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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酸危機》Chapter10.薄荷 (2)
發現人不少,於是果斷選擇無視雁回,直到車跟著自己緩緩開到了校門外的拐角,池烈才上去。

 雁回抬手把車內的暖風調高了溫度,問他:“有什麽想吃的?”

 “都行,我不怎麽餓。”

 這個時間正是出行的高峰期,每過一個路口就堵上好幾分鍾。雁回點煙的工夫,看到遠處商業街上有敲鑼打鼓的舞獅隊,紅燈籠也亮了好幾排,便偏頭問池烈:“年不是已經過完了嗎?”

 池烈瞄了一眼窗外,“今天元宵節啊。”

 “怪不得。”

 池烈以為這麽重要的節日是人盡皆知的,沒想到雁回仍然遊離在外,包括之前的春節也如此,便忍不住問了他一句:“你不回家啊?”

 雁回偏著頭,不明所以地反問道:“我不是一直在家嗎?”

 “可你家裡不是只有你一個。”

 雁回被池烈茫然的表情逗笑,“這不就夠了。”

 池烈有點遲鈍地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如果一個人住的公寓就算“家”的話,那無需任何節日也照樣是“團圓”了吧。而自己向來喜歡熱鬧的節日氣氛,以為所有人都是如此,原來也有雁回這樣的例外。

 但至少……雁回現在的時間是與自己相連的。

 池烈怔了怔,余光發現對方好像在盯著自己,他立刻不自在地把臉望向窗外,假裝觀察路燈。

 不少熱門餐廳排號都要等一個多小時,雁回便挑了家價格稍貴的泰國菜館,裡面環境幽雅,放眼望去只有兩三桌客人。

 菜夾到一半時,雁回想起來問他還要不要吃湯圓,一抬眼就看到池烈低頭拿杓子小口地嘬湯。大概是這樣的姿勢省勁,池烈越喝臉越靠下,最後乾脆連杓子都忘了,嘴唇貼著碗邊開始吸。

 雁回安靜地笑起來,沒去打擾他,等湯喝了一大半才提醒池烈多吃菜。

 “今天晚自習是什麽來著?”

 池烈想了想,“英語。”

 雁回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歷,“今年一模的時間有點早,你有空多背單詞吧。”

 一邊帶自己逃課還一邊提醒自己學習,真是新的一年新的牌坊。池烈給了他一記白眼,悶聲嘟囔起來:“單詞成千上萬,背了記不住,記住了也不一定會考。”

 “你不用把眼光隻放在考試,趁現在的氛圍多學點以後也用得到的東西,這樣對你來說更好。”雁回慢條斯理地拿起紙巾抿了抿唇,丟到一邊,“反正無論你——”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池烈心不在焉地喝了兩杓湯,沒再聽清雁回的話就開口打斷了他。

 雁回手指緩緩蜷縮,把要說的半句話咽了回去,淡笑著衝他“嗯”了一聲。

 吃完飯後兩人上了電梯,商場頂層有一家琴行,雁回進去挑出幾架合心意的試音色。他早就有換琴的打算,但又懶得把家裡大件物品換新,正好今天心情好才想來看看。

 池烈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歇息,他從沒見過雁回上課的樣子,但光是現在這樣望著那個端正挺拔的背影,就能想象得到音樂課上那些學生們的心情。

 他聽不出鋼琴音色上的差別,只知道都一樣昂貴,本以為買樂器要慎重地考慮很久,然而雁回卻以極快的速度選定了喜歡的那架。

 銷售員猶豫了一下,禮貌地問他:“先生您不再試試別的了嗎?”

