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願慌了，“我都沒哭， 你哭什麽呀？”

　莫寧宸抬起手臂， 抹了抹眼睛， 說：“我不知道，我就是好難受。”

　林願沒辦法， 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哭了好不好， 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現在不疼了。”

　莫寧宸說：“寶寶肯定很疼。”

　林願語塞，過了一會兒， 才說：“那也是我的錯， 是我不小心……和你沒關系， 你不要怪自己。”

　莫寧宸沒說話，林願眼尖，馬上說：“不要用袖子擦鼻涕，髒。”

　他說完， 從旁邊抽了幾張紙，扶著莫寧宸的腦袋， 給他擦了擦鼻涕，“看你這麽大的人了，還哭，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知道不知道？”

　莫寧宸耳尖紅了， 搶走林願手裡的紙巾， 小聲說：“我自己會擦。”

　林願真的有些累了，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你不要太難過了，都是我的錯，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莫寧宸擦了擦臉，看他，“你不吃蛋糕嗎？”

　林願聲音都輕了許多，“你吃吧，我沒有胃口，不想吃。”

　莫寧宸拿過小蛋糕，自己吃了起來。

　林願睜開眼睛，看了他最後一眼，閉上了眼睛，輕聲說：“我先睡一會兒，你打電話讓吳叔來接你，不要自己回去。”

　莫寧宸低低地應了一聲，他很快就吃完了蛋糕，抬頭去看林願，這時候林願已經睡著了。

　莫寧宸看著他的睡臉，想起了剛才他那樣溫柔地給自己擦鼻子的樣子，心裡又酸又澀，又有些沮喪和低落。

　他忍不住伸手過去，摸了摸林願的臉蛋，因為汗濕了的緣故，皮膚顯得有些冰涼，“圓圓……”

　莫寧宸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低下頭去，在林願略顯冰涼的臉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每次這麽做，心情就會變好，但是這次似乎沒有用，他還是很沮喪，心情也很不愉快。

　也許圓圓好起來，他就會開心起來了吧。

　林願住院的這幾天，莫寧宸都陪著他，即使林願說過好幾次不用特地陪他，莫寧宸還固執著不肯走，季澤秀看到這幅景象，笑了起來，“你們感情真好。”

　林願想翻白眼，忍住了。

　也許是時間緩衝了的結果，莫寧宸心情倒是好了許多，衝林願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說：“我最喜歡你了。”

　又帶著幾分忐忑和期待地看向林願，“你呢，你最喜歡的是誰？”

　林願想了想，“我最喜歡的是蜘蛛俠。”

　莫寧宸：“？”

　莫寧宸表情黯淡了些許，“我說的不是這個。”

　他這時候也不敢胡亂撒嬌了，他心裡明白林願現在還是病人呢。

　林願轉移了話題，“季醫生，我什麽時候能出院？”

　季澤秀說：“再住四天，流產了也要做月子，我和你婆婆說了，讓她給你安排。”

　林願：“……嗯。”

　季澤秀比他入戲更深，這幾天他都懷疑自己真的是個女孩子，也真的流產了。

　季澤秀走後，莫寧宸拉著林願的手玩，也不說話了。

　林願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是你哥哥抱我下山的吧？”

　莫寧宸聽了，不太開心地“嗯”了一聲，林願說：“你有沒有好好謝謝他啊？”

　莫寧宸：“……我謝謝了，他不理我，但是，他沒有幫忙，我也能自己帶你下山，我力氣比他大！”

　林願覺得這小孩還怪別扭的，“光謝謝還不夠，哪天給他送個禮物怎麽樣？”

　莫寧宸不情願，哼哼道：“我已經謝謝他了，他又不稀罕我說謝謝，我也不稀罕他，哼，他還跟我搶著來醫院，你是我老婆，又不是他的老婆。”

　他顛三倒四的說著，目光觸到林願的眼睛，察覺到了裡頭的不讚同，不由得停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你要我送什麽啊？”

　林願指導他，“你不用送他喜歡的，送能用的就行了，人家幫我們這麽大的忙，我們得有點表示對不對？”

　莫寧宸說：“那送什麽啊？”

　林願想了想，說：“手表怎麽樣？”

　莫寧宸說：“不要，太貴了，我不想送他這麽貴的東西。”

　莫寧宸的金錢觀，是從福利院的時候變得清晰的，明白自己一點都不在意的數字，能給福利院的小孩子帶來多少能讓他們微笑的好東西，所以也開始珍惜起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了。

　林願一想，也是，手表這種東西還是看重個人的喜好的，要是送了人家不喜歡的就不好了。

　那這樣的話……林願想了想，說：“送袖扣吧，這個只要好看實用的都行。”

　莫寧宸聽了，勉強答應了下來。

　林願說：“我不能陪你去，你就讓吳叔和你一塊兒去，再不濟，喊上莫雨欣莫雨悅倆姐妹陪你一起去吧。”

　莫寧宸隨口應了下來。

　那邊莫尊維收到了莫寧宸送來的禮物，那習慣性高深莫測的臉，浮現出了一絲複雜的表情。

　莫寧宸還是不喜歡他，哼哼道：“不是我想來送你的，是圓圓讓我來謝謝你的，你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吧，反正我沒有花心思去買這東西。”

　莫尊維唇角掀了一下，“裡面是什麽？”

　莫寧宸睜大了眼睛，憤憤道：“你以為是什麽？放心好了，不是炸、彈！不是蟲子，不是小醜玩具！”

　莫尊維手指微動，打開了盒子，看見了裡面躺著的兩顆金色的袖扣。

　莫寧宸踢了一下牆角，“反正我送到了，你想丟就丟吧，我沒花多少錢，也是隨手拿的。”

