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碳酸危機》Chapter11. (2)
為自己辯解。但很快冷靜了下來,因為又看到雁回的臉上顯然寫著“事不關己”四個字。

 池烈頓時感到懊惱,剛才多說那一句幹什麽呢。

 綠燈亮起後,他又沉默著吃刨冰,上面那層水果已經被吃光,只剩下大半碗甜膩的牛奶冰和軟糖,味道變得有些單調。可他不想停下來,否則現在就無事可做。

 誰知道雁回忽然又開口問道:“你要是現在放棄高考會怎麽樣?”

 池烈立即陷入了疑惑裡,詫異的神色也慢半拍,“什麽‘怎麽樣’,再忍一個多月就過去了,我有病啊?”

 “我是指高考以後的那條路。”雁回平平淡淡的語氣,“運氣好點也只是上個普通的大學,畢業去競爭普通的工作,然後再過幾年……娶妻生子。”

 池烈微怔,幾分茫然地盯著雁回的側臉,囁嚅著:“你想那麽遠幹嘛,走一步看一步唄……怎麽挺好的事被你說得很慘似的。”

 “是好事嗎?”

 “不是嗎?”池烈反問。

 “不是。”雁回相當篤定,“對我來說不是。”

 池烈以為自己能理解他的話,很乾脆地順口接下去了:“因為你會走別的路啊。反正我無所謂,只要活得開心就行。”

 雁回緊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漫不經心地問他:“那我能讓你開心嗎?”

 池烈一時語塞。

 嘴裡的刨冰又涼又甜,像是融化了一塊滾燙的雪。

 自己活得開心最重要——這是池烈信奉的真理。他承認,和雁回在一起的確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刺激,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同時卻也是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段關系的最終結果無非就是及時止損罷了,池烈從沒有懷疑過。

 但雁回這樣一問,他又瞬間動搖了。

 塑料碗壁不停地凝結水珠,濡濕了炙熱的手掌。不想被對方撞見任何破綻或是不安,趁著手上濕滑的觸感猶在,池烈手腕向外側歪了歪,讓刨冰倒扣在了車座邊緣。他想裝作意外的樣子“啊”一聲,結果出來的音調卻微微抖動,虛假和尷尬暴露無遺。

 算了,哪怕跪在地上舔乾淨也比回答對方的問題容易。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雁回。

 車子馬上停在了路邊,雁回找出紙巾丟給他,然後面無表情地注視池烈的一舉一動。先是用力把腿上的東西擦乾淨,留下幾道淺白色的痕跡,接著又拿紙巾擦拭真皮座椅,擦到一半紙巾不夠用了,他抬頭尋求雁回的幫助。

 “別擦了。”雁回說。

 池烈松口氣,也確認了雁回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雁回欠身,俯下頭把那些紙團拾起來,裝進一個紙袋裡,準備下車後丟掉。做完這件事,他卻沒有移開身子。

 “池烈。”聲音近在咫尺。

 少年遲鈍地“嗯”了一聲。

 雁回抬起臉,陽光落入他漆黑的瞳仁裡,“下次別這麽不小心了。”

 [五]

 池烈的視線沒在雁回眼睛上多一秒停留,而是放空似的凝視著對方高挺的鼻梁。余光裡是他淡紅色的單薄唇瓣,嘴角天生像貓唇那樣微微上揚一點弧度,仿佛帶著柔和的笑意,衝淡了身上冷冽的氣息。

 他知道雁回最擅長的事,就是默不作聲又持續不斷地引誘自己,像一條沒有毒的蛇在黑夜悄然將至,稍有不慎就被他纏上脖子。

 可自己還是接二連三放任雁回得寸進尺了,以至於當他現在靠近時,池烈都以為距離會再近一些。而實際上卻沒有,於是池烈竟然萌生出了——

 想吻他的衝動。

 僅猶豫了兩秒就錯失了這個機會。雁回起身重新啟動車子,池烈冷靜得也很快,偏頭若無其事地望著窗外。

 回學校後,池烈先去洗手間把褲子擦乾淨,可惜牛奶刨冰還是在他腿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深藍色的校服有這種白色汙漬還真是莫名詭異。