 雁回輕輕搖頭,“這台就是最合適的。”

 在他付定金的空當,池烈悄悄按了兩下琴鍵,發出的聲音清脆又柔和,有點好聽,趁沒人注意他又敲了幾下。

 自己小時候被母親逼著上過特長班,什麽圍棋繪畫小提琴,但每次都學不過一禮拜就吵鬧著回家了。池烈天生性格就愛三分鍾熱度,所以至今為止都沒有培養出特殊的才能,也欣賞不來太藝術的東西。不過雁回在朋友圈分享的歌曲他都有點開聽完,哪怕是節奏過於緩慢的音樂也挑了幾首下載。

 池烈印象裡,雁回除了抽煙喝酒的不良嗜好以外,就基本沒表達過什麽別的興趣,頂多偶爾再看看書和紀錄片,恰好這些都是自己沒意願了解的,只剩下音樂還能不費腦子地聽。

 但是那些曲子可真無聊啊……催眠似的,寫作業時播放很快就困了。

 雁回結完款後走過來,自然地攬住池烈的肩膀,“要吃湯圓嗎,我剛才看到四樓有賣。”

 “我家裡有。”池烈隨口答話,接著轉而一想,家裡買的跟雁回買的又不一樣,便立刻改了口:“那去看看吧。”

 並非專門賣湯圓的店鋪,不過是為了元宵節而臨時加的賣品,口味很是單一。池烈現在沒多余的胃口,要了一份只能打包帶走。他怕湯灑出來,一路小心翼翼地端著包裝盒,雁回中途有幾次故意急刹車,於是池烈那張表情緊繃的臉瞬間露出惱火的神色。

 雁回因此笑容更深,還若無其事地跟池烈說:“放心吧,包裝比你嚴實,什麽都流不出來。”

 池烈不懂他幹嘛拿這個破盒子跟自己類比,過了半晌才琢磨出點含義,接著身體仿佛被喚醒了些糟糕的記憶,低頭再看這一盒湯圓的顏色都沒食欲吃了。

 “怎麽突然坐不住了。”雁回瞥了他一眼。

 “你管我,”池烈卯足了底氣,“我要是樂意還能在你車上蹦呢!”

 “是嗎。”雁回聲音十分悠長,正好車子現在遇上紅燈停下來。他慢慢朝池烈的方向湊了過去,嗓音輕得像是沙啞了一般:“怎麽蹦的,我看看。”

 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和煙草的味道,池烈凝著眉往車門邊緣靠了靠,“等你有墳頭了我天天蹦給你看!”

 雁回的手衝自己額頭伸了過來,池烈下意識眯起眼,而對方只是撥順了他剛剛被風吹亂的頭髮,沒再做多余的舉動。

 池烈忽覺喉嚨一陣乾燥,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轉臉望著窗外。封閉空間裡的暖風烘得他心裡上火,莫名其妙地情緒變得焦躁。

 過不久就要到家,雁回在小區外的路口停下。副駕駛的車門剛推開到一半,“嘭”的一聲又被重重地合上了。

 沒等雁回開口,池烈就皺著眉把臉轉過來,言簡意賅:“我哥。”

 再抬頭就看到那輛灰色悍馬從小區樓口緩緩駛出,雁回沒有猶豫,繼續踩油門開了進去。池烈心裡一沉,驚愕地看著他,“你幹嘛?”

 雁回神色自若地解釋:“要是他路過看見了我們停在外面,就更解釋不清,還不如現在直接開進去大大方方打招呼。”

 池烈無意識地“嘖”了一聲,車子慢慢開到悍馬旁邊停下,一聲鳴笛。

 兩扇車窗同時搖了下來,雁回沒有說話,看著池鈺一副訝然的神色問自己:“你怎麽在這兒?”

 “噢,今天元宵節學校晚上停課,”雁回自然地露出笑容,“我有別的事正好順路,就捎上池烈送他回來。”

 池鈺了然於心地點頭,眼神意味深長地盯著雁回,徐徐笑道:“麻煩你了,沒想到你們現在相處得挺好。”他視線稍稍移了一寸,看到副駕駛上垂頭的少年側臉,聲音上揚:“池烈——”

 對方極不情願地應和了一聲。

 “記得跟老師說謝謝。”

 “煩死了!”

