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同光盯著河面看了一會兒,抬步往河心渡了去。
閆銘叫住他:“你做什麽?”
穆同光沉聲道:“我下去查看一下, 你注意四周變化, 在岸上接應我。”說罷, 身子一縱, 便跳入了奔湧河流,眨眼功夫,就消息的無影無蹤。
暗河之下,伸手不見無指, 一片漆黑。
無邊無際的黑暗,把邪惡遮掩, 肉眼根本不能窺視到內裡的真實面目, 唯有靠氣息分辨前路。
好在穆同光不同常人, 他乃僵屍,本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就算在河下,視線也完全不受影響。
他尋著水中擴散血氣,慢慢遊向河底。
河底,水波仿若一灘死水, 沒有任何流動跡象。當快到達暗河最深處時, 穆同光似遇上了什麽阻礙, 前遊的身子突兀一頓。
穆同光停下腳步, 眯著眼打量了一下,隨即聚力量於指尖,輕輕往身一尺處點了點。
水波晃蕩, 眼前刹時豎起一面無型水牆。
看到這水牆,穆同光腦中靈光一閃,頓時明白了關鍵。難怪華啟昌一直尋不到河下詭異之地,原來,是被人設了結界。
這結界不用多想,就知道定出自凌老鬼之後。
穆同光沉眉環顧四周,探手摸了摸身前水牆,然後尋著水牆來回遊走,想找出打破這水牆的關鍵。
今晚想要除去凌老鬼,怕還非是易事。
水下不適合做戰場。能在水下戰鬥的,除了他就只有閆銘。且,閆銘屬於陸地,入水後,功力會受到限制。而初晴他們,就更沒辦法在下水戰鬥。所以,必須打破水牆,把凌老鬼引上岸。
還有,他需要弄清楚暗河裡的古家血氣到底是怎麽回事。
來時古耀卜算的那一卦,卦象模糊,吉凶難料。卦象上隱隱指出解決凌老鬼的關鍵,全系古家後人與那個失蹤的古風塵身上。
且,還顯示古風塵有吞噬血脈之象。
如今古家就剩兩個血脈,除了初晴與古耀,古風塵……又還能吞噬誰?
這卦無疑預示古風塵將會對初晴和古耀造成傷害。
可就算知道卦象,他們也不能退避,必須主動出擊。除掉凌老鬼,古家還有一線生機,除不掉他,那等待初晴與古耀的……
想到這裡,穆同光收斂心神,仔細探查水牆。今晚,哪怕搭上他的命,他也定要破掉凌老鬼施在古家身上的血咒。
——
穆同光在河底查探破水牆之法,古初晴等人也趕緊趕慢,趕到了黃河邊。
越接近目的地,古初晴神情就越嚴肅。
她嘴瓣緊抿,面容冷若冰霜。從踏入黃河流域開始,心底就竄出個聲音,催促她,讓她趕緊離開,離得越遠越好。
“你怎麽了?”紀弘修看著身旁的人,眼裡帶起擔憂。
古初晴輕輕搖頭,勉強笑道:“沒事。”
奇怪,是什麽東西在影響她的心緒?
特別是方才下高速公路時,好像有什麽東西,被人從身上強行剝離,甚至隱隱影響到了她的神智。
說話間,古初晴側頭看了看靠車窗而坐的古耀。見他面色如常,沒有一絲變化,古初晴搖頭,暗道:“古耀沒有影響,那想來,應不是自己猜測的那般。”
雨,越下越大,模糊眾人視線。
車漸漸停靠岸邊,一行人下車,在陣外與華啟昌匯合,沒過多寒暄,就在華啟昌的帶領下,從水下那個未插陣旗的陣眼中,入了大陣。
入陣後,古耀當機立即聯手道協另外幾個道長,把最後一個陣眼徹底封上。
這陣眼不封,陣法就不夠堅固,等會鬥起法來,法術余波極有可能會摧毀大陣,到時煞氣擴散,後患無窮。
隻穆老祖一個人的屍煞,就能把這地方弄成不毛之地。更別說,下面還有一個他們誰也不知道底細的老怪物。
此陣,唯一的生門,只能是無級陣中八卦陽位那個地方。
渡水而過,一群人身上衣服都被河水打濕。好在大家都是修行人,上岸之後,就各施本事把濕衣服弄幹了。
古初晴甩了甩還有些濕的頭,與古耀踏上岸。剛才河岸,兩人神情一變,面容頓時嚴肅起來。
古初晴側頭,驚疑地喊了一聲:“哥……”
古耀眉心一鎖:“別急,先觀察一下。”
古初晴黑眸疑惑:“這裡……為什麽有眾先人的魂息?”
古初晴有一雙能去偽還真的眼睛,有些東西,別人看不到,她卻能看見。這地方雖空蕩蕩,沒有一個魂魄飄蕩,可空中卻殘留著靈魂走過,而留下的魂息。這些魂息與古家老宅的先人魂息一模一樣。
她常年供奉自己的先人,隻一眼就分辨了出來。
“先人魂息?”古耀聞言蹙額,抬頭觀望四周。但耐何,他不是古初晴,雖上岸就看出此地與自己有某種關系,但到底有什麽牽連,他卻看不出來。
古初晴沉重地點了點頭。
古耀:“老祖呢?怎麽沒見老祖?”