 他抽了半根煙,煙草的苦味縈繞在他的鼻腔和喉嚨裡,有點反胃地掐滅了。現在還有點空閑時間,池烈去小賣部買糖,結帳時又折回冰櫃前拿了瓶可樂出來。

 把曼妥思放進可樂裡會讓液體噴薄而出——這是沒上過化學課的小學生也知道的常識。池烈此時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很想試一試含著薄荷糖喝可樂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事實證明,除了可樂入口的幾秒後有大量氣泡翻騰後,也沒有其他的異樣,隻比口含泡騰片的感覺誇張一些,池烈喝下可樂後很快就把糖簡單嚼幾下咽掉了。

 結果下午上課時胃部開始脹痛,他皺著眉忍到了課間,去醫務室後還不得不跟校醫如實說明情況,對方一臉匪夷所思又覺得可笑,同情地給他開了一盒嗎丁啉。

 服完藥後,連池烈自己都覺得這次犯的蠢太幼稚了。幼稚到什麽程度?就是換了別人去做這件事,他一定能哈哈大笑著不假思索說出“傻逼”兩個字。

 連這麽常識的化學反應他都要自己親自去嘗試,他不是傻逼誰還能是。

 還好這份自討苦吃的教訓持續時間不長,晚上回家喝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番茄蛋花湯,胃口舒服很多。他也沒懈怠太久,休息半小時後開始寫題,破天荒地堅持完成了今天的五科作業才睡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他徹底傻眼了。

 昨晚臨睡前忘記摘隱形眼鏡,現在整個世界都白茫茫一片,摘下後很久還在視線模糊,眼淚不由自主地從酸痛的淚腺湧出,緩了半天才勉強睜開眼。

 池烈懊惱地把那兩片快變乾的鏡片扔掉了,揉著眼睛去上學。

 上網查了查知道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只要別度數加深就好,他實在不想在鼻梁上架一副厚重的眼鏡。

 這一整天他都小心翼翼地保護眼睛,雖然也只是盡量不去揉罷了,眼淚還是偶爾會滲出來,眨幾下就掛到了睫毛上。語文老師正要求全班齊背《永遇樂》,不經意看到池烈眼眶發紅,詫異問他:“怎麽‘廉頗老矣’,你還哭上了?”

 眾人投去好奇關切的目光,盯得池烈窘迫不已,忙解釋道:“眼睛有點發炎。”

 本來就是個再輕微不過的課堂小插曲,池烈沒想到自己課間去外面接杯水的工夫,再回來就看到課桌上擺了一小瓶眼淡粉色的藥水。

 問前桌是誰放的,他說不知道。

 猜不出是哪個好心人悄悄施了善意,池烈心領了,但陌生的東西他也不敢直接滴進眼睛,隻好一直放置在桌角。後來這瓶眼藥水被他漸漸忽略,也許掉在地上沒人發覺,也許被那位好心人士收回去了,總之它就是乾脆利落地消失不見,如同對方那份鼓起勇氣卻不被回應的心情一樣。

 時間過得飛快,自從本市教育局禁止中學再私自補課後,高三的學生們終於不再那麽容易神經緊繃,每周五都能舒口氣似的迎來雙休日。

 然而今天還是被拖堂了很久,更過分的是又出現了“英語作文改不完就不能回家”的要求。作文題目押了六個,池烈被退回來四篇,最後還是英語老師陪他耗盡了耐心,還有一篇就仁慈地放過他了,回家改完下周再上交。

 老師匆匆離開,偌大的教室只剩池烈一人。

 他也不急著回家,反而有點享受這種萬籟俱寂的環境。明明是那麽好動喜鬧的性格,現在卻變得越來越能適應寧靜了,不像以前一個人待著時會心生出慌張和不安來。

 正呼吸安穩,敲門聲突兀響起,劃破了這片安寧。

 “你怎麽還沒走?”

 周五下班前,雁回都會檢查一遍教室門窗是否鎖好,以免雙休日會有校外人進入。他意外地看著池烈,聽對方簡單說明了情況。

 雁回進來把教室後兩排的燈關掉,走到池烈旁邊鎖好窗。低頭看見一本翻開的英語筆記,拿起來端詳幾秒就被迅速抽走了。

 “別亂動我東西。”

 “有秘密?”

 “沒有。”池烈抿了抿嘴,他純粹只是覺得自己字跡太亂不想被人看到而已。

 雁回見他桌子太亂還要收拾一會兒,就坐下來等,隨口問他:“司機來接你?”

 “今天不用。”

 池烈手上的動作稍慢下來,見雁回也沒再有多余的表示了,難免心情落空。雖然也沒有很在意今晚的去處,但是雁回此時不就是有決定的權利嗎?

