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厲氣比女鬼要弱上一籌,正是攻克的最好目標。
想到這裡,古初晴目光敏銳,腳尖微微借力,驀然衝上半空。
她沉喝一聲,咬破中指,在桃木劍上抹上靈血,手掌一推,把木劍推出手心。
沾了靈血的桃木劍,仿佛狂化,陽氣激蕩,劍光四溢。
它宛若長了眼睛,一脫出古初晴的手,就瞄準男鬼強悍追擊。
桃木劍在半空中旋轉一圈,最後一劍貫穿了男鬼的胸口。
“啊——!”
淒戾的尖叫聲劃破雲宵,直達蒼穹。
男鬼身形停滯,空洞渾濁的眼睜在身形即將消失之前,恢復清明。
青白交加的鬼臉,莫名少了幾分猙獰。
他看著女鬼,黑漆漆的眼眶流出兩束血淚,眼中情意如綿,可到底只能化做不甘。
他嘶吼一聲,化成一團黑霧,煙消雲散。
女鬼見男鬼被殺,淒吼尖叫,整個看上去越發恐懼,身上竟冒起了一縷縷青煙,看向古初晴的鬼瞳充滿了暴虐。
古初晴殺掉男鬼,心中微歎。
徹底死了也乾淨,已成厲鬼,還新死就沾了命,哪怕化解厲氣去了陰曹地府,那也是進十八層地獄的份。
在男厲鬼魂飛魄散刹那,古初晴就找到了他們戾氣如此重要的原因。
這兩鬼是枉死,又才死兩天,就背上了人命。
如果她沒看錯,他們背上的人命還不止一條。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他們尋上她,也不過是憑感覺行事。富津大橋上的偶遇,讓他們知道,吃了她的魂,能使他們變得更加強大;奪了她的身,甚至能就此回轉陽間。
男鬼的死,讓女鬼恢復一刹那的清明,可隨即又陷入混沌。
女鬼憤怒,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憤怒,只知道她要殺了眼前這個人。
古初晴看著發怒的女鬼,黑眸暗沉,當即收斂情緒,挽劍,朝女鬼撲了過去。
就在古初晴纏上女鬼刹那,一道驚懼聲突兀響起。
“鬼啊——”
那聲音特別大,仿佛是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般,聲音中隱隱還帶著幾分巍顫。
古初晴被這聲吼叫聲震了一跳,對戰中,抽空往聲音響起的地方瞄了一眼。
昏暗的屋簷下,田昊拱著身子,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地從廂房內滾了出來。
他滿臉驚悚,似乎有鬼在追他般,一爬出西廂房,拔腿就往院中狂奔。
剛跑出屋簷,待看清楚院中打成一團的一人一鬼,他瞳孔瞪大如牛,尖叫一聲,扭身想往回跑。
田昊扯著嗓子嘶吼,剛轉身,就撞到了從後面跑出來的人。
“砰——”一聲巨響。
相撞的兩人齊齊摔倒在地,滾成了一團。
被嚇了兩次的田昊,恨不得就這麽昏過去。一摔之後,憋著的那口氣泄掉,全身發軟,喘著氣癱在紀弘修的身上,一動不動。
田昊是真被嚇慘了。
被窩裡突然多出個第三者的聲音;跑出來後,外面卻有個青筋滿面的女鬼。
他不玩了……真的不玩了!
再玩下去,小命都要被玩掉了。
“死了沒有,趕緊起來。”紀弘修被田昊壓在身下,胸口悶得發慌。
田昊驚魂落魄,手腳發軟:“沒,沒力氣。”
紀弘修吐了口氣,呲牙咧嘴一把他從身上拽下。扭頭,想告訴古初晴,西廂房裡還有一隻鬼。
可待看清楚院中的情況後,他雙眼一瞪,倒吸了口氣,連滾帶爬從地上蹭起來,拖著田昊的一條腿,慌不擇路掉頭開跑。
紀弘修崩潰了,俊氣的臉龐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白天時,古初晴話裡雖隱隱透出幾分晚上要出事的意思。但他想著,有天師坐鎮,鬼怪應該不敢出來,最多只在外面鬧了一下。
可他現在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有天師的地方,不但有鬼怪出沒,鬼還更加恐怖。
——
生人氣息出現,院中戰鬥出現了刹那間的停頓。
女鬼陰惻惻看向出現的二人,泛白瞳孔森然恐怖。
她尖嘯一聲,硬扛了一劍,擺脫古初晴的纏鬥,猛地一下往紀弘修二人撲了過去,準備奪取一具肉身,然後再與古初晴鬥法。
邪紛籠罩,紀弘修淺咖色的瞳仁裡充滿了懼意,冷汗涔涔,眼見女鬼就快撲過來,害怕地竟忘記了跑。
他就那麽直楞楞佇立在原地,雙腿仿佛灌了沿,重若千斤,怎麽抬都抬不起來。
古初晴見狀,黑眸裡精光閃爍,身影傾瀉,倏然縱躍到紀弘修對面三丈之遠。
木劍凜然直豎,正對紀弘修胸口。
不知道情況的,怕還以為劍尖所指的是紀弘修,而不是女鬼呢!
