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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酸危機》Chapter11. (10)
腿暫時麻痹了知覺。

 “別……別射進去……”池烈竭盡全力發出正常音節,他怕雁回聽不清,隻好偏過頭,唇瓣緊貼雁回耳畔,“我們還沒回去……”

 雁回喝了酒沒法開車,駕駛座自然要留給池烈的。

 “嗯。”雁回嘴上答應著,但最後還是緊摁著池烈肩膀不讓他動彈,在他體內射了精。

 池烈精疲力盡,連揍雁回一拳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臂抬起來搭在雁回頭上,輕輕摸了摸柔軟的發絲。

 雁回的性器依然在池烈身體裡含著,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光線太暗,視野模糊,就這樣沉默著注視著彼此。

 池烈的聲音有些嘶啞:“你他媽……別裝了,酒早就醒了吧。”

 雁回起初面無表情,聽了池烈的話後,才輕笑一聲。

 “下次一起來啊。”雁回掐住池烈下巴,“我看看你酒量進步多少。”、

 “沒進步,別看了。”池烈皺起眉,別過臉,“煩死了你,煩死了,煩死了。”

 “回去吧。”

 “還回什麽回,我怎麽開車。”池烈怒火攻心,抬頭咬了口雁回肩膀,“對面賓館,將就一晚。”

 起身的時候,池烈感覺自己小腹酸痛,再看夜空,已經有了發亮的趨勢。

 他低聲罵著雁回,心裡卻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靜。

 【小日常·元宵節】

 元宵節的晚宴快結束時,長輩們喝酒感歎這個年總算過完了。池烈吃完飯就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角落玩手機,等客人們都散了,他穿好外套去父親告別:“爸,我走了啊。”

 池裕林在書房忙著雜事,抬頭看了他一眼,隻說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其他事項一概沒有過問。池烈出門以後匆匆走到街上打車,今晚氣溫回暖了一點,不再容易令他縮起肩膀。

 到了公寓,池烈掏出鑰匙開門,客廳裡還是一如既往燈光明亮,還有電視廣告聲。第一時間跑過來迎接他回來的是梅奧,白絨絨的尾巴翹得很高,連著蹦幾下,爪子摁在池烈的膝蓋。

 池烈抱起它往裡走,看到雁回正站在茶幾和電視之間的位置,穿著墨藍色的睡衣,手裡拿著一根不知從哪裡搞來的釣竿玩具,魚鉤拴了一根寵物狗喜歡的骨頭零食。他就舉著魚竿晃那塊骨頭,逗弄Panda不停地張嘴跳躍,等它快要咬到的時候,雁回立刻往回撥幾下卷線器,骨頭一下子又飛高了,氣得Panda嗷嗷直叫。

 池烈脫下外套,手上還殘留著室外的寒意,他靠近雁回,趁對方不注意快速把手伸進睡衣下擺,冰涼的手掌完全覆蓋住雁回溫暖的小腹。雁回條件反射地弓了下身子,他反手緊握住池烈的手腕,魚竿順勢丟到地上。

 雁回松開他,改捏池烈的臉,兩隻手掌擠壓池烈的雙頰,令他上下嘴唇呈現出一個“3”的形狀。雁回輕輕笑起來,轉頭想起地上那隻孽畜了,過去佯裝要踢它的樣子,把Panda趕進了寵物房裡啃骨頭。

 “怎麽過完年還瘦了。”雁回說。

 “家裡飯就那樣,從小到大我印象裡就沒換過。”

 雁回把池烈隨意丟在沙發上的外套疊好,“吃冰淇淋嗎?”

 池烈來了精神。不過雁回想想又改口:“算了,別吃了,你晚上吃湯圓了吧。”

 “沒有,我早就不愛吃那玩意兒了。”池烈伸著懶腰進廚房,“膩了。”

 一開冰箱,沒發現冰淇淋,結果池烈一回頭,發現背後居然多了台冰櫃。

 “我靠,什麽東西。”池烈還以為雁回買的是超市裡的盒裝冰淇淋,往裡一看才知道都是進口的桶裝。

 “上禮拜買的,我看反正這裡有地方放。”雁回走過來,從廚具架子取下打球器,“吃什麽味的?”