 結果等到的是一句“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既然是客氣話那還不如不說。池烈登時心底憋出了一團火,火苗蔓延到眼裡,說話的音量不自覺提高了好幾度:“那你呢?”

 該隱藏的怒意卻明顯過頭了。

 雁回沒那麽神通廣大,能次次都看得穿池烈的心思,而這種沒由來的情緒變化就讓他遲疑了片刻,隨後才緩緩回答:“我沒什麽事。”

 短暫的冷場讓池烈清醒許多,也明白了他們兩人之間不存在什麽欲望上的默契。或許是越年輕的人才越在乎儀式感這種無足輕重的東西,他想著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月該心無旁騖地扮演學生的樣子,而在這之前也該盡可能清空節外生枝的可能性。

 正在他猶豫還要不要再開口時,雁回先說了話:“以後回家盡量早點休息,別熬夜,調整好作息。還有遇到太難的題,也要記得知難而退,不用浪費時間。”

 這兩句囑咐也沒什麽價值,池烈早就從很多人口裡聽膩了,敷衍地點頭回答:“我知道。只要你別總佔用我的時間就行,我最近沒空跟你……”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雁回挑了下眉毛,“我耽誤你的時間很多嗎?”

 “……也沒有很多。”從次數上來看確實如此,池烈又小聲補充道:“但是高考前我只有今天有空。”

 這是一句相當值得玩味的話,雁回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凝視池烈的側臉許久才啞然失笑,依然難以置信對方的話裡藏著性暗示。

 雁回有些無奈:“我對你來說就這點用處嗎?”

 恐怕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給他的微信備注是什麽吧……池烈有點心虛,但還是理直氣壯地回答:“對我來說,你本來應該連這點用處都沒有的。”

 雁回絲毫沒有懷疑這句話對自己的殺傷力,他甚至比池烈更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

 只是清晰的答案公布得過早,讓他連一丁點想象空間也沒了,實在有些索然無味。

 他坐在池烈的椅子上,輕松地向後靠去,嘴角噙著笑說:“褲子脫了吧。”

 池烈訝然:“去你家不行嗎?”

 “我家今天不歡迎外人。”

 那還是算了——本想這麽回答,但雁回也沒多一刻猶豫地握住他的手臂,朝懷裡拉近。校服褲只靠橡筋線固定,能輕松地扯下來,褪到膝蓋的位置時雁回把他按坐在自己腿上,解開拉鏈的聲音在池烈聽來有些刺耳。

 他們也有一陣子沒接觸過彼此的身體,雁回仍然駕輕就熟地揉弄對方敏感的地方,潦草地擴張幾下就直接擠進去了。池烈疼得皺眉,可也沒叫停,任由雁回繼續,反正過不久就會有快感的,在這場景之下前戲也根本可有可無。

 池烈的臉埋在雁回的肩膀上,他想快點發泄完早些離開學校,哪想到雁回插進來後動都不動,白讓他疼了半天。他偏頭看了眼,發現雁回臉上並無多少溫度。

 連聲音也有點冷:“不是挺積極的嗎,都幾次了還沒學會?”

 池烈聽到這話忍不住咬牙。他當然不想學會,他好端端的憑什麽要用自己的身體討好另一個男人,能夠心甘情願去配合就已經算是舍棄羞恥心了,更何況之前也都不是他主動索求的。

 他挺著腰煩躁地在雁回腿上磨蹭幾下,沒耐心了就在雁回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當作無聲的怒火。

 接著他聽到雁回輕輕歎氣,不知是妥協了還是懶得計較,扶穩他的腰後就開始朝深處頂入。剛開始總該是慢的,可今天雁回不像以往那樣循序漸進,待池烈裡面濕熱起來後就純靠蠻力激起了快感,過去的情趣技巧仿佛蕩然無存,只剩下原始欲望在身體裡一陣一陣激蕩。

 痛感是有的,但池烈也不會因此就在心裡埋怨雁回,他閉上眼忽略掉他們此時所在的環境,以免今後身處教室時忍不住浮想聯翩。他第一次對同班同學和任課老師產生了無法言喻的愧疚,哪怕他們對自己來說只不過是記憶裡的無名過客。

