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無過看著照片陷入沉思,人的視線,如果長時間停留在相同的東西上,總會覺得那東西會發生變化。
這是一種人類知覺上的錯覺,祁無過此刻似乎也有這種錯覺。
照片上的人,似乎動了。
那個女人的嘴在動,很微小的幅度。
祁無過定睛看去,這才發現,眼前發生的一切並非是錯覺。
照片中的女人真的動了。
她張開了嘴,嘴越張越大,很快就超過了正常人類的限度。明明只是一張櫻桃小嘴,卻佔據了整個鼻子到下巴的位置。
即便這樣,一切還沒有結束,照片裡的嘴還在繼續張大,直至整張臉都被嘴吞沒。
最終,在臉部的位置,隻留下一個黑洞般的陰影。
祁無過面不改色地看完了這一系列的變化過程,隨後又掃了一眼旁邊的照片。
果然,所有的照片都變成了相同的模樣。
人依舊是那個人,衣物依舊是那件衣服,照片依舊是那張照片。
唯一的改變,就是人臉的位置,如今隻留下了黑洞洞的陰影。
祁無過退後幾步,沒有再去那些照片。
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自己出現在梳妝台上的影子。
不對,這影子不對。
他明明是側邊對著鏡子的,鏡子裡的他卻是正面對著的,
鏡子裡的他,也張開了嘴。
他的嘴越長越大,慢慢佔據了下巴,佔據了整張臉,卻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擴散中。
在鏡中人的臉部完全變成黑洞之後,他慢慢貼近了鏡子。
他離鏡子越來近,越來越近。
然後,那張黑洞一樣的臉,突破鏡面的限制穿了出來。
祁無過面不改色,他甚至向前走了一步,仔細觀察了一下鏡子。
此時,是不能打碎鏡子的。
如果打碎鏡子,那他的身體大概也會像鏡子一樣,碎成一塊一塊的。
祁無過手裡有殺手鐧,對付這些厲鬼,他並不覺得用同樣的方法有什麽不妥。
很快,黑鳥再次悄無聲息地飛了進來。
接下來的一切,和剛才區別不大。
鏡子裡的鬼發出一聲尖叫聲,隨後恢復成了本來的樣子。
那是一隻女鬼,長相和照片中的女人一樣。她臉上露出極度驚恐地表情,很快就消失在了鏡子裡面。
祁無過看了一眼黑鳥爪中的嬰靈,說道:“真是辛苦你了。”
說完,他直接走向了門口的方向。
打開門之後,祁無過挑了挑眉。
出現在眼前的景色,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按道理來說,少爺納了八個姨太太,如今才出現四個。在祁無過的推測中,沒有把每一個姨太太的房間都走上一遍的話,是無法見到外面風景地。
然而,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熟悉的院子。
院子裡面已經恢復了平靜,老槐樹和井安靜地矗立在院子中央。
院子裡面的青石板有些破損,卻並沒有什麽腐蝕過的痕跡。
祁無過再次走了過去,他還是準備去看一看那口井。
這口井,既然出現在劇情梗概裡面,就肯定是和主線脫不了關系。
祁無過才靠近井,低頭看過去,突然就覺得四周突然陷入了黑暗。
他抬頭,卻看到了重重樹影,還有被分割成圓形的天空。
祁無過抬手,摸到了冰涼的井壁。
他這是落到了井裡面?
就在祁無過覺得有些疑惑的時候,一雙潔白的手臂,緩緩纏上了祁無過的肩膀。
他抬手,想把那雙手掙脫,又一雙手慢慢環上了他的腰間。
一雙手挽上他的手臂,一雙手替輕輕按壓著他肩膀。
祁無過歎了口氣,果然有句話說得好,最難消受美人恩。
更何況,這些美人手都是從井壁裡伸出來的,只有一雙手,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祁無過抬手,手中陰影凝聚,判官筆轉眼變成勾魂索。
他抬手一甩,就勾魂索便勾住了纏著他不放的幾雙手。
祁無過並沒有其他意思,畢竟在進到鬼域小空間裡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斬妖除魔。這空間中的惡鬼依托於鬼域小空間存在,只要空間不消失,厲鬼就永遠不會消失。
弄死這些厲鬼沒有任何意義。
祁無過只是想把隱藏在井裡面的厲鬼拖出來看看對方的長相而已,畢竟這井和遊戲主線的關系密不可分。
只是,勾魂索才勾上那些手,祁無過還沒來的及用力,周圍的一切就化成了黑霧暈染開來。
等周圍的一切再度變得清晰地時候,祁無過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院子裡。
他保持著站在井邊的姿勢,手中勾魂索的另一端空空如也,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跑了。”
祁無過倒也不覺得可惜,勾魂本來就不在他的業務范圍內,跨行業操作,勾不住也是正常現象。
他再看了一眼那口井,井裡面有水,並非是剛才的那口枯井。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祁無過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什麽,便轉身離開。
他走到院門口,準備再次開門。
按照剛才所經歷的一切,他應該會在開門之後,再次看到同樣的院子,同樣的井。
祁無過拉開門,心裡默默算了一下,接下來應該是第五個姨太太出現了,不知道這個姨太太又會帶來怎麽樣的改變。
沒想到,拉開門地時候,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祁無過暫時還沒有從剛才身穿嫁衣的段戾角色裡面脫離開來,他眨了眨眼睛,問道:“怎麽還是你?”