 “你他媽是要在廚房開一家芭斯羅繽啊?這麽大的冰箱得買多少冰淇淋。”

 “夏天放水果也行。兩邊都能調節溫度,這邊零度,旁邊冷藏。”雁回彎腰給他挖了一顆富含車厘子果肉的牛奶冰淇淋球,順便耐心地跟他講了這台冰櫃的使用事項。池烈站在旁邊打量雁回的側臉,在廚房暖黃的等光下顯得氣質優雅又柔和。

 雁回把那顆冰淇淋球舀進玻璃杯裡,接著又從櫃子裡拿出了一瓶紅酒,利落地旋轉開瓶器,倒進了一點,遞給池烈。

 酒的味道正好能中和冰淇淋的甜膩,池烈自然很喜歡,但是眼下他多看了幾秒雁回,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興奮飽了,沒多余胃口留給食物。

 池烈低頭抿了口酒,慢慢走進客廳。

 “你給狗剪毛了啊?”池烈問。

 “前天剪的,這兩天就沒掉那麽多了。”

 雁回收拾完廚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池烈過年期間應付了不少親戚,身心疲憊到現在總算能歇一歇,索性半個身子都倒在雁回胸膛,對方順滑的睡衣布料拂在臉上十分舒服。

 池烈看到雁回喉結上下的位置有淺淡的紫紅色痕跡,很快反應過來:“你前幾天嗓子起來了?”

 “沒事,早好了。”

 “我臨走前給你留了很多藥你看見了吧。”

 “你不是直接放我被子上了。”雁回垂眼睨了他一下,“我又不瞎。”

 “羅紅霉素吃了?”

 “吃了。”

 “山楂丸呢?”

 “吃了。”

 “腦殘片呢?”

 “給你留著了。”雁回照著他腰上掐了一把。

 池烈猝不及防身體抖一下,手裡的杯子晃歪不少,紅酒直接沿著杯口灑出去一部分,雁回墨藍色的睡衣迅速濕了一塊。

 雁回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暗紅色的痕跡,皺起眉“嘖”了一聲,脫下來丟給池烈,語氣很是不悅:“洗了。”

 池烈拎著這件上衣轉手要遞給不遠處乖乖坐著的梅奧,命令道:“給他洗了!”

 “我讓你去。”

 “麻煩死了。”池烈嘀咕著起身,不耐煩地把冰淇淋塞給他,“拿著!”

 把衣服丟進滾筒洗衣機之前,池烈不忘觀察布料,雁回的衣服一般都很講究做工,哪怕睡衣也不例外。這件不知什麽時候買的,要是自己不小心洗壞了肯定又被雁回故意念叨。保險起見,池烈還是先用冷水浸泡,再小心地用洗衣液把紅酒的汙漬搓乾淨。

 洗完以後,池烈順便刷牙,還特意把雙手泡進了冷水裡,等出去趁雁回不備又偷襲一次。不過雁回現在上半身本來就是裸著的,池烈隨便一伸手,就能把冰涼的溫度傳遞過去。

 雁回掌心很暖,攥住了池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最近沒睡好吧。”雁回低頭看見了池烈眼睛裡不少紅血絲。

 池烈其實覺得自己狀態還好,但聽雁回這麽說,他反倒覺得累了,懶洋洋地壓在雁回身上不想動彈。雁回親吻他額頭和臉頰,池烈就閉上眼,假裝自己要睡覺。雁回把他抱起來,走進臥室。池烈躺在床上,手臂還牢牢掛著雁回的脖子,讓他沒法起身。

 黑暗裡,池烈抬起肩膀,憑直覺方向吻住了雁回的嘴唇。

 雁回簡單回應著,輕輕問:“你又不困了啊?”