 雁回將性器嵌得更深,池烈下意識急促地呻吟,一呼吸全部是對方身上清冽的檀木香味,帶著成熟的蠱惑力讓自己安心下來。

 池烈還沒發現這是雁回最沉默的一次,以往要撩撥逗弄他的話全都消失不見了,隻憑身體的交合將情潮送入頂峰。燥熱的小腹忽然跟隨著抽動的頻率緊繃起來,池烈忽然緊緊地勾住了雁回的脖子,勒得他皮膚發紅。

 “放手。”雁回轉過臉貼到他耳邊,池烈聞聲松開手臂,把一直埋在雁回肩窩的臉抬起一些。

 雁回看到他的眼睛藏在光線下有些亮,光芒像是快要滴出來似的。更多的是眼白上的紅血絲,看起來脆弱不堪。

 這副樣子讓雁回一怔,皺著眉頭說:“少戴隱形,眼睛會缺氧。”

 池烈看著他,氣息不穩:“我今天沒戴。”

 雁回的表情還是保持冷峻,只是眼神柔和下來,伸手摸了摸池烈的頭髮。他以為這個微小的動作最多是安撫對方別那麽緊繃身體,下一秒卻直接愣住了。

 池烈的臉頰有些燙人,溫度傳遞過來又有一絲涼意劃過。雁回悄無聲息地幫他抹去後,摟緊了他柔軟的腰,迎合上這個足夠笨拙的吻。

 等唇瓣分開後,池烈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執著於與雁回保持距離。

 “去我家吧,”雁回替他整理好凌亂的發絲,“我給你做飯。”

 ——是為了期待下一次靠近。

 [六]

 白日的燥熱逐漸褪去,薄暮冥冥,雲如鱗波。進入五月以來,空氣裡總是浮動著綠色植物的乾澀氣味,放學後的操場上偶爾響起少年們進球後的歡呼,伴隨著落日余暉也足夠熱鬧。

 這個月下旬,高三的加課取消,放學時間恢復正常。經過一年的複習鞏固,就算不是胸有成竹,考生們也好歹拾了七八成的信心,最近大家都盡量互相加油鼓勵,很少流露出焦慮的情緒。

 池烈坐在網吧裡吹冷風,幾個月沒玩遊戲了手有點生,連續三把崩盤後就沒有再玩下去的興致。百無聊賴地坐了會兒,隻好早點回家,趴在床上翻開語文書發呆。

 最後一階段他進步速度還算快,三模的成績看起來終於不那麽拖後腿,英語和數學的成績也保持在了單科平均分之上。盡管距離那些優等生還有相當一大截,但也已經讓他有足夠的資格上考場了。

 其實自己能專心致志地複習,和雁回多少也有點關系。最近這段時間,池烈不得不強迫自己暫時忽略他,免得總因此分心。而雁回似乎與自己心照不宣,在學校碰面也泰然自若,不會刻意多看彼此一眼,如同普通師生那樣。

 雖然生活中的刺激感驟減,但池烈並不會感到寂寞,反而獲得了白開水一般平淡寡味的安全感。他有時候走神,思維偶爾也會跳到雁回那裡去,懷念對方身上雪松與煙草的香氣,惦記曖昧的目光和冷雋的笑容。

 明明擁有的時候沒覺得這些值得牽掛,但甜度嘗夠了才發現,普通的糖分已經滿足不了自己了。

 實在是沒什麽原則,甚至還沒什麽出息。

 池烈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如此清晰深刻的認知,然而卻並不為此感到懊惱慚愧,還因這份墮落暗自起了興致。

 奇怪了……原來自己是這麽貪心的人啊。

 今年六月前所未有的炎熱,幸運的是高考當天迎來了降溫,這像是個好兆頭。

 池烈拿到語文試卷的第一反應就是先確認作文題目,正好是老師押的三個主題之一,他早有準備。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他都比別人淡定許多,答題有條不紊,遇到文言文中的難點也果斷跳過,盡快拿到大部分基礎的分數。

 下午考數學就沒想象中的那麽容易了,大題出現了完全嶄新的形式,解題思路也要臨時變化,還好前面的選擇填空沒有太多讓他糾結的結果,交卷之前有足夠的時間把空白填滿。

 走出考場,天氣格外涼爽。池烈完全不在意正確答案,隻想著趕快回家放松大腦。

 班級群頭像上多了個紅圈數字,然後這個數飛速上漲了起來。

 池烈以為是他們在討論考題,點開後發現是雁回先說了一句話,接著大家開始發送簡短的“好”“我也要去”之類的回應。

 什麽啊……池烈往上翻了翻,原來只是明天考完試後雁回請大家吃飯唱歌罷了。跟學生關系稍微好點的老師一般都會這樣邀請,池烈對人數過多的聚會沒興趣,尤其發起人還是雁回,這就讓他更不爽了。