 雁回又笑了笑,對池鈺道:“不用客氣,都是看在你面子上。”

 “我還這麽有顏面啊。”池鈺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提醒他:“路上人多,你開車小心吧。”

 畢竟佔用了公共車道,他們都沒再多說什麽,各自開車離去。等池鈺的車徹底消失在後視鏡裡,池烈才松了口氣,“靠,太倒霉了……”

 “剛剛你哥車上那個女的。”雁回冷不丁地開口。

 “啊,我嫂子,怎麽了?”

 雁回停頓了幾秒,說道:“挺漂亮的。”

 池烈奇怪他幹嘛沒由來地表揚起別人來了,但說的也確實很對。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雁回又接著說了一句:“不如我去勾引她吧。”

 他話音未落,就偏頭看池烈的反應。

 少年的臉色迅速地冷了下去,眼睛不知所措還有些憤怒地望過來,有點語無倫次:“你別想打她的主意,我嫂子跟、跟我哥很多年了,不可能對你感興趣……”

 車子熄了火,雁回解開安全帶,轉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空氣陷入了片刻凝重,雁回側過身子靠近,手掌摩挲著少年白皙的臉,沉聲道:“緊張什麽,我說著玩的。”

 池烈皺了皺眉,垂下眼睛,“別他媽閑的沒事就胡說八道,我嫂子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那你是嗎?”雁回扳過他的臉,讓他正視自己的眼睛。

 池烈一時語塞,喉結上下滾動,感覺自己頭腦發熱。他之前以為雁回的笑容最難懂,但現在發現雁回不笑的時候才真正陌生。

 深呼吸後,池烈別開了臉,迅速解開安全帶,“我上樓了。”

 他手指觸碰到車門的瞬間,肩膀感覺一沉。接著脖頸間多了雁回溫熱的氣息,他的嘴唇好像無意識地蹭到了自己的皮膚,又癢又燙。

 池烈被他這樣抱著,心裡原本淤積的躁怒很快消散了。

 “放心,”雁回抬頭舔了舔池烈發紅的耳垂,“我隻勾引你。”

 大腦緊繃的弦斷得四分五裂,池烈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被撞碎的聲音,趕緊掙開雁回的手臂打開了車門。

 冷空氣讓他恢復了理智與自尊心,又疾步進了樓棟堅決不回頭再多看男人一眼。

 ——無論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都太他媽容易讓他動搖了。

 口袋裡的手機振動兩下,池烈嚇了一跳,拿出來後,看到屏幕上彈出一個對話框。

 [小桃符]:今天你們學校真的停課了嗎?

 [小桃符]:你哥哥現在要過去看看。

 [七]

 雁回臨下車前看到副駕駛上被遺落的袋子,剛要思考如何處理,池烈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還以為他一直沒保存過自己的號碼呢。

 接通後,雁回率先告知對方:“你湯圓沒拿走。”

 池烈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件事,但眼下也提不起胃口了,“哦,那你趁熱吃吧。”

 “嗯。”雁回握著手機應了一聲,下車後隨手把袋子丟進了路邊的垃圾箱。他聽得出來電話那邊的人聲音有點低落,問道:“怎麽了?”

 原本要說的話忽然堵在了喉嚨,池烈開始猶豫還有沒有必要提醒一下雁回。反正陶芙已經裝作肚子疼轉移了哥哥的注意,幫他逃過了一劫,如果這時候再跟雁回訴說擔憂,說不定對方會乾脆利落地處理掉這個隱患。

 池烈心裡的念頭很清晰,那就是在自己認定他們的關系是負擔之前,堅決不想輕易破壞這份隱秘。

 “後天我要請假,”池烈隨便扯了個理由來回答雁回,“明天半夜去看電影首映,早上肯定起不來。”

 他想著,要是雁回下一句問“什麽電影”,自己就可以順理成章若無其事漫不經心以“老子就隨口一問”的口吻問他“你要去嗎”。

 然而雁回並沒有那種好奇心,平靜道:“請假可以,不過只有上午。”

 池烈冷哼一聲,“你小氣什麽,準我整天的假就不行?”

