“這個問題要你自己答。”

　凌霍把她的手指拿開，捏住她下巴，吻住她。

　薑沅想撇開頭，問題他還沒回答呢。

　被凌霍壓著後腦，撬開她齒關，舌尖狠狠刮過上顎。薑沅一下子就軟了，被他吻得暈陶陶。

　行吧，不想答算了。

　知道你已經被我迷死了。

　正吻得熱烈，突兀的鈴聲響了一下就被掐掉。

　薑沅立刻循聲看去，看到小胖和欣欣努力裝作不尷尬的笑臉。

　“害，你們還在啊。”薑沅把手從凌霍衣服裡拿出來，笑著趴在他肩上。

　小胖跑出去接電話，不大會兒就回來，拿著手機一臉為難地對凌霍說：“凌老師，蔣姐說您很久沒露面了，今天還是發個微博比較好。”

　有活動和通告的時候還好說，凌霍隨便露個面，話題度就足夠；進組拍戲動輒就是幾個月，肯定需要不時發個微博來維持熱度。

　要不然粉絲一直見不到他會鬧不說，對運營也不好。

　但凌霍不愛自拍更不愛營業，從來不配合，每次都得小胖哭著求，問題是哭了也不好使。

　運氣好才能拍到凌霍一張正臉，運氣不好就是背影和側顏，雖然不論那個角度粉絲都會嗷嗷叫，但次數多了肯定不滿意，拍不到正臉，他就會被蔣瀲罵。

　他真的太難了。

　薑沅從凌霍身上下去，方便小胖拍照，自己坐在對面支著頭看。

　凌霍果然不配合，低著頭看自己的劇本，一個眼神都不給。

　“凌老師，就拍一張吧，很久沒營業了，粉絲都想你了。”小胖哄勸。

　“不需要。”凌霍道。

　“可是蔣姐說……”

　“讓她直接跟我說。”凌霍不耐。

　她肯定不敢跟你說，但她會罵我啊。小胖哭唧唧。

　正為難，薑沅招招手。

　小胖看看她，又看看凌霍，把手機遞過去。

　“怎麽不選個濾鏡啊？”薑沅小聲說，“這個色調不好看，光線太暗了。”

　“凌老師不喜歡濾鏡。”小胖也小聲道。

　“濾鏡多可愛。”

　可別了，普通的濾鏡凌霍都不要，別說可愛的了，他會被殺了的。

　小胖沒來得及阻止，薑沅已經選好一個。

　“凌老師。”她喊了一聲。

　倆人的嘀嘀咕咕凌霍全聽著，但還是抬眼瞥過來。

　凌霍高冷的氣質放在那兒，眼神看起來還有點不耐煩。表情原本是極冷淡的，但套上大頭特效，一下子就變得搞笑。

　小胖差點笑噴，被薑沅使了個眼色，倆人憋著笑拍了一個三秒鍾的小視頻。

　薑沅退出界面，正要把手機還給小胖，手指不小心觸到什麽，跳出來一個日歷的界面。

　有好些日期被紅圈圈標注起來，有的連續三四個，有的隔一天一個，也有間隔五天的。

　“這是什麽？”薑沅好奇。

　這個風格看起來很像女孩子用來記錄姨媽期的，但這些記錄，也過於頻繁了吧。

　小胖臉色有一瞬間的驚慌，把手機接回去：“我自己隨便弄的，沒什麽。”

　他不敢說，這是他記錄的，薑沅在凌霍房間留宿的次數。

　小胖很快把小視頻發到了微博上，配了一個[哼]的微博自帶表情：斜著的眼睛，額角無語的井號。

　凌霍的微博常年長草，但粉絲仿佛紛紛買了別墅住在微博裡，薑沅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搶個熱評，點開小胖剛剛發布的微博，點讚、評論、轉發全部已經破萬。

　再一刷新，三個數字又翻了一番。

　“……”

　還搶個啥。

　薑沅打開看評論。

　熱評前三分別是：

　【我是那條毛毯】

　【竟然有照片！！！這個表情太可愛了！！！哥哥殺我！！！】

　【哥哥對小胖真的很不耐煩哈哈哈哈，但是我竟然從中讀出了一絲寵溺！日常羨慕小胖】

　薑沅嘖了一聲。

　粉絲的濾鏡太厚了，哪裡可愛，哪裡寵溺，嗯？

　往下翻了翻，都是各種鬼狐狼嚎和花式彩虹屁，中間有一個引起了薑沅的注意。

　【毛毯上這根頭髮是誰的？？？】

　薑沅一頓，點開她的圖片看了一眼。

　放大鏡女孩把毛毯一角放大，在堆疊的褶皺裡標出了一根肉眼看不到的頭髮絲，只露出短短一截，但確實比凌霍的頭髮要長。

　這根頭髮顯然是她的。

　不會被發現了吧？

　薑沅心跳加快，一時間說不清是緊張還是什麽。

　她停了幾秒，點開1504條回復，本以為會有什麽慧眼如炬的偵探發言，卻看到一串隊形整齊的：

　-是我的

　-是我的

　-是我的

　……

　-是小胖的吧，我哥不可能有女人[doge]

　-是我的！！！樓上破壞隊形，叉出去！

　薑沅樂了。

　粉絲過於太可愛了吧。

　她跟著隊形回了一個。

　薑還是我辣：【是我的[眨眼]】

　吃了退燒藥和感冒藥犯困，薑沅早早就睡了。

　但白天睡太多，半夜突然醒來，而且是醒透了，腦子特別清明。頭不疼了，感覺好了很多，燒應該是退了。

　不過有點渴，而且非常想吃冰淇淋。

　薑沅打算偷偷摸摸去廚房吃點。

　她悄悄摸摸掀開被子，忘記拖鞋放在哪邊，乾脆赤腳下地。

　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但剛起來，就聽到背後一道聲音：

　“去哪兒？”

　“吵醒你了？”薑沅驚訝。

　凌霍沒說話，開了壁燈，一雙眼睛在香檳色的燈光下幽黑深沉。

　“我想吃個冰淇淋。”薑沅說。

　凌霍沒阻止她的意思，下床走到桌邊點了根煙。

　薑沅走出臥室，幾秒後又退回來，站在門口看著他。

　“你是不是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