 池烈說話含糊不清:“怎麽睡不是睡。先睡覺是睡,先睡你也是睡。”

 過年在家的這段時間裡,池烈每天心煩意亂根本無暇紓解任何欲望,一想到雁回可以獨自隨心所欲清閑玩樂就羨慕。尤其是自己被迫跟幾個叔叔打牌時,雁回一個人悠哉遊哉地去泡溫泉了,完全沒人擾他清淨。

 池烈自己主動脫了褲子,腿蜷縮起來,膝蓋蹭著雁回的腹部。雁回一邊吻他,一邊摁著他雙腿慢慢分開,挺身讓自己的性器擠進穴口。池烈情不自禁地繃緊身體,濕熱的腸壁立刻溫柔地吸吮住了那根讓他惦念的形狀。他呼吸不穩,忍不住斷斷續續地呻吟,本以為雁回會磨一磨前戲,結果對方插進來後就直接釋放蠻力橫衝直撞,池烈大腦一下子空白,本能地屈服於欲望。

 雁回沒有任何關乎情事的錄音,池烈不在身邊時他也不會去回憶,直到自己終於又深深侵入池烈的身體時,他才會不留余力地引導池烈理智失控。池烈每次高潮都會急促地呵氣,聲線軟綿綿地叫他的名字,偶爾還會不由自主地流出眼淚。

 高潮的余溫過後,池烈腿沒了力氣,臉轉向另一邊,小聲催雁回拔出去射。

 “你傻嗎?”雁回笑起來,手用力握住池烈的下巴,“沒發現進去前我就戴套了?”

 池烈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兩人之間隔著一層薄膜,這下他不用再多費時間清理了,果斷松口氣。

 雁回抽離池烈的身體,俯下身親了他嘴角,然後才翻身下床,自己去浴室整理一下。

 再回來時,池烈已經迅速進入睡眠,呼吸沉穩,不再有多余動靜。

 【架空番外·彗星複蘇】

 【一】

 當下最熱門的網絡話題就是“查理斯彗星接近地球”,據說會干擾人類正常社會,也有迷信的人危言聳聽,認為這是地球滅亡的前兆。無論網上對於這一話題討論得多麽激烈,池烈也沒多余心思提起一丁點好奇。

 池烈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舉著膠槍搗鼓半天,也沒能把燈棉調整成“蓬松的雲朵”。耐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磨殆盡,他氣急敗壞地丟開工具,獨自慪氣半晌,之後又忍不住再次投入進這項工作。

 他需要靠這件事分心,不然腦子又被雁回慢慢佔據,自己只會更憤怒。

 池烈是在三天前發現雁回有異樣的,不僅忽然對自己態度疏離,還像是患上了健忘症。起初,他當雁回在演戲耍花樣,就像平時一樣惡劣;可後來他發現雁回漠然得過頭了,好像真的哪裡出了問題。於是去醫院檢查兩天,連24小時腦電圖也做了,檢查結果卻顯示雁回一切健康。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雁回對他的態度突然變得這麽奇怪?晚上睡覺要分房,還時不時嫌他吵、東西太多佔地方,甚至對待Panda和梅奧時都充滿濃厚的厭惡。池烈回憶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把雁回惹惱了,可苦思冥想後,還是尋找不出原因。

 直到雁回一本正經地問他“我平時都稱呼你什麽”“我們兩個是什麽關系”,池烈這才發覺,雁回最核心的詭異之處不是對待自己的態度,而是關於他們兩個的事,雁回好像全忘了。

 “麻煩,怎麽這麽麻煩。”池烈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燈帶,再挺身的那刻,胸口悶得快呼吸不過來。他一邊咬牙切齒地埋怨雁回“憑什麽選擇性失憶隻選擇忘了我”,又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燈泡塞進燈棉裡,盡量把雁回這份麻煩的生日禮物做得好看。