“你在說什麽?”
對面那人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祁無過才意識到,眼前這人是真的段戾,而不是厲鬼幻化而成。
祁無過回頭,發現院子裡已經變回原本的樣子。沒有井,沒有樹,也不是慧姨太居住的那個院子。
此時的天空中,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眼見著就要大亮。
祁無過比了個手勢,又指了指側廂房的位置。他可不想把那個少爺的奶娘吵醒,這個年紀的老太太,嘮叨起來還是很要命的。
兩人輕手輕腳的走進祁無過的房間,把門掩上,這才開始輕聲交談。
祁無過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段戾沒有答話,而是在他房間轉了一圈,說道:“你房間裡面陰氣很重,還沒散掉。”
祁無過見段戾久久站在床前,沒有說話,便走了過去。
“怎麽?”
段戾指了指房間裡的床,說道:“這床有問題。”
祁無過有些不解,說道:“這床肯定是有問題,昨天那個突然出現的肚兜說明了這一切。”
段戾說道:“這床,陰氣比昨天重了許多。”
“……”
祁無過想到剛才自己經歷的一切,說道:“剛才我跑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聽祁無過把剛才的經歷講完,段戾思考片刻,隨後果斷掀掉了床上的床單和被子。
他站到床上,一寸一寸地摸索過去,似乎在找些什麽。
祁無過沒有多問,直接在一旁幫忙。不管段戾要找什麽,總歸是不該存在於這個床上的東西。
很快,兩人就有了收獲。
段戾從床架子的頂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機關,按下之後,裡面彈出來一個小抽屜。
抽屜裡面,是一個信封。
兩人直接在床上坐下,開始拆信封。
信封上用火漆封好,看起來並不是簡單的書信。
打開之後,裡面有兩張紙,上面寫的是以天乾地支表示的年月。
段戾看了片刻,說道:“這是生辰八字。”
祁無過問道:“如果其中一張是少爺的,那另一張又是什麽人的?”
段戾想了想,站了起來,又在那個小抽屜裡開始找東西。
祁無過說了一句:“那抽屜那麽小,如果有其他東西,也只會藏在隔層裡面。可惜放那麽高,找隔層也不太方便。”
他話音才落,就聽到哢擦一聲。
再然後,段戾就拿著一個小小的抽屜坐了下來。
祁無過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說道:“你這是怎麽弄下來的?”
段戾說道:“稍微用力,就弄斷了。”
他見祁無過表情有些奇怪,又解釋了一句:“我力氣比較大。”
祁無過敲了敲這床,說道:“這床用的起碼是上百年的木頭,你能掰斷也是……”
段戾見他表情,頗有幾分看怪力青年的意思,便解釋道:“這抽屜的質地不太一樣,似乎並不是很堅硬。”
祁無過聽到這裡,把段戾手中的抽屜接過來一看,說道:“這質地,好像是槐樹?”
槐樹是不適合用來做家具的,無論是從質地還是從風水方面來說,都不會有人選擇槐樹來做家具。
窮人家不會,像這種講究的大戶人家更加不可能。那麽,這槐樹做的家具自然是有其他用意。
祁無過在小抽屜的底板處敲了敲,裡面是中空的,果然是有隔層。
他從旁邊細細摸索過去,隨後指尖一挑,底板被打開。
在抽屜的裡面,擺著大紅色的紙質物品。
祁無過看了一眼,說道:“這好像是婚書?”
段戾把婚書拿起來,仔細看完,隨後說道:“陰婚。”
一切問題都可以解釋了。老夫人為何不給少爺娶妻,劇情梗概裡的少奶奶,還有少爺臥房裡槐樹做的架子床。
這一切,都是因為陰魂。
少爺,有一個死去的妻子,所以他不能再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