 “不行。”

 “你這人——”

 “因為下午我想見你。”

 池烈頓時沒話講了,短暫的沉默後他悄悄舒了口氣,全身放松地趴在綿軟的被子裡,低聲跟雁回說:“明天晚上見不就得了。”

 他聽見雁回那邊極輕的笑聲,仿佛貼在自己耳邊一樣懶懶道:“晚上敢見我,膽子挺大啊……你該不會是有別的打算吧。”

 “我只是看見買兩張票能打折!”

 “嗯,好好好。”

 這敷衍的語氣聽著就是故意氣自己的,不過雁回總歸是答應了,池烈也因此提不起著急的力氣。直到他選完座位購票成功,才忽然醒悟過來——打電話的最初目的不是要提醒雁回記得提防池鈺嗎?

 算了……

 至少哥哥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池烈很清楚他做事的性格,就算再擅長從蛛絲馬跡裡尋找事實,只要還有反駁的余地,他就不會輕易做出判斷。換句話說,哥哥在某些方面有很深的強迫症和使命感,前者讓他愛鑽牛角尖,後者讓他愛多管閑事。

 還好,他們所剩的時間也不多,只要這三個月裡別被池鈺抓到把柄就行。

 池烈松口氣,又趴在床上發了會兒呆,起身寫作業了。

 [八]

 第二天放學後,池烈在教室裡磨蹭了半天才拎著書包離開,這時候出校門的人已經很少,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坐進雁回的車裡。

 晚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去影院等開場,電影是池烈期待已久的超級英雄系列第四部,他之前都為了避免被劇透來熬夜看首映,凌晨散場後沒有出租只能去賓館或網吧打通宵。幸好這次帶上了雁回,至少交通可以不用擔心了。

 影院裡絕大多數人都是影迷,從片頭字幕開始就能感覺到滿場興奮的氣氛。池烈最先也是處於精神抖擻的狀態,但小半場看下來,情緒逐漸趨於平靜。原因是他發現雁回好像一直遊離在電影外,看到緊張或搞笑的情節都毫無反應。

 池烈意識到他好像對這類型的電影不感興趣,如果自己繼續在旁邊情緒高漲會顯得很尷尬吧,早知道這樣就提前問清他的喜好了。

 於是後半場池烈都盡量安安靜靜地看,偶爾出現精彩的情節才會忍不住發出感歎的語氣。正片結束後幾乎沒有人離場,池烈也心安理得地等完了幾個彩蛋。影廳的燈光亮起時已經凌晨兩點多,等大部分擁擠的人群散開後,他們兩個才起身徐徐離開。

 深夜涼意十足,池烈剛呼吸到室外的空氣,肩膀就被雁回攬住了。

 “沒戴圍巾?”他的聲音壓在頭頂。

 “忘教室了吧。”

 雁回抬手把池烈外套的衣領向上提了提,免得冷風吹進去。去停車場的路上很黑,勉強可以借到一些店鋪櫥窗的光亮。走了一段路他們發現不久前好像下過雨,地上隨處可見淺淺的水窪,空氣也有點潮濕。

 明天大概會是好天氣。

 “要回家嗎?”雁回問。

 池烈不假思索地“嗯”了一聲,誰知道接下來雁回卻若無其事地說:“那你路上小心。”

 “……”

 ——不送他嗎?!

 ——混帳東西!