 明明上禮拜還笑著跟自己討要“一朵雲”來著……池烈每次回想起正常的雁回,身體就自動進入到呆板的待機模式,只剩大腦還在活躍。那時候的雁回望著窗外烏雲密布的天空,認真地說想讓臥室的天花板也變成這樣,他看著心情好。池烈可沒法感同身受,滿心惦記著打遊戲,最後被雁回偷偷拔了Wifi網線,那局徹底輸了。

 池烈當時覺得雁回的心理年齡好像在逆生長,越來越愛突發奇想,想完還要別人滿足他,假如再強勢一點就是任性了。不過難得雁回這麽直接地提出願望,池烈嘴上依然不屑一顧,心裡卻開始琢磨生日驚喜的細節。不就是“雲”嗎?想辦法弄天花板上就是了。

 可偏偏在這種時候,雁回把關於他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到底哪裡出了差錯,到底受什麽事影響,池烈一概不知。唯一能肯定的是,雁回遺忘他以後還能做到若無其事地生活,好像明知忘了個大活人卻懶得想起來,實在不可理喻。池烈手裡的燈棉全攥變形了,一半臃腫一半萎縮,燈泡躲在裡面發出畸形的光亮。

 這時候,他聽見外面門開了,雁回步子輕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出移動。池烈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快步走出房間找夜不歸宿的雁回撒火:“你半夜出門好歹跟我說一聲吧!你現在連事都記不清,就不怕其他功能也突然失靈?萬一被車撞死了我還得去給你收屍。”

 雁回不以為意地接話:“你以為我患了阿茲海默症嗎?”

 輕飄飄的語氣讓池烈怒意激增:“我看你快了。”

 雁回手扶著脖子稍微活動了幾下,不再跟池烈交談,進屋補覺。池烈望著緊閉的門差點就一腳踹上去,轉而一想雁回現在好歹是個病人,萬一刺激到他的精神導致記憶繼續衰退就麻煩了。可還是得跟他計較,必須計較,不然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池烈衝雁回的方向大聲“呸”了一下,音量足以讓對方聽見。

 池烈接著回自己房間擺弄雲朵燈,燈棉比看起來硬很多,幾次失敗後他終於捏出來一個尚且滿意的形狀。他下意識猜測雁回看到燈後會不會陰陽怪氣地笑著嫌棄醜陋,剛這麽想,他又因雁回把他忘了而氣惱,這些破燈也只有自己記得了。

 ***

 雁回輾轉半晌沒能入睡,自己天生失眠嚴重,沒想到換了一副身體也是如此。他盯著自己右手中指,上面有一枚幾何圖案的刺青,乍一看像戒指。按理說教師不該往外露的皮膚紋東西,音樂老師在手指上搞花樣更是明目張膽……雁回覺得奇怪,琢磨這刺青圖案有什麽特殊意義。

 恐怕跟那個叫“池烈”的男生有關系吧,雁回的直覺一向準確,這幾天他在家裡轉悠,已經見識到池烈在這房子裡的存在感有多強烈了,痕跡豐富到令他難以置信。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畢竟這裡並非自己熟悉的世界,池烈也是自己從未遇到過的人。

 雁回快速數了下日子,今天是第三天。

 三天前的晚上,他獨自在家看新聞,“查理斯彗星接近地球”的消息引起他興趣,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天文現象,但自從有人提出“彗星會導致平行時空錯亂相接”後,網友討論的方向就變得獵奇起來。這種在物理學裡尚未被證實的理論,在雁回看來值得想象,他倒是挺希望自己某天睡醒來到一個新時空,要求不多,比現在好點就行。

 結果轉天早晨睡醒……他發現環境真的有了極大變化,可惜這是個更糟糕的世界,不僅家裡多了個陌生人,其中一個房間還豢養著兩條髒兮兮的狗。盡管他不停地暗示自己那兩條狗天天洗澡,可看到它們掉毛或者伸舌頭舔地板的時候,雁回心裡還是難以接受。