 乾脆就裝作沒看見群消息吧……可這順理成章見面的機會難得,要是就這麽錯過,不知道假期還能不能有機會相處。

 而且在這之後,池烈也沒收到雁回的私聊。

 如果他單獨找自己的話——池烈心想,如果他單獨找自己,那一定不會拒絕的。

 池烈不想在這個節骨眼注意力轉移,所以腦海裡的預想沒有停留多久,他就把手機關機了,把結果留到明天下午走出考場那一刻。

 夜裡下了場雨,早晨陽光明媚,溫度顯然有升高的勢頭,到了下午兩三點果然暑氣熏蒸。不過池烈所在的考場教室處於背陰面,不至於受悶熱影響,還能順利思考。交完英語試卷出來,看新聞說別的地方還有人寫到一半中暑暈倒了,實在令人惋惜。

 池烈真心感激自己的運氣足夠好,那些他一竅不通的題型只出現了兩三道,舍去那些分數,剩下的基礎題他還是有把握能做對的。好歹也是市重點高中的師資,加上長時間的一對一補習,瘦死的駱駝怎麽也比馬大,不必太擔心分數。

 總之,一切已成定局,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徹底自由了。

 池烈之前對高考結束的這一天有許多設想,以為自己會立刻去通宵打遊戲,或者去涼爽的泳池裡玩,甚至買機票去別的城市散心。結果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卻心如止水,毫無波瀾。

 手機上不斷彈出的是各大媒體網站的新聞推送,主題無外乎和高考有關。池烈挨個取消了對它們的關注,順手打開微信刷朋友圈,翻來看去也還是這點事。

 怎麽那些學霸們才是最激動的啊,平時看著熱愛學習,實際上是被壓抑很久了嗎?池烈出於同情給他們挨個點讚,往下刷著刷著,就看到了雁回的動態。

 他發了一張空曠的教室照片,附字:“這一年有幸見證了同學們的成長,我會永遠珍藏這段時光。祝大家好夢相伴,如願以償。”

 這條動態剛發出不久,但底下的評論卻堆積了一大排——

 “嗚嗚嗚我們舍不得雁老師!”

 “以後我每年教師節都會回來給老師過生日的,老師不要忘了我QAQ”

 “謝謝雁老師。”

 “差點沒認出來這是我們平時上課的教室,一下子空了就好陌生。”

 ……

 隔著屏幕都能聽見他們鬼哭狼嚎的聲音。

 池烈不免嫌棄地扯了扯嘴角,雁回寫的顯然都是場面話啊,一個個地在底下還真情實感起來了。對於教室,池烈可從來就沒有什麽好記憶,更何況教室這個教書育人的地方也被自己和雁回玷汙了。

 剩下的評論還沒來得及細看,背後有道女聲喚了自己的名字。

 池烈回頭看到班長,“你也在這考啊。”

 她點點頭,瞧見池烈的臉後有點擔心地問他:“你臉好紅啊,不會中暑了吧?”

 池烈下意識摸了摸臉頰,連忙搖頭,“沒事。”

 “雁老師請客,你去不去,我們一起?”

 池烈遲疑了一下,結果這停頓的幾秒鍾讓她以為自己是默認的態度了,不由分說伸胳膊攔了輛車。

 地址是一家最近在網絡火爆的自助餐廳,食材新鮮,餐點精致,還帶包間。他們到的時間不算晚,池烈就近落座,奔波一路有點熱,他暫時沒胃口吃東西,就舀了幾杓冰淇淋球。

 雁回的位置離自己很遠,他那桌人除了學生還有幾位任課老師,為了氣氛不免要開幾瓶酒。

 而自己這邊的飲品都是普通的汽水和果汁,池烈招呼來得空的服務生,讓他給剩下的幾桌都擺上酒,越貴越好。反正都是記雁回帳上,能佔便宜就佔。

 服務生看他們年紀也不大,就挑了幾瓶度數低的果酒放上。雁回正跟旁邊的老師聊天,余光看見一個亮色包裝紙的瓶子擺過來,顯然不是自己點的。偏頭看見鄰桌也有,如果不是餐廳的贈送,那這自作主張亂點東西的人,雁回倒是很容易就確認了。

 過了一會兒,服務生又端上來甜點拚盤和一份焦糖榛果塔,那股甜膩氣味拂過來的瞬間,雁回就立即忍不住皺眉。這厭惡的表情過於明顯,侍者也跟著猶豫了動作,試探性問道:“要退掉嗎?”