 ——不過……畢竟也這麽晚了啊。

 池烈掏出手機打開地圖軟件,查找附近的賓館。他一邊走路也沒看清,指尖不小心點開了語音系統,偌大的街道上立刻響起了機械般的女聲。

 他倉促地按了幾下屏幕,不知道為什麽卻沒關掉。雁回伸手直接把他的手機鎖屏,讓這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拿起來丟進了池烈的口袋裡,悠悠地說:“去我家。”

 池烈默許了他的這個決定,心情因此放松了起來。他忍不住問起來關於電影的問題:“前幾部你看了嗎?”

 “沒。”

 顯而易見的答案。池烈確定了他是真的沒有興趣,隻好補充了一句:“第二部最好看。”

 “嗯。”雁回偏過臉,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抬起來揉了揉他軟茸茸的頭髮,“我有空再看。”

 這下池烈心情爽朗起來,正琢磨著怎麽解釋這些系列電影的時間線和觀看順序,雁回的腳步忽然停下了。他朝周圍的方向望了一圈,然後視線移到了池烈的臉上。

 靜謐的夜裡只能聽見水珠落下滴滴答答的聲音,他們心照不宣地什麽話都沒再說。陰暗中四目交接,池烈看到那張英俊的臉蒙上黑影時更顯邪氣。

 雁回的唇瓣有些涼,池烈下意識蹭了蹭,然後由著他探了進來。大概溫度令人嗅覺不那麽靈敏,今天雁回身上的香水味極淡,讓池烈難以滿足地又悄悄貼近了他幾分。

 黑夜是欲望的保護傘,輕易地讓人把平常的羞恥拋在腦後。池烈感覺到自己被對方抱得更緊,於是也輕輕摟住了雁回的腰,不自覺地加深這個綿長的吻。

 等兩人嘴唇分開時,池烈連呼吸都溫熱無比。他抿了抿嘴,猶豫著要不要撒開手,然而下一秒雁回就把自己擁進了懷裡。

 胸膛結實又溫暖,池烈如願以償找到了那份檀香與煙草混合的冷冽香味,熟悉而安定。

 他忽然有一刹那的恍惚——

 自己以前有被雁回這樣抱過嗎?

 不是胳膊隨意地纏上自己,而是像現在這樣緊緊相擁。

 池烈沒再猶豫,手臂慢慢向上抱住了雁回的背,把沉重的呼吸埋進了他的胸口。

 就算明天不是好天氣,也不值得懼怕了。

 [九]

 到雁回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三點多,由於書房已經很久沒住過人,折疊床早就收了起來,池烈隻好在雁回的房間裡將就一晚。他衝完澡後還是不停地打哈欠,趴在床上剛合眼皮就陷入了沉睡。

 雁回邊擦頭髮邊進了屋,看到床上的人幾乎是把臉朝下埋在了枕頭裡,便過去輕輕地幫他翻了個身,調整好舒服的睡姿。他本想著去拿吹風機,但噪音說不定會把對方吵醒,於是隻好用兩條新毛巾按壓吸乾頭髮上殘留的水。

 他倚靠在床邊感覺到有了一點點困意,不過身邊多了個大活人,就算睡得再安靜也沒辦法讓他忽視這個存在,所以乾脆清醒幾個小時直接去上班。

 池烈的生物鍾雖算不上正常,但睡眠一定是夠了八個小時才有自然醒的可能。他這一覺睡得很沉,夢裡好像還出現了半夜看過的幾個電影片段,大腦因此完全處於放松的狀態。

 再醒來時,眼前已經是光亮一片。他辨認出雁回家特有的厚重窗簾,陽光只能從縫隙鑽出,漏到地板上。

 屋子裡極其安靜,直覺告訴自己雁回已經不在家了。池烈抬眼看到自己的手機正放在床頭櫃上充電,拿起來看到時間將近十二點。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學校上課吧,反正一個人在雁回家裡待著也無聊。

 洗漱完下樓打了輛車,路上將就吃了點東西,趕上了學校中午開校門的時間。池烈趁著午休看網上的影評分析,一個扒彩蛋的帖子正讓他讀得不亦樂乎,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影響了瀏覽。

 是哥哥的短信。

 “我請了個司機高考之前接送你上下學,你今晚幾點放?看到快回。”

 好心情一掃而空,池烈腦子呆滯了兩秒,立刻打字說:“不用了!”