 他凝視鏡子很多次,這副外表和自己別無二致,只是……脖子上的吻痕未免太多了。他想大概是這個時空的雁回對別人的抗拒程度不深,所以才會容許床伴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他之後發現池烈的脖子上也被親了不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倆人並非普通的室友關系。

 但短暫地相處過後……雁回深深懷疑這個世界的自己是不是有把柄在池烈手上。這男生好歹也是個成年人,卻一點都不會控制情緒,總隨心所欲發脾氣;而且控制欲太強,經常干涉或命令自己,哪怕是“不許抽煙”這種關心也能表達得十分盛氣凌人;生活常識方面一竅不通,連熱食不能直接放冰箱都不知道,比起照顧人更擅長照顧狗;臉長得倒秀氣,這是唯一能讓雁回承認的優點,雖然發脾氣的樣子看著笨笨的。

 總體來說,雁回對池烈挺不滿意,也理解不了這個時空的自己究竟中意池烈哪裡。懷揣著這份好奇,他隨口問了池烈一句“我們是什麽關系”,對方的回答卻拐彎抹角模模糊糊,“隨便你怎麽定”——顯然是否定了“戀人”這層身份。

 雁回這下子更覺得不可思議,本來“戀人”就不在他的認同范圍裡,沒想到池烈連戀人都不是,就直接住進他家。這個時空的雁回喜歡的很多東西都和自己一樣,足以證明他們性格上高度重合;唯獨涉及到池烈這個人時,他又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

 【二】

 雁回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傍晚。他向來隨心所欲過周末,換了一個時空也如此,如果那個池烈別再打擾他就更好了。他起床去廚房做飯,池烈一直跟在後面催促:“你去見我哥吧,你們不是高中同學嗎,也許你見到他就能想起來我了。”

 “你怎麽還在這件事上固執,不相信醫生的檢查結果嗎?這不是記憶的問題。”雁回淡定地垂頭切菜,“你哥又是哪位。”

 “池鈺,他以前是你朋友。”

 “沒印象。”雁回聽見這陌生的名字就明白了,這又是個自己從沒遇見過的人。

 池烈站在旁邊沉默好一會兒,不耐煩地歎氣道:“你他媽這選擇性失憶也選得太精準了,合著凡是跟我沾邊的就全清空啊?哎你可真是……”他憋了幾秒,最後又說:“算了,反正你天生缺德,傻逼。”

 雁回聽出池烈最後的髒話頗有無奈意味,都讓人分不清是不是謾罵了。

 “晚飯吃什麽?”池烈轉移話題。

 雁回刀一頓,“你也要一起吃?”

 這麽一問,池烈逆反心理作祟,自動回答:“我隨便問問,誰要跟你一起吃。”

 回答完,池烈又覺得自己白賭氣了,現在的雁回算是跟他“不熟”,當然什麽話都不會接。於是池烈隻好自己點外賣,窩在沙發上邊玩iPad邊等飯。

 屏幕上很多新聞推送,池烈隨便點進一個,又是那勞什子的查理斯彗星。池烈對天文物理沒興趣,但雁回這兩天總提這顆彗星,他還是耐下心來讀一讀文章。“查理斯彗星本月會以1億2690萬公裡的近距離通過地球,向太陽系內側繼續前進,現在的亮度大約是7.5等,目前是觀看它的最佳時機……”剛開始內容正常,可到後面就愈發不對勁兒,池烈逐字逐句地看完,印象最深的事只有“平行時空”幾個字。

 新聞評論裡有網友表示自己的鄰居和以前不一樣了,性格突然變得難以相處;還有人搬運了外網消息,什麽某物理學家驗證平行時空的科學性。池烈忽然被一股微妙的既視感擊中,他從頭到尾把每個字又重讀一遍,生怕遺漏掉重要信息。外賣員在外面等候多時,可池烈低著頭完全聽不見門鈴聲,等他反應過來時,雁回已經提著外賣紙袋走到他跟前了。