女鬼神智混沌,又剛成鬼沒兩天,許多東西都還不懂。渾然不知,前方那個帶著生人氣息,看似弱小的男人,比起追著她砍的古初晴來,殺傷力更重。
說時遲那時快,千均一發之際,一道灼眼烈光,突然從紀弘修靈魂中迸發射出。
光芒迫切強烈,仿佛火山噴發。
女鬼猝不及防,被狠狠震退。
剛退出三步,身後劍光激蕩,女鬼避無可避,猛然撞到古初晴的桃木劍上。
劍光傾瀉,張狂無忌,一劍貫穿女鬼胸口。
“啊——”
女鬼一聲慘叫,本來還算整齊的臉,瞬間被紀弘修的陽氣灼得坑坑窪窪,毛骨悚然,後背也被桃木劍刺傷。
她鬼臉扭曲,忍著強烈痛意,衝破長劍桎梏,轉身,急急逃奔。
當逃跑到一定距離後,她方才駐腳,害怕地往紀弘修方向看了一眼。
似乎還嫌棄距離不夠遠,她膽怯地又往後挪了幾步。
“躲到供桌下。”古初晴朝紀弘修吼一句,看著女鬼鬼臉上害怕的表情,眼梢抽動。
媽的,她砍了她這麽久,她都不知道害怕,結果……
簡直是人比人氣死人。
古初晴古怪地看了紀弘修一眼,那瞥過去的眼神,帶著絲絲說不上的羨慕。
知道這家夥是陰邪克星,卻不知道威力竟這麽大。她桃木劍追著女鬼砍了大半天,竟比不上他身上迸發出的一道陽氣。
古初晴對老天豎了一根中指,任命提劍,繼續追擊女鬼。
白天時,她之所以敢讓紀弘修留下,就是知道鬼怪傷不了他,更附不上他的身。
不但如此……當她道具不夠時,還可以用他的陽血,逼退鬼怪。
沒錯,古初晴一開始打的就是放紀弘修血的主意。
他的血對邪崇來說,無異於世間最毒的毒藥,比朱砂還好用。
朱砂是極陽之物,但要用,卻得摻在雞血或是墨鬥裡,才能起到辟邪效果。可紀弘修的血就沒有那麽複雜,要用的時候,直接劃破皮膚,擠兩滴出來就行。
聽到古初晴的喊聲,紀弘修張惶無措的掃了一眼堂屋,然後拖著田昊,急急忙忙爬到供桌下。
藏好後,紀弘修俊臉驚魂未定,抹了一把額頭的驚汗。才這麽一會兒,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濕透了。
涼風吹過,一股寒意從腳心爬到胸口。
他哆哆嗦嗦地把軟成一灘泥的田昊放好,狠著喘了幾口氣,緩了好一會兒,才把劇烈跳動的心臟才平複下去。
紀弘修垂頭,疑惑地在自己身上看了看。
剛才,他身上恍惚看見身體內發出一道光,把那隻惡鬼燒傷了。好像有什麽東西灌入四肢百骸,如醍醐灌頂,整個身體都暖洋洋的。
奇怪,那光是哪裡來的?怎這麽厲害,連鬼都能傷?
似想到什麽,紀弘修鳳眸精光熠熠,抬頭,古怪地往厲鬼身上瞄了一眼,試探著伸出一隻腳。
古初晴和周大師都說,鬼怪怕他……原來自己的身體,還有這功能。
躊躇了一會兒,紀弘修牙齒一咬,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閉眼猛得從供桌下鑽出去。
給自己壯了壯膽兒,紀弘修睜開眼睛,在堂屋裡看了一圈,然後在供桌旁的角落摸來一把掃把,提著就氣勢洶洶地往那隻女鬼追了去。
紀弘修連續被嚇了三個月,老實話,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發。
在確定自己能傷鬼,腦中那根緊繃的弦哢嚓一聲斷裂,又加上院中有個天師壯膽,憋著的那股狠勁,徹底被激發。
——
院中戰鬥依舊持續,煞氣與正氣如暴風席卷,把堂屋和天井吹得一片狼藉,唯有古家祖宗們的供桌,還安然無恙。
男鬼死後,女鬼失了伴,戾氣暴漲,她仿佛失去了痛覺,不管不顧,一往直前。
打退了,又傾身而上,似乎不殺古初晴,不甘心般。
比之早前更加難纏。
古初晴黑眸凌厲,催動元力,聚於桃木劍上。
左手往劍柄輕輕一拍,挑木劍脫手而去,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咻得一下,往女鬼飛射而去。
劍氣激蕩,光暗交織。空中女鬼瞳孔一聚,鬼影忽閃,避開攻擊,扭身就跑。
可桃木劍被古初晴施了法,它矯健如鷹,不管她往那跑,都能準確無誤地瞄準她。
與此同時,狗膽被憤怒吃了紀弘修,舉起掃把,扯著嗓子大吼一聲,向女鬼衝了過去。
紀弘修早些時候因為對鬼崇打心底害怕膽怯,使得他陽氣內斂只能護身,沒有驅邪效果。這會兒一爆發出來,那陽氣仿若化成了實質,毅然與桃木劍攻效果媲美。
“去你媽的,死了都要作亂,活該是個死鬼。”紀弘修一張臉憋的通紅。他瞪著對凶惡眼睛,肆意揮動掃把,一下,一下往女鬼身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