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初晴一行人到達s省已是傍晚。
盛夏的天,說變就變。下飛機時還晚霞籠罩, 美不勝收。出了飛機場, 天空便烏雲密布, 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般。
林道長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額頭微微蹙起:“快下大雨了,路上可別出什麽事,錯過與眾人約定的時間。”
華啟昌說的地方離s省省會還有點距離,從這裡過去, 坐車都得三四個小時。時間上有些緊,他們與道協眾人約定的時間, 是子夜時分同時攻擊十方陣的副陣與主陣。
林道長身邊另一個道長拿著羅盤看了看, 道:“奇怪, 出發時明明推演過,最近三天天氣都不會有大變化,怎得突然顯示有大雨了?”
古初晴側頭看了眼自言自語的道長,並未接話。凌家雖成大夥討伐對像,但真要說起來,因果卻是在古家。黑無常曾說過, 天機在她破除命格時便已蒙蔽, 但凡和凌古兩家相關的事, 都算不出結果。
今日他們連手對付凌家, 有些東西必然就算不準。
出了飛機場,穆同光與閆銘對望了一眼,然後又向同行的眾人點了點頭, 就帶著閆銘就先一步離開了。
他和閆銘的速度比汽車快,他們需要先一步去華啟昌所說的地方,觀察地勢,然後布置一些東西。
這是早前他們在道協就商量好的。
對上凌老鬼,大夥不用多想都知道會是一場硬仗,鬥起來時,極有可能會牽連無辜。所以在此之前,定要提前做好安全措施,以防傷及無辜者的性命。
穆同光與閆銘一走,來接眾人的中巴車就到了。這是道協提前安排的。一行人上了車,沒在s省做任何停留,便又開始趕路。
——
濃墨如稠,蜿蜒天際,飄零的雨水,把無邊無際的黑暗渲染得格外詭異。
河流急湧,奔騰而下。
黃河岸邊,兩條黑影宛若展翅黑夜下的鬼魅,劃破蒼穹,飛疾前行,最後停在岸上的一處荒坡上。
他們仿佛融入了黑暗,來得毫無聲息,唯有兩雙泛著異色的眼睛,昭示著他們的到來。
山坡下的一塊石頭邊,一撮火星忽明忽暗閃爍,一個帶著鬥笠的人含著長長煙杆,有一下,沒一下提抽拔著旱煙。
空中氣流波動,似讓他查覺到了什麽。
他抬起略顯渾濁的眼睛,往山坡上看了一眼。待看清楚那兩雙有異於常人的眼睛,那人抽煙的動作微微一頓。片刻和後,他抖了抖煙杆,邁開略有些微顫的雙腿,往那兩雙眼睛所在之處走了過去。
華啟昌老了,已九十有三,雖看著健壯,但到底已是黃土掩到了脖子的人,行動看上去很遲緩。
“你們來了。”華啟昌並沒有去問來人是誰。
他傍晚接到道協那邊的電話,知道道協派來的先遣部隊是非人類。雖提前知道,但在走近穆同光時,他心裡依舊有些震撼。
僵屍,和一隻大妖
這黃河底下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竟讓以降妖除魔為己任的道協開始與邪物聯手。
穆同光和閆銘朝華啟昌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穆同光抬頭,沉默往遠處河流看去,良久後,他收回目光,陷入沉思。
下方河流雖急,但看上去卻很正常,凌老鬼真的藏身在下面?
華啟昌似看出了穆同光的疑惑,抽了口旱煙,道:“下面那東西藏的很深,他如果不動,是發現不了他的。”
穆同光沉著聲,道:“你確定他真的在下面?”