　莫尊維說：“你的審美很差勁。”

　莫寧宸愣了一下，怒道：“你才差勁！你什麽都差勁，你不喜歡就丟掉吧！”

　莫尊維沒說話。

　莫寧宸氣憤地踹了一下牆，轉身就跑。

　回頭就跟林願說起了莫尊維的壞話，“我都說了，他太壞了，我送他東西，他還罵我！”

　林願有點詫異，“罵你？怎麽罵你了？”

　莫寧宸說：“他說我審美很差勁！”

　林願愣住了，他看著莫寧宸的目光可疑地飄移了幾寸，“審美這東西……自己喜歡才是最好的嘛，你不要相信你哥哥說的話，你的審美還是很不錯的。”

　莫寧宸聽了，心裡的火氣降了很多，他瞅著林願的臉，心裡甜滋滋的，小聲說：“圓圓，果然你對我最好了。”

　林願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要生氣了，反正你送了，我們禮數都到位了，他喜不喜歡，會不會用，都是他的事情了。”

　莫寧宸小聲說：“以後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了。”

　他說這話的聲音很小，林願沒聽清，“你說什麽？”

　其實這次莫尊維幫了他們，莫寧宸心裡有別扭，有不甘心，又有些微妙的慶幸情緒，那個時候他腦子都一片空白了，不一定能像莫尊維一樣很快地將林願抱下山。

　他對莫尊維的惡感太多，在莫尊維幫了他們的前提下，他再鬧，就有點無理取鬧，也不想讓林願覺得自己斤斤計較，顯得很不懂事，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讓林願覺得自己不懂事。

　他潛意識裡，已經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意識了，這種危機感，來源於自己的無能，來源於隻比他大幾歲但顯得很厲害的莫尊維，來源於自己日益對林願的在意和喜愛。

　小孩子的思維，讓他幾近焦躁的想要握住林願的手，想要隔絕莫尊維的存在。

　“圓圓，你不要喜歡他，他一點都不好。”莫寧宸對林願說。

　林願愣了一下，“你是說你哥哥？”

　莫寧宸垂下眼睛，他睫毛很長，也很濃密，好像自帶眼線一般，更顯得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晶亮又剔透，純潔無瑕，然而垂下眼睛的時候，又無端顯現出濃重的委屈和低落，他小聲說：“你肯定會喜歡他的。”

　林願覺得有些好笑，但是看他這個樣子，又不太能笑得出來，“我幹嘛要喜歡他啊？”

　莫寧宸說：“是他抱你下山，送你來醫院，我沒有理你，又沒有帶你下來……”

　他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不過林願還是懂了他的心情，他語氣放輕了，耐心十足地抱住了他的腦袋，“我最喜歡的是你啊，你是我的小老公，他又不是。”

　說完，林願覺得牙酸得很，禁不住真的笑了出來，兩隻手捏著他的臉頰，往外扯得變了形，“你一個小孩子，還搞吃醋呢？怎麽樣，醋好吃嗎？這麽小就愛吃醋，長大了怕不是東南亞最強醋王。”

　莫寧宸被他抱了個滿懷，心裡喜悅，像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的愉快，他蹭了一下林願柔軟的胸口，嘟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準再說這種話了，不然我要生氣了。”

　林願說：“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了，把你眼淚擦了再說不是小孩這種話吧，嗯？”

　莫寧宸哼哼道：“我現在又沒有哭。”

　林願拍了一下他的後腦杓，“趕緊起來，整的好像沒斷奶似的。”

　莫寧宸自下山後難得有和他這樣親近的機會，哪肯起來，抱著他的腰用腦袋一直蹭著，賴在林願懷裡不肯起來。

　林願沒辦法，縱容了他這一行徑，“你都沒有午睡，要不要一起睡？”

　莫寧宸眼睛一亮，又小心地詢問：“你還痛嗎？”

　林願說：“不痛了，上來吧。”

　他騰了一個位置給莫寧宸。

　病床其實不大，睡一個人尚有寬裕，但是睡兩個人，就有些勉強了，莫寧宸脫掉了鞋子，鑽進了被窩裡，只能側躺著，“……我還可以抱你嗎？”

　林願想了一下，爽快地說：“抱吧。”

　莫寧宸心情雀躍，唇角立即勾了起來，“謝謝你。i love you！”

　林願“呸”了一聲，“瞎說什麽呢！”

　莫寧宸沒有在意他說的話，高高興興地摟住了他的腰，將腦袋靠在他脖頸後，閉上了眼睛。

　……

　“他們感情是不是很不錯？”季澤秀在門外，透過門口的隔窗看到了病房裡的景象，扭頭看向了莫尊維，唇角微微笑了起來。

　莫尊維沒有說話。

　季澤秀說：“總之還是要感謝你，能將林願及時送到醫院。”

　莫尊維說：“莫寧宸心智不過十歲。”

　季澤秀明白他在回答他上一句的話，他笑了一下，說：“不一定，誰知道未來會怎樣呢。”

　莫尊維問：“真的流產了？”

　季澤秀說：“雖然流血不多，但是月份太小了，沒能保住，不過你放心吧，還能生，我給你弟弟找來的女人，身體素質自然過關。”

　莫尊維眼底閃過了一絲厭惡的情緒。

　一直注視著他的季澤秀自然將他的表情看在了眼裡，他笑了起來，“難得你這麽關心他，他還不懂事 ，不了解你的苦心，還處處針對你，不好受吧？”

　莫尊維說：“閉嘴。”

　“好，我閉嘴。”季澤秀說：“只要你別插手，我會治好他的。”

　莫尊維最後看了一眼病房裡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手指摸了一下袖子上的袖扣，一臉冷漠地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