 雁回反應過來,舒展眉頭,“放著吧,”

 這頓飯他沒怎麽吃,感覺空氣裡都幾絲香草精味,有點影響胃口。他原先預訂的套餐裡不包括這些甜點,不過這類沒營養的東西應該很受這群小孩歡迎,雁回也就任由池烈擴寫帳單了。

 樓上有家純K,畢竟這次來人挺多,雁回預訂的是價位最高的包廂。他平常有空也會獨自來唱歌,純粹是為了散心,人太多熱鬧起來的時候他反而不想拿話筒。不過學生過來要合唱,他也不會拒絕。

 池烈無事可做就安靜地坐著喝酒,旁邊坐著的女生偶爾湊過來跟自己搭話,但也不容易聊下去,她便把話題扯到了雁回身上。

 是要跟著評價幾句嗎?池烈抬眼望了一眼那個方向,淡漠道:“也就那樣吧。”

 “男女審美會有很大差別嗎?”

 “我怎麽會知道……”

 “你也很好啊。”

 “啊?欸,等一下,”池烈疑惑地眯起眼睛,“你是我們班的嗎?”

 “……”

 “來蹭飯的?”

 “不是啦……來追人的。”

 “噢。”

 氣氛又重新降回冰點。對陌生女孩開口就是“蹭飯”也未免太直接了,女生無奈地悄悄歎口氣。她沒想到的是池烈接下來還會主動和自己說話。

 “來追雁回的?”

 “……”

 看來抓重點能力也完全沒有。

 見她表情明顯沮喪,池烈又擅自把這種情緒歸結為和雁回有關,想了想還是決定勸人家擦亮眼睛,回頭是岸,“他不行。”

 “為什麽不行?”

 池烈居然俯下身子湊過來,這動作讓她心跳瞬間亂了,耳邊是少年刻意壓低的沙啞聲音:“你可別說出去。”

 “嗯!”

 “他早結婚了。”

 少女聽完沉默了幾秒。她根本不關心這種八卦好嗎?為什麽要被眼前人科普這種隱私啊……不過她還是裝作驚訝的樣子應和池烈:“看不出來欸。”

 池烈覺得自己今天做了一樁善事——拯救無知少女,阻止她誤入歧途。就算她把這件事說出去也沒關系,打消了一些女性的念頭,省得她們做更多無用功,雁回當然也不會在乎。

 酒喝著喝著,瓶子就見底了。池烈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數字,半晌反應不過來這是幾點。

 臉頰就像跑完一千米似的發燙,他站起來去衛生間,對著鏡子確認自己的臉色還是正常的,不會因為喝酒發紅,而且用手摸也沒有那麽燙。就是熱得有點頭重腳輕,思考能力變遲鈍了。

 他呆站了會兒,決定回家。

 [七]

 天色已黑,往前走幾百米就是打車的路口。池烈站在原地望向遠處,看那邊是嘈雜的廣場,下意識轉身選擇了另一個方向走去,那邊是座公園。等耳邊沒那麽多噪聲時,他才發現自己繞了很大的遠路。

 臉燙的臨時症狀還沒消散,夏夜走路多了身體也跟著熱。前方有個水池,池烈站在旁邊盯了幾秒,水看著澄澈透明,挺乾淨的。

 然後他把胳膊伸進去測溫度——冰涼舒爽。

 他當即就一個念頭:躺裡面一定更爽。於是不假思索地邁進去了,可惜水池太淺,站在裡面水線才到自己的腰,池烈瞬間很失望,隻好深吸一口氣,彎腰要把臉也埋進去。

 鼻尖快要蹭到水面的時候,頭髮忽然被人緊抓住,腦袋一下子就扯起來了。

 雁回沒松開手,攥著池烈的頭髮讓他面對自己,聲音低沉:“別在外面丟人現眼。”

 池烈啞了很久,才慢慢說:“我手熱。”

 “手熱你就整個人在水裡泡著?”雁回搞不懂他今天腦子出了什麽問題,隻好先松開手,輕輕地在他頭上按揉幾下。

 沒過多久,雁回看他總想把手往臉上撩,反應過來剛才池烈本想說的是“臉熱”,八成是今晚酒喝多了,眼睛跟腦子都對不上號,嘴也說不清楚。

 “快點出來,”雁回扶在水池邊,彎腰想去扶他,“你知道你是在許願池裡,踩著別人的願望嗎?”