 池烈抬頭動作非常僵緩,茫然與懷疑等份糅雜在他困倦的眼睛裡,然後齊齊指向雁回。

 兩人視線相觸的瞬間,池烈什麽都明白了。雁回眼神裡本該有他熟悉的笑意,或者傲慢,或者充滿惡趣味的曖昧;即使忘了自己,雁回也一定能泰然自若地開玩笑。但眼前這個人的臉上卻總是顯露防備,不掩飾討厭的情緒,就算偶爾露出笑容,雙眼也不會多一分熱度。

 “你不餓了?”雁回放下外賣袋子,低頭避開池烈的注視。正轉身的刹那,他聽見池烈嗓子沙啞地問:“你不認識我嗎?”

 雁回瞥一眼平板電腦屏幕,知道池烈總算聽他話去看彗星的消息了,那麽現在也該搞懂一點狀況了吧。於是雁回平靜答道:“我沒見過你,剛才說了這不是記憶的問題。”

 池烈連皺眉的力氣都提不起來,眼睛鎖定著男人,又問:“你不是雁回嗎?”

 “我是。”雁回說話間無意看向自己右手中指,“但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

 大腦陷入空白後,池烈感覺自己的心臟與血液也全都坍縮成微小的一瓣,連那句“他去哪兒了”也如同夢囈一般從喉嚨裡擠出來。他眼中的雁回漸漸成了一扇漆黑的門,門打開後為他指出方向——

 “不知道,也許去了個更好的地方了吧。”

 【三】

 池烈一直很討厭裝神弄鬼,雁回發現了這點後,平常就總故意上演自己被鬼俯身的戲碼。每次池烈都能上當,明知道是假的,卻還是會被雁回精湛的演技嚇到。一邊驚懼一邊破口大罵,不許雁回靠近自己,情急之下連“我這隻杓開過光”都講得出口。雁回玩夠了,就裝出一副體貼入微的模樣:“怎麽了?雁老師來幫你了。”

 這樣更氣人了,雁回總是那麽擅長惹人生氣。

 池烈盼著雁回這次也只是嚇自己,此時此刻就該恢復正常了吧。可是他凝視雁回許久,對方都不為所動,那熟悉的外表之下藏著另一個跟自己毫無默契的人格。池烈感知恐懼的能力好像一瞬間喪失了,忘記該害怕,忘記該慌亂,空白的大腦裡只剩“雁回”這兩個棱角分明的黑字在迫切地遊蕩。

 雁回去了哪裡,更好的地方是哪裡,怎麽還不回來,夜不歸宿也該有個限度啊。平板電腦從腿上緩緩滑落在地,Siri開口說話了,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池烈低頭,輕輕念一聲雁回的名字。

 然後Siri為他在線搜索出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池烈怔了怔,情緒就在這頃刻間恢復了。他怒不可遏地踩向那塊屏幕,對它吼:“給老子滾!”

 罵完冷冰冰的iPad,他又把銳利的目光轉到雁回臉上,嘴唇張開不知道說什麽。他想衝這個雁回撒火,也想讓這個雁回尋找辦法,結果話語還沒憋出來,對方先說話了:“你冷靜一下吧。”

 這種輕描淡寫和原本的雁回某些時刻如出一轍,可正因為相似卻不是,池烈的氣焰很快被挫敗感取代,如果雁回再說話,那他的火就該全熄了。池烈不再看雁回,彎腰撿起iPad,然後默不作聲地蜷縮在沙發上搜尋關於查理斯彗星的一切新聞和討論。

 他瀏覽到iPad沒電,又換手機繼續看。總忍不住想“那混蛋真的去了其他時空嗎”“會不會嚇得睡不著覺啊”。接著又想起另一個雁回說他“也許去了個更好的地方了吧”……那是什麽地方?只有作為“雁回”才能分辨好壞的時空嗎?如果去的是更壞的呢?

