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涼水下肚， 池嘉漸漸調整好心情， 面帶微笑， 態度好得沒話說，“還有哪些不滿意的地方？”

　“……這些， 我都不滿意。”

　景芮對設計方案的挑剔， 並沒有有所改變。好在池嘉在景芮這兒深受荼毒，抗打擊能力是直線上升， 就算此時景芮把她的方案吐槽到一無是處，她也能微笑面對。

　“我記下了， ”池嘉在筆記本上記上了密密麻麻一片，“回去我按照您的思路再改一遍，改好了我直接發您郵箱。”

　池嘉覺得自己這段時間， 似乎不太適合跟景芮見面，她們現在的關系，實在太敏感了， 且尷尬。

　景芮眉頭微皺， 池嘉一口一個“您”，讓人聽著不大舒服， 她伸手按住池嘉的筆記本。“你就在我這兒改，我今晚有時間。吃完晚餐再繼續，你想吃點什麽？”

　此刻兩人貼得極近，容易擦槍走火的那種近。

　她們以前也是這樣， 池嘉故意喜歡挑飯點來九號， 因為可以順帶蹭狐狸精一頓飯。

　但是今天， 池嘉在美食面前都沒了興趣……

　池嘉不知道是景芮對任何女人都這樣，還是自己真的在自作多情。她的眼神像會勾人，尤其是靜靜對視的時候。

　“我吃過了。”池嘉明明空著肚子，卻對景芮撒了謊。她扭頭和景芮拉開距離，整理著自己的東西，迫不及待想離開這間辦公室，今天她狀態不好，心裡也亂。池嘉低頭笑道，帶著歉意，“景小姐，今晚可能改不好，您再多給我兩天時間。”

　完全是在對待普通客戶。

　池嘉的刻意疏遠，景芮自然都看在眼裡，她起身，雖然面上依然帶笑，但淡了許多，“以後郵件上說就行，你不用再過來。”

　景芮一句以後不用再過來，反倒出乎池嘉的意料。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單方面認為景芮是在對她死纏爛打。其實人家哪有把她放在心上，滾過兩次床單的關系，在景芮眼裡，很稀松平常吧。

　這樣也好，池嘉甩下了心裡的包袱，莞爾，說話乾脆利落，態度也夠專業，“那行，我盡量快些，今天打擾您了。”

　“嗯。”景芮輕輕哼一聲，沒說其他。

　池嘉快步走出景芮的辦公室，心裡想著自己終於解放了，以後再也不用過來對著狐狸精的臉，可走出辦公室時，池嘉臉上並沒有掛著笑容。

　吳助理在門口撞上池嘉，就和吃了炸藥一樣，連聲招呼也不打，風風火火走了。吳助理還不知道怎麽了，直到看到她家boss同樣不好惹的臉色，心想，莫不是兩口子吵架了？

　boss和這位池小姐的關系著實曖昧，吳助理覺得景芮池嘉是一對兒也不奇怪，她跟著景芮這麽多年，就從來沒見過boss為誰這樣高頻率的下廚，但池小姐每回來，她家boss都是親自燒菜。更何況，她還從秘書那打聽來了八卦，聽說boss特意臨時買了一棟毛坯別墅，留給池小姐設計。

　果然有錢，寵女朋友的方式都別出心裁。

　池嘉走後不久，景芮在沙發上安靜眯了會兒，就叫了助理進來，繼續忙工作。

　“景總，您今天要不要休息？”吳助理見景芮面帶倦色，心情也不大好，這會兒更篤定boss是跟小女朋友鬧了別扭，因為池小姐來之前，boss心情看著還不錯。

　“不用。”景芮語氣裡聽不出喜怒。

　“要不要……先吃晚餐？”

　“不吃了。”景芮起身走向辦公桌，“把明天要處理的文件送來給我。”

　吳助理想說什麽又不敢多說什麽，生怕自己一個沒說對，就引爆了景芮的火藥桶，老板平時是挺好說話的，但一旦嚴肅起來，也沒幾個人敢靠近。

　池嘉走出九號，肚子空空，但沒什麽吃飯的欲望。

　地鐵上人很多，似乎永遠都找不到座位，池嘉往個安靜的角落一靠，眼神渙散。

　其實池嘉知道自己有點喜歡景芮了，她在感情方面，一點點的心動都很敏感，更別提她和景芮都上過兩回床。但她就是不想去承認，也不想面對，她居然對女人有感覺，還是一個一看就是對她玩玩而已的女人。

　天生遇“渣”的體質，池嘉想，如果景芮認真點，如果她們的開始不是因為一場419，自己搞不好就真接受狐狸精了。所以這是件好事，還是壞事？池嘉始終覺得，和女人在一起……還是不要走上這條路比較好。