 池烈低頭看著水底,然後伸腿踢了踢,果然很多硬幣,又圓又清脆,反射著幽暗的光芒。

 於是他轉臉跟雁回感歎:“我靠,這裡面好多月亮啊。”

 “是硬幣。”

 “哦。”池烈愣了愣,“我剛說的不是嗎?”

 “……是。”

 雁回看四下沒人,隻好收回手讓池烈先在水裡待著。他側坐在水池邊緣,低頭就看見池烈那雙乾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或許根本就沒有思考能力了。

 “我應該考得挺好的。”池烈聲音很慢,“數學後面的作文一個字都沒寫錯。”他頓了頓,又說:“但是我選了C……”

 雁回嘗試理解他每句話的本意,可後面說得更亂七八糟,聽著聽著就沒了耐心。他身子前傾,把池烈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淡笑道:“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池烈的耳朵貼在雁回的胸口,他安靜地傾聽裡面的聲音,懶洋洋地開口說:“在打鼓呢。”

 “你發現了啊。”

 “變快了。”

 “是啊。”雁回輕輕地歎息。

 池烈意識有點渙散,他打了個哈欠,眼睛被眼淚模糊了,用力擠了幾下才視野才重新清晰。過了幾秒他回過神,接著問道:“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麽?”

 “就……我以後會怎麽樣。”

 “不好奇。”雁回輕聲回答,“你一定會萬事順利。”

 “我討厭客套話。”池烈每個字都聽得懂,“別他媽想騙我。”

 雁回松開了他,低頭看著那雙凌厲又水汽氤氳的眼睛,充滿了少年戾氣。他終於還是妥協似的說:“好,那我跟你說實話。”

 “我有時候覺得你單純過頭,別的孩子都在這個年紀模仿大人的姿態了,你怎麽還是那麽幼稚又可笑。”

 語氣足夠冷淡,仔細聽還是有些不屑意味。

 池烈光是聽這樣的聲音,都懷疑他是在討厭自己了。

 “可更多時候,我一點都不希望你變聰明。我希望你就繼續笨下去吧,好讓我再騙你久一點。”

 池烈這下又聽不懂了,臉上的熱度升起來,他就想一頭栽進涼水裡。雁回看他好像對著水池躍躍欲試,原本想說的話也忘得一乾二淨,忙探身把人拽上來了。

 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池烈重回地面,然而身體還沒擺脫浮力的影響,膝蓋一沉差點跪在地上。

 衣服也幾乎全濕了,別扭地貼在身上,走兩步就難受。

 雁回看他心不在焉,便蹲下來示意他:“上來。”

 路邊兩側都是樹,影子在白燈下搖曳生姿。夏夜的風裡有陣陣花香,偶爾會有人騎自行車路過,響起一串清脆的鈴聲。

 池烈小時候懶得很,走兩步累了就吵鬧著要大人背,而且回家前他總是能先睡著,無論外面多麽吵鬧都能睡下去。

 現在臉頰還是很熱,理智在酒精裡浸泡太久早變了質,他就理所應當地把臉貼在雁回裸露的脖子上,以為這樣就能把溫度傳遞過去了。

 雁回背著他慢慢走,實際上也刻意放慢了步伐,這樣他們就還有機會再多說說話。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

 “……我沒想來啊,班長拉我來的。”

 “這樣啊。”雁回笑了笑,“你也覺得沒必要再見我了嗎?”

 池烈把他的話理解好久,才回答:“我只是不想跟別人一起。”

 雁回把這句話默念了一遍,忍不住說:“是不是我現在無論問你什麽,你都能誠實回答了?”

 池烈的潛意識被這句話刺中了,隨即他短暫清醒地慌亂一下,立刻伸手捂住雁回的嘴。

 雁回笑出聲音,搖了搖頭。

 池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把手松開,他打算再也不開口說話了,整個人慵懶地趴在雁回身上裝睡。

 很快就走到了分岔路口,雁回輕輕晃了晃背上的人,準備跟他告別。

 “還要我背你多久啊,自己回家吧,小畜生。”

 池烈仍然勾著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