“他下河查探去了。”一旁的閆銘接話。他頓了頓,又道:“你們沒來時,穆同光以蓮花燈為引,查探出河下還有一個古家僵體,初晴說的魂息,是不是與那僵體有關。”
古初晴蹙眉,沒接話。
這裡可不是只有一個魂息那麽簡單,空中飄飛的魂息少說也有百來十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魂息說是魂體氣息,其實只是一縷靈。古家先人離逝後,都會留一縷靈在老宅,庇護後人安康。
他們留下的靈之所以百年不散,那是因他們有自己的牌位鎮靈。而這裡……
是什麽原因讓古家先人的靈來了此地,又是什麽原因,讓他們聚集不散?
古初晴一時半會兒理不清頭緒,暫時按下心中疑惑,道:“布陣時,可有什麽發現?”
閆銘:“河下煞氣暴動,確定古風塵和凌老鬼都在下面。”
古初晴點了點頭,抬頭觀望四周陣法,待看清楚無極八卦陣中,那代表陰陽的光球是由妖氣與煞氣織成後,腳步一抬,往正在甩頭髮的紀弘修走了過去。
古初晴 :“弘修,看到前方八卦陣中的陽極位了嗎?一會兒,你拿著正一派道長的陣旗入陽極位,加困生門之效。”
妖氣塑造的生門,雖也生生門之效,但到底效果顯微,並不牢固。陰陽兩極中煞氣太濃,已有衝撞生門妖氣之勢。倘若再注入一股煞氣,生門當即便會被衝破,到時,這陣法就沒有所謂的生門了,大夥全都會被困在陣法內。
紀弘修點了點頭:“明白。”
古初晴剛交待完紀弘修,道協會長林道長就拿著羅盤走了過來:“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咱們是否準備起壇。”
古耀:“起壇吧,等另三個副陣被摧毀,凌老鬼定會穩不住,到時,咱們就來個甕中捉鱉。”
林道長點了點頭,看了眼四周,道:“穆前輩呢……”
古初晴:“我家老祖在河下,放心,誤不了事。”
一群人商量了一下,便開始起壇。
來的道長比較多,也不可能個個都起壇,也就茅山派的幾個道長和古初晴在岸邊各起了一個壇,其它的道長,則嚴陣以待,等候時機。
河岸上,眾人合力布下天羅地網。暗河之下,位於結界中下方的那棺材卻因越來越接近河流的凌敀宗,而震動的越發厲害。
仿佛是要破棺而出般,血煞一片片從棺身裡溢出。
這時的他,已完全無力再顧忌另一具被他壓製的棺材。
那棺材裡的東西,趁他分心之際,又一次探出氣息,速度極快地卷了一條紅線入棺內。
今晚前後兩條血紅絲線入棺,棺內一直處於弱勢的東西,似乎得到進補,氣息逐漸強大起來,竟能扯動那條困鎖它的鐵索。
他連著兩次挑釁,徹底激怒了下方棺材中的東西,只見下方棺材內,一束黑色詭異激光一閃而出,驟然打在懸空棺材上。
“啊——!”
一聲野獸受傷的聲音,從棺材裡散出。
隨著這聲叫聲響起,河底沙石翻騰,一聲砰然大響,下方那口棺才刹時四五分裂,棺材內的東西終於現出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一個身形枯瘦,鳩形鵠面,比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更讓人恐怖的老頭。
不,不是老頭,他甚至不能稱之為人。
他四肢彎曲,仿若水鬼,一雙眼睛凹凸而出,瞳孔中沒有瞳仁,只有一片渾白。簡直是人不人,鬼不鬼。
他一出來,便憤怒地往頭上那頭棺材拍了一掌,怒然道:“古風塵,百年過去,你以為你還反抗得了。”
說罷,他瞪著對森然恐怖的眼睛,抬頭看了一眼頭頂水波,怒陰森森的吐了三個字:“凌敀宗……“
不孝子孫,竟敢妄動他的魂棺。
魂棺還未煉至最後一步,還無法正真掩蓋他的命盤,這一移動,閻王生死冊上,定會再現他的名字。
該死的凌敀宗。
說罷,已不知是人還是鬼的凌老鬼五指成爪,往空中憤然一抓,一股吸力從手中躥出,如磁鐵般,把上方那口棺材周邊的線紅吸了下來。
不行,得趕在閻王發現他之前,把古家氣血全部吸納入體,恢復他枯萎生機,同時掩蓋氣息,讓自己超脫三界六道。
只要出了三界六道,就算閻王來了,對他也不具威脅。
在凌老鬼吸納眾紅線之時,岸上的古初晴與古耀胸口突生驚厥,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被人強行拉拽出身體般,讓二人極為難受。
兄妹愕然對視,來不及做過多反應,放下手中的事,當即盤腿而坐,沉下心緒開始運功查探。
古初晴驚疑,又是這種感覺。
來時路上,她身上也出現過這種反應,不過那時這感覺只是一閃而過,她雖疑惑,卻沒過多放在心上,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