 發送出去後,他眼神回到了帖子上,半晌卻也沒讀進去一個字。池鈺的消息很快又回過來:“已經聯系了,十點之前就能到。”

 池烈暗自罵了句髒話,心裡升騰起不好的預感。沒過多久,池鈺又問起另一件事:“昨天半夜去看電影了嗎?”

 這讓他背脊發涼,想起自己之前每次去看超級英雄系列電影時,都會在朋友圈曬會員海報,唯獨昨天沒有。而池鈺相當了解自己的喜好,知道他是不可能錯過首映的。

 池烈不想過多揣測哥哥的心思,隻明白最好別在他面前撒謊,就如實回答:“看了。”

 “晚上沒回家?”

 “住的酒店。”

 “早上沒遲到吧。”

 “沒有。”

 池烈等了幾分鍾,對方也沒再回復新的消息,大概是相信了自己說的話。

 他有時候也難免會胡思亂想,比如“萬一被別人發現自己跟雁回關系不正常怎麽辦”,也許自己會徹底成為學校的恥辱,也許會被家裡人大罵一頓,但池烈從不懼怕,也不去考慮在這之後自己的選擇。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選擇。

 只是現在才意識到,“順其自然”這件事也有會被別人打擾的風險。

 下午池烈筆速飛快地補昨晚的作業,寫到一半時,班長敲了敲桌子讓大家到樓道裡排隊集合。

 他也沒多想這是要幹什麽,反正不用上課就是好事。跟著隊伍走到了大禮堂外,發現好像整個高三年級都在這裡,各班依次排隊進入室內。

 池烈等在原地愣神,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兩下,一扭臉看見雁回。他今天一身正裝,低頭悄聲說:“跟我過來。”

 提前進到禮堂裡,池烈迎面看到大屏幕上掛著“第七中學備考誓師大會”一行字。主席台上擺著一排座椅和鮮花,禮堂裡的座位席也分好了班級區域,頓時了然今天要百日誓師。

 雁回帶他進到了後台,這間屋子比較狹小,導播台佔了很大一部分空間。池烈之前在禮堂裡看到過這地方鑲著一大塊鏡子,還奇怪過那是幹嘛用的,現在才知道玻璃這邊是半透明的棕褐色,並且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狀況。

 “我才知道這裡還有間屋子。”池烈伸手敲了敲窗戶,“外面真的看不見裡面嗎?”

 “鍍膜玻璃,一般都是單面的。”雁回漫不經心地回答。他正在調試切換台和監視器,學校裡每次有什麽活動或是晚會需要錄像,都是他跟藝術部的老師輪流待在後台操作機器。目前只有高三年級的師生提早開了學,會調控導播台的老師只有他一人。

 雁回把幾根線連接到旁邊的台式電腦上,把池烈招呼到了身邊,指了指導播台上的幾個按鈕吩咐道:“你一會兒隻按這三個鍵就行了,要切換音樂的話就用電腦。”

 池烈一愣,“那你幹嘛?”