 外賣早就放涼了,池烈沒食欲吃,攥著手機回房間,看了一眼滿地的燈棉和燈帶,再慢慢躺到床上。很多人說彗星的影響只是暫時的,等它遠離地球後時空秩序會恢復正常——池烈最相信這句話,如果有人提出質疑,那他就當沒看見。

 手機振動一聲,是條快遞發貨的短信。池烈知道自己手拙,怎麽搗鼓雲朵燈都不夠滿意,所以又下單了一款荷蘭設計師的作品,比自己動手做更有藝術性,到時候作為正式生日禮物給雁回很合適。他之前連怎麽送都想好了,一定要趁雁回睡著時把燈具安上天花板,等雁回醒來發現禮物,自己就可以漠不關心地說“哦,是外面飄進來的吧”——好他媽深藏功與名。

 池烈翻來覆去睡不著,開始猜想雁回正在做什麽,平行時空的話應該也是黑夜吧,那邊會不會也有一個自己?操,池烈一想到這個才後知後覺可怕,其他世界的“池烈”是什麽樣子?雁回遇到的那個呢?可千萬千萬不能在雁回面前出醜,不然等他回來要笑話死自己。

 池烈又猜雁回此時的心情,該不會正對現狀很滿意吧,他本來就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性子,參考另一位雁回就知道了。想到這裡,池烈暗自罵了一句“缺德玩意兒心可真大”,假如平行時空的感官共通,他現在就想去對面臥室揍雁回一頓,反正每個世界的雁回都肯定很欠打。

 ***

 到了凌晨四點,池烈才扛不住疲倦入睡。另一間臥室的雁回已經起床了,時間卡在這種醒太早又睡不著的尷尬位置,他隻好泡了杯咖啡,邊喝邊看電腦,找出這個時空的工作課表。

 牌子和桌面圖標順序都和自己那台一樣,連密碼也一次性輸入正確,雁回不由得感概他在“選擇”這方面真是標準統一。直到他無意間點開了一個陌生文件夾,看到滿屏幕密密麻麻的聊天記錄截圖,才慢慢有種自己在窺探“自己”隱私的詭異感。

 聊天框裡的對象都是池烈,雁回通過文字語氣就能判斷出來了。可右邊的人……是自己嗎?話好像有點多。這些聊天記錄的時間跨度很大,看來不止在一台電腦上保存過。除了截圖,還有很多很多錄音,雁回隨便點開一個,就聽到了無比熟悉的聲音——

 “你幹嘛啊!”

 “我睡不著。”

 “你睡不著就吃藥啊,給我打電話能解決什麽?”

 “哄我。”

 “你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兒嗎!”

 “我當你是。”

 才聽了幾句,雁回就難以想象“自己”會用這種無理取鬧又假裝可憐的語氣說話,他以為錄音裡的池烈下一秒就會發牢騷掛斷,結果安靜過後,卻聽到池烈態度變平和:“你聽歌嗎,我發你幾首我最近喜歡的。”

 就這麽乾脆地遷就“自己”了。

 “不聽。”錄音裡的雁回道。

 “那睡前電台什麽的。”

 “不聽。”

 “你好煩啊!那你要聽什麽才能睡啊?”

 “我想聽你叫床。”

 “……滾、滾滾!”