華啟昌點頭:“確定,前天晚上他還動過。陰煞從河底溢出,我親眼所見。”
穆同光聞言,又抬眸往前方看了一看,然後手肘一翻,手中突兀多出一盞陳舊的蓮花燈。
銅燈鏽跡斑斑,已有些年月沒使用過。
穆同光垂頭,紅眸微眯,手驟然一拋,把燈拋向空中。
在燈飛出去刹那,他指尖一彈,往燈芯中灌注了一道獨屬自己的屍火。
燈芯閃爍起了瑩藍火焰,穆同光袖子一掃,把燈掃向河流上方。
這盞燈是古風塵在煉製僵體之時,曾使用過的燈,內裡蘊藏著他的屍氣。穆同光想看看,河流下的東西,到底是凌老鬼還是那個與他一同失蹤的古風塵,又或許……都是。
想到出發前往魔都前,在族墓裡以墓地地穴之力助古耀算的那一卦,穆同光心裡對那失蹤的人,其實並不是很期待。
他甚至希望他永遠消失,不要出現在古家人面前。
蓮花燈受異力支配,在流河上方慢吞吞前走,仿佛是在搜尋什麽般。
當它漂移到河流最中央時,一道異風從河面上席卷而過,吹得燈芯左右搖曳。
藍焰在風刮過瞬間,突兀往上升騰,仿佛找到了命定的人般,火焰跳躍得十分歡愉。
穆同光見狀,眸子一縮,神情刹那間變得凝聚。
蓮花燈有反應……
古風塵就在河流之下。
不知想到了什麽,穆同光紅眸泛起幽光。稍頓後,記錄下蓮花燈的位置,大掌在空中一抓,把遠處蓮花燈吸納回手中:“是在這下面,先布陣,等道協眾人抵達之後,再行事。”
說罷,也不等華啟昌回答,轉身便開始忙碌起來。
他出至古家,現在雖受僵體克制,有些道法無法施展,但卻不妨礙他布陣。
環顧了一圈四周環境,穆同光身子一晃,刹那間俯衝至河岸邊,大掌一拍,往河岸艮位之上拍了一掌。
河沙翻滾,地上立即出現了一個深坑。穆同光屈指一彈,疾速往坑裡彈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隨後胳膊一揮,用沙石把坑填上,回頭又往那地方甩了七面陣旗。
陣旗就位,這個方位的氣流仿佛被凍結,風停,雨止,看上去極為詭異。
穆同光眸子輕闔,再次一晃,閃身到河流上方的另一個位置,用同樣的方法,再次布下同一個陣。
他的速度很快,眨眼功夫,就在河流左邊布下了三個相同的陣。做好這些,他抬眸往河流對岸瞧了一眼,腳驟然往地上一跺,提氣衝向對岸,又在對岸布了下三個陣。
八卦無極陣,以八個不同的方位為為副陣,形成一個大陣,陣法環環相扣,封鎖一片地域,可斷絕陣內與外界一切聯系。而陣中央的陰陽八卦圖案,分別為生死知門,陰者為死門,陽者為生門。
穆同光現在已布下六個小陣,還剩下最後兩個陣與中央的生死二門。
因黃河地勢問題,剩下的兩個陣,必是要設在河流下的,而這陣,只有讓對水最熟悉的華啟昌下河去布才行。
華啟昌見穆同光布好前陣,抬眸,目光略顯古怪地瞅了瞅他。
這人倒底是不是僵屍?
明明是屍身,卻能布八卦無極陣……何時僵屍也會布道家陣法了?
罷了,不關自己的事。只要不為禍,管他是僵屍還是人,皆為友。
華啟昌接過穆同光遞出的陣旗,巍巍顫顫地走到岸邊,然後身子一縱,一頭砸進了水裡。走路都顯吃力的老人,一入水,仿佛就活過來般,眨眼功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雨淅淅瀝瀝,岸邊的一僵一妖肅然而立,靜靜等候。
與此同時,距離此地不遠的一個荒涼村落的村尾,木門吱呀一聲,從內打開。
凌敀宗抬首,仰望黑暗天空,臉上閃過莫名。片刻後,他垂首,嘴角邊勾勒起了一絲詭異弧度。
來得真快,才解掉咒術,就追著線索來了這邊。看來,他們應該也是早就注意到了這裡。
來了也好,百年恩怨是到該了解的時候了。
老祖……你,可做好了迎接他們的準備。
就不知你這百年大計,是否能算計成功。
在門前站了站,凌敀宗轉身回到屋內,打開木櫃暗層,從內裡取了個七寸長,模樣像棺材的東西。
這物雖模樣像棺材,但用料卻是用一種通身都散著詭異陰氣的材料鍛造而成。如果黑無常或古初晴此時在這裡,定能一眼就認出這東西……是陰焱石。
凌敀宗拿起那口用陰焱石打造而成的小棺材,彎身,從床下提起一口有些陳舊的木箱,轉身就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