 “你不是看見了嗎,”雁回衝玻璃外的屏幕揚了揚下巴,理所當然地說,“我得參加誓師大會。”

 “我操,合著我就不用了?”池烈看他這種使喚自己還心安理得的德行,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用啊。”雁回挑起眉毛,“你之前不是說志願的橫幅上把你名字去掉嗎,既然上面沒有你,那缺席也沒關系的,放心吧。”

 這話成功地噎住了池烈,他原本升騰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一下子沒有了反駁雁回的理由。

 但轉而想到,那種右手握拳舉到太陽穴宣誓的姿勢看起來蠢到沒邊兒,所以獨自待在這裡也挺好的。他寧可在這裡一個人悶聲播放音樂,也不想跟著一大群人喊所謂激情澎湃的誓詞。

 池烈衝他擺了擺手,“知道了,你滾出去吧。”

 雁回走後,池烈忽然覺得這狹小的房間裡更悶了,自己稍微挪動一下椅子都顯得聲音突兀。他瞧了瞧顯示屏上的音樂播放器,都是什麽《我的未來不是夢》《陽光總在風雨後》之類的勵志歌曲,很適合今天這個日子要營造的氛圍。

 這裡的隔音效果也挺好,外面的音響開到最大,池烈聽著也是若有若無的。他隔著單面玻璃看到學生們已經陸續入場,自己原本該是他們其中的一員,此時卻有種在暗中偷窺的感覺。

 雁回正在遠處清點人數,安排同學們在七班的位置上坐好。他今天的黑色正裝相當合身,更襯出他身材骨肉勻稱,金絲框的眼鏡架在英挺的鼻梁上,微微蹙起眉時整個人都透著冷峻而文雅的氣質。

 池烈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忽然雁回在遠處轉過了臉,也盯住了自己的方向。池烈下意識低頭移開視線,心跳快了好幾拍後才想起來——外面明明根本看不到這邊的情況,他完全不必緊張的。

 於是池烈再理直氣壯地抬起頭,看到雁回已經把臉偏到了一邊。單薄的嘴角好像揚起了一點弧度,不是那麽明顯,但自己隔著這麽遠也一定能發現。

 禮堂裡的人逐漸多了,包括校領導也開始坐到了主席台上。池烈百無聊賴地循環那幾首歌,用鼠標到處點了幾下,意外發現原來可以連上網。

 他望著雁回的背影,心裡萌生出惡作劇的念頭,在播放器裡點開了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偌大的禮堂裡那句情緒昂揚的“我相信青春沒有地平線”戛然而止,安靜了兩秒,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交響樂,氣勢磅礴,恢弘無比,令在場的師生猝不及防。

 雁回皺起眉,快步離開觀眾席,訕笑著對主席台上的校領導頷首道歉,然後眼睛也不眨地朝後台方向走去。

 門被人用很大的力道推開,池烈轉頭看見雁回臉色陰沉,居高臨下地睨著自己。

 他把門關上,走到調音台前迅速切換了歌曲,又順手扯下了池烈的耳機,冷聲道:“幸好那幾個年紀大的都不在,你要是把他們嚇出毛病,負得了責嗎?”

 池烈察覺出雁回神色不悅,隻好偏著頭撇了撇嘴,悻悻地嘟囔起來:“還不是你讓我在這兒待著的。”

 言外之意是都賴你。

 這埋怨似的語氣倒是讓雁回不怒反笑,“你一個人就寂寞得這麽按耐不住?”

 “……惡不惡心啊你。”池烈滿眼厭棄地瞪他,但看到雁回沒有真生氣也算放下心,“你別在我面前晃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雁回靜靜地看著他,片刻沉默後,心平氣和地對他說:“站起來。”

 池烈以為他是要把自己趕出去了,二話不說起立向外面走,沒想到被他迎面掐住了肩膀。雁回另一隻手捏住自己校服的拉鏈,“唰啦”一聲把上衣扯開了,向外一翻迅速脫掉一大半。

 “你幹嘛啊?”池烈看他這熟練的動作就有點不祥預感。

 “礙事。”雁回輕描淡寫回答,把那校服外套脫下來丟在了桌子上。池烈“嘖”了一聲,自己校服裡面隻穿了件單衣,剛入春還有點冷。

 雁回的手順著池烈衣服下擺伸進去摸索,小腹被另一種溫度觸碰後立即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池烈微微弓起身子甩開他,仰臉怒道:“到底是你走還是我走?”