 “怕什麽,我又看不見你是怎麽弄的。也不會錄音的。”

 這不是錄下來了嗎……雁回聽到這裡才忽然發笑,原來這個時空裡的自己能這麽得寸進尺,把謊話當保證,分明是在哄騙對方上鉤。可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惡劣,反而想嘲笑池烈愚笨,怎麽什麽話都信。

 雁回隨意點開很多聊天記錄和音頻,仿佛在讀取別人的記憶,盡管這其中的主角和自己身份一模一樣,他卻難以找到代入感。那兩個人的交流模式難以界定關系,沒有戀人的溫情,卻比普通床伴曖昧,他見識到了一個字裡行間都透露出虛假溫柔的雁回,對,十分虛假的溫柔,虛假到哪怕把真實藏進去也肯定不會被人發現。

 他把聊天記錄翻到最盡頭,總算知道池烈和“自己”是什麽關系了,然後他不可置信地長歎一口氣。

 對腦子這麽笨的學生下手……這個時空的雁回真是瘋了。

 【四】

 工作地點還是雁回熟悉的學校,課表也無變化。唯一的疏忽是他今天忘記遮擋右手中指上的刺青,被學生們議論半節課。下班回家,他看見昨晚的外賣還原封不動擺在桌上,看樣子池烈一直沒吃飯。

 大概是因為聽到外面有動靜,池烈很快就從臥室出來了。他盯著雁回的臉確認半天,發現依然不是自己等的人,悻悻地轉過頭,又回去抱手機躺著。

 雁回叫住他,伸出右手問:“這個圖案有什麽意義嗎?”

 池烈看了一眼他中指,嗓音啞啞道:“沒有,我覺得好看就讓他紋了。”

 雁回點頭,垂手摸口袋裡的煙,卻被池烈製止。雁回打算去陽台抽,池烈也不同意,理由居然是最簡單的“吸煙有害健康”。雁回說:“我覺得我比你有資格支配這副身體吧?好歹這還是我自己。”

 這理由讓池烈有點無法反駁,他遲疑了一下,又理直氣壯地說:“你沒資格,雁回已經賣身給我了。”

 聽見自己的名字是以這種句式展開,雁回還是很不適應,池烈那份強硬態度讓他覺得礙眼,明明電腦儲存的文件裡顯示池烈不是掌控欲旺盛的性格。因為自己佔用了這副身體嗎?雁回收起煙盒時又看見了手指上的刺青,隨後他慢慢意識到——這個圖案對池烈來說的確沒有意義,但對這個世界的雁回來說……“縱容池烈”本身就是意義。

 趁他愣神,池烈把煙盒奪去了。

 雁回看著空落落的掌心,忽然起了逃離的念頭。這個時空果然糟糕透頂,到處都是自己不能理解的事,連這副身體的主人也背叛自己。

 “他要是回不來了呢?”雁回問。

 “會回來的。”池烈篤定道,他的思維早就自動屏蔽了其他可能性。從雁回消失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也好像跟著空白一段,記憶不止存在於自己腦中,更被對方攜帶走一部分經歷,但凡少一天相處,都無法鑄就成獨一無二的彼此。

 如果雁回不回來,那他也不是原來的池烈了。

 ***

 池烈最近沒心思遛狗,暫時把梅奧和Panda送去托管,自己悶在屋裡繼續做雲朵燈。所有材料用完了,手裡是最後一盞,形狀最完整逼真,他覺得哪怕雁回看見都給不了負面評價。

 有時候胃口餓得發緊發疼,他也因食欲嚴重缺失而懶得吃飯,為了補充體力他隻喝冰箱裡的飲料。快遞也到了,出自設計師之手的燈具果然對得起它九千塊的價格,跟自己做的擺在一起簡直讓人羞恥。

 池烈把所有燈具整齊排好,放在巨大的紙箱裡。幾天忙活下來,他累得一沾枕頭就入眠,然後日上三竿才自然醒。每次醒來都先確認那混蛋回沒回來,他餓得要死,必須有人來做飯。但等到教師節那天,查理斯彗星還沒徹底遠離地球,帶來的影響仍在繼續。

 冰箱裡的飲料喝完了,池烈總算願意出門正經吃頓飯,另外帶了塊生日蛋糕回來,這是給另一個雁回的。可惜每個雁回都不喜歡甜食,只能自己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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