　池嘉在等時間快點過去，讓時間把她對景芮的這種感覺帶走。

　就好比她當初喜歡秦東，喜歡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還厚臉皮問學姐要了秦東的手機號碼，主動表白。那時候她覺得秦東要是能喜歡她，她人生都圓滿了。一年過去，現在秦東喜歡她了，主動追求她了，又怎麽樣？還不是就那樣，沒感覺。

　景芮和秦東，也差不多吧。

　一發呆又是半小時，池嘉神遊回來時，地鐵已經坐過了三站。她無精打采擠出車門，往反方向繼續等。

　方案池嘉按照景芮的想法又改了一遍，發去景芮郵箱，六個小時後收到了郵件回復。就當池嘉做好即將看到密密麻麻一片修改意見的準備打開郵件時，景芮的郵件隻給她回復了兩個字：可以。

　這應該是設計師最喜歡的甲方回復。

　池嘉盯著電腦屏幕，沒有像以往簽下大單一樣，手舞足蹈比個勝利的姿勢。反而像蔫了一樣趴在工位上，心裡沒著沒落。

　“小嘉，繼續加油，人民幣在等著你呐！”一旁的同事看池嘉最近都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以為她是遇上了難纏甲方，改稿給改吐了。

　池嘉捧著臉一言難盡，怎麽狐狸精不來勾引她，她還打不起精神了。

　前段時間景芮總是出現在N酒吧，池嘉就決定了，要是狐狸精再去，她就換家酒吧喝酒。結果，池嘉再去N酒吧駐唱時，目光在場子裡掃了一圈，都沒見著那個身影。

　這下好了，她也不用換地方喝酒了。

　池嘉最近去酒吧駐唱有些勤，有時候一周去了四次，因為看星座運勢，她十月底的桃花運特別旺，還是優質桃花。

　或許，她就快遇見一個新的男神，有了目標以後，就不至於總惦記著舊的。

　所以每次去酒吧，池嘉都費心盡力地打扮。

　池嘉特迷星座運勢，每天必看財運，至於去駐唱，現在也挑桃花運最旺的時候去。

　不得不說，星座有時候還挺可信的，池嘉這幾個月的財運指數一路高漲，好像是從認識景芮開始，的確，她這回從景芮那拿的提成，都能抵得上她一年多的工資。

　現在鬱悶的時候，池嘉就看看自己的小金庫，還能找到點安慰。

　這星期桃花運最好的一晚，池小姐唱著抒情的歌曲，成功成為全場焦點。

　目光還是會往那個方向移，景芮以前常坐的位置。

　有時不自覺，有時下意識。

　不過今晚，池嘉在那個位置看到狐狸精了。

　只是巧合吧。池嘉收回目光，繼續專注於旋律，好在這回沒唱跑調。

　但那個角落就像是有著磁場，池嘉彈唱著，余光不自覺瞥去。

　池嘉是舞台上最亮眼的那位，而景小姐絕對算得上人群中最出挑的女人，池嘉的眼神再度看似漫不經心的掃過時……

　只是今晚景芮不是一個人，她穿得性感，一個年輕男人摟著她的肩，兩人邊喝著酒，有說有笑。

　這段時間，原來景小姐是有新目標了。

　池嘉埋低了頭，臉上神情沒什麽起伏，認真唱著。她調她的情，自己唱自己的歌，再也沒有把目光聚焦在台下的某一處。

　“唱歌的那妹子也太漂亮了。”年輕男人轉頭看向景芮，“哎，我待會兒去問她要微信，如果要到了，今晚的酒你請，怎麽樣？”

　景芮不屑，“沒興趣跟你打賭。”

　“你最近怎麽了？和黃臉婆似的，趕緊找個女朋友吧，單身久了容易出問題。”

　景芮伸手捏住景巍的臉，狠狠揪一把，“你敢再說一遍？”

　池嘉下台時，剛好看到景芮的背影，和那個小男人貼在一塊兒，這個角度，池嘉還以為他們在那接吻，“我靠，真的男女通吃……”

　“臥槽，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得去看看毀容了沒，我跟你說，要是毀容了，以後我老婆你負責幫我找。”說完，景巍揉著臉到洗手間自戀去了。

　景芮笑著轉過身，偏偏看上池嘉，“好久不見。”

　池嘉這回沒躲著景芮，刻意回避好像顯得自己還很在意以前的事一樣，她溜達到景芮面前，“好久不見啊，景小姐。現在不喜歡女人，改養小奶狗了？不過小奶狗好啊，小奶狗黏人，還懂情調，最適合你這種……”

　聽著池嘉說了一大通，景芮笑，凝視著她的臉，“我這種什麽？”

　池嘉想說狐狸精，還是沒說，“我走了，不打擾你們。”

　池小姐還覺得她這場表現極好，完美表達了一種灑脫又不屑一顧的情緒。事實上，那語氣和神情，已經酸出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