 “我們就不能一起留在這兒嗎?”

 池烈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他站直了身子,偏過臉看到玻璃外的人都快坐滿了觀眾席,似乎誓師大會快要開始了。思考了幾秒,池烈說:“你還是出去吧,你不在外面就太顯眼了。”

 雁回沒有理會他。池烈接著又冷哼一聲,不屑道:“可你又不教主課,這麽多人百日誓師,誓的也不是你啊。”

 這話倒是沒有說錯。他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雁回的笑聲,反問自己:“主課?我不是隻教過你嗎——選擇題第一道……怎麽寫來著?”

 慢條斯理的語氣勾起了池烈相當屈辱的回憶,伴隨著臉色漲紅,他的思維一下子就因此遲鈍了。

 雁回慢慢張開手臂,把池烈箍進懷裡,揉玩著他蓬松微卷的頭髮,若有所思道:“班主任還算半個家長呢。”

 他貼到池烈耳邊,曖昧地沉聲補充了一句:“不如我們現在亂倫吧。”

 高三各班學生已經在禮堂內集合完畢,之前循環播放勵志歌曲的擴音器此時也悄然無聲。在這個莊嚴肅穆的大會上,大家的態度都不約而同地端正萬分,國歌完畢後也安靜地等待主席台上教師代表講話。

 他們誰都沒有聽見,離會場只有一窗之隔的狹小空間裡,充斥著少年不堪入耳的言語。

 “……操你媽,放手!”

 池烈的雙手在背後角度詭異地扭曲著,上半身完完全全被另一個人輕松鉗製住了。他前胸貼在冰涼的桌面,下巴被硌得生疼,偏著臉罵道:“光天化日的你他媽還要臉嗎?你……你敢進來,老子出去宰了你!”

 雁回置若罔聞,一隻手壓著池烈背後的手腕,另一隻手在他尾椎骨四周輕輕撫摸打轉,不以為然地說:“吵什麽?你要是真不想做,完全有辦法起來吧。”

 池烈一時語塞,他紅著臉,咬牙切齒地悶聲道:“你找個沒人的地方。”

 雁回平靜地笑了,“這裡不就是只有我們兩個?”頓了頓,他又佯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噢……你在擔心外面的人會看到嗎?你可真是個知廉恥的好孩子啊。放心,早跟你說過,玻璃是單面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若無其事地將手指在少年的穴口邊緣按揉,癢得池烈腿關節一軟,險些跪下去。

 雁回俯下身子壓在池烈的背上,這樣正好騰出手扳起他的臉,強迫他抬頭看著玻璃外面的世界。

 “在台上講話的是你語文老師呢,仔細聽聽她在說什麽?”雁回一根中指探了進去,緊貼著後穴內壁搔刮,逼得身下的人想要蜷縮起身體,“……她說,‘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是這樣吧,池烈?”

 池烈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承受身體裡襲來的快感。後頸被覆上幾下微涼的親吻,柔軟得讓他脖子也跟著放松下來,接著雁回磁性的嗓音蔓延在他的皮膚上:“我懶得擴張了。”

 比起告知,這樣的語氣更像是任性的選擇。池烈雖不知這樣做的後果如何,但只要能讓雁回盡早罷休,什麽要求他都任由對方決斷。

 ——直到雁回剛插進來半寸,池烈立即後悔了,下意識發出一聲悶哼。

 “停……”感覺到雁回仍在繼續向深處挺入,池烈忍不住開口止住他。然而雁回卻完全無視掉了自己的話,親吻臉頰的同時沒有停歇地頂進他的身體裡。

 前所未有的飽脹感積壓在後庭,池烈緊皺眉頭閉上了眼睛,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雁回暫時沒有忙著抽動,就保持整根沒入對方身體的狀態,享受被內壁緊緊包裹住的溫暖。他清楚即使自己一動不動,身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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