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夜幕中,清冷月色下,某人給了某某人一記過肩摔。
那一刻,一隻原諒色的大蛾子恰好刷在了摔倒的蘇末頭上,撲扇著翅膀在她正上方的視線之中飛來飛去,似在做著某種暗示。
顧停雲顯然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呆了,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剩一雙清秀眉眼,毫不遮掩地流露著一份深深的惶恐。
奈何蘇末的視線被那隻好巧不巧刷在她上方的野怪擋住了,見不到顧停雲的表情,便以為自己被當做了“臭流氓”,滿腦子都是問號,一顆心委屈得不行。
不至於,真不至於。
雖說舉動可能是略顯親昵了一點,但她發誓自己真沒有別的心思,思想可謂是十分單純,之所以想手把手教,還不都是因為顧停雲之前那張弓搭箭的姿勢太過笨拙嗎……
“我不是故意的……”
很小的時候,師父和師兄便告訴過她,世道險惡,人心難測,任何時候都不能把後背輕易交付於人。
聽師兄說,師父曾經被最信任的人出賣過,所以他對這一點格外堅持,從她有記憶開始,師門內部毫無規律可言的相互試探便從未停止過。
幼時她還懵懂,總是對誰都不去設防,後果就是每次測試中都被師兄們打得哇哇大哭,用師父的話說就是:“知道疼了,自然就開竅了,開竅了,腦子就靈光了。”末了,每次為她擦完藥,還會多說一句:“為師都是為你們好,你們終有離開師門的那一天,他日入了江湖,旁人可不會像你八個師兄那樣對你手下留情。”
後來,她漸漸長了本事,不管是在何時,身處何處,在做何事,都能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哪怕是吃飯睡覺,都留著心思感知來自四周的一切危險。
終於,她不再輕易因師兄們的偷襲而倒下,久而久之,成了一種條件反射……今兒好巧不巧,被蘇末給撞上了。
顧停雲傻愣在原地不敢上前,捂住的嘴裡發出了蚊子叫似的嗡嗡聲,細一聽,原是一句略帶顫音的解釋。
蘇末聞言,回過神來。
似乎這種筋骨方面的攻擊,似乎只能限制別人的行動,並不怎麽掉血,她所受到的傷害只是一次普攻。
她向來怕疼,所以痛感早早調到了設置允許范圍內的最低,此時骨折的右手雖然不太能夠動彈,但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為了不讓顧停雲擔心,蘇末左手撐地,剛想用力起身,便發現這個刷在了自己身上的野怪有點東西,它的下方竟有一堵迷之空氣牆,雖未與她接觸,卻仍將她給牢牢地壓在了地上。
蘇末:“……”
顧停雲見蘇末忽然動了動左臂,又翹了翹腿,最後整個人還沒坐起來就又倒在了地上,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橫弓上前一下掄開了那隻礙眼的蛾子,紅著眼將蘇末扶起,語氣急切道:“恩公你沒事吧恩公!”
蘇末不在狀態地搖了搖頭:“沒事。”
奈何那隻被拍了一下的蛾子也有屬於自己的脾氣,見不得有人打了自己還在眼前“卿卿我我”,嘶嘶地發起了進攻。
下一秒,蘇末見顧停雲拿著弓背回身就對著野怪一頓猛砸,不禁頭大:“這樣砸沒多少傷害的,你把弓對準它,想著要用的技能,箭自己就會射出去了。”
顧停雲聽了,抬手就用驚鴻傷害最高的“后羿射日”為那隻野怪近距離爆了個頭。
野怪消失後,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弓,一臉恍然大悟狀,“恩公”也扔在地上不管了,轉身對著另外的野怪試起了別的技能。
蘇末起身拍了拍屁股,剛才那一摔直接把她摔成了左撇子,此時技能倒是能放,但是因為右手抬不起來,目標都放不太準,想給自己奶一口都奶偏了。
“你先玩著。”蘇末一邊打招呼,一邊召出了小黃馬。
“恩公去哪兒?”顧停雲瞬間慌了。
蘇末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耷拉在側的右臂,道:“骨折了,我去復活點接個骨,然後下線睡覺。”
“啊,十分抱歉!”顧停雲終於想起了自己剛才的罪行,忙追到顧停雲身旁,道:“恩公,讓我來吧,我會接骨!”
“不用的不用的,這個只有系統能治……剛好也快十二點了,準備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蘇末說著,上馬離去。
顧停雲下意識追了幾步,大喊著問了一句:“恩公,我該怎麽找你啊!”
隨後,四周練級的人都下意識把好奇又略帶笑意的目光投降了她。
顧停雲:“……”
她愣了愣,轉身朝雲天城的方向埋頭跑去。
獨自回城的路上,顧停雲整個腦子亂哄哄的,努力想理,一時半會兒又不知該從何處理起。
如果沒有弄錯,蘇末口中的“系統”,與那個時不時在耳邊提醒她一些事情的“系統”應該是同一個人。
不過,與其說那聲音是個人,其實更像是一種神靈一樣的存在。“它”守護著這個地方的所有人,賜予他們力量,並監督他們堅守此處的秩序,所以這裡所有的人都畏懼“它”,信仰“它”。
這般想著,顧停雲不禁在入城前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研究起了那些不知何時被灌輸進了自己腦中的東西。
那些圖文並呈的內容,用得並不全是她所熟悉的文字,但兩者之間卻有相同之處,懂一部分,猜一部分,倒也勉強能夠算得一知半解,不再像白日那樣什麽也不懂了。
在看完技能介紹後,顧停雲對著空氣將所有技能都試了一遍,而後認真地研究起了這些技能之間的關聯,以及能夠演變出多少種銜接方式。
就在她興致勃勃之時,一陣“咕嚕嚕”的響聲將她拉回了現實。
從被關進大牢到現在,她還沒吃過東西呢。
***
蘇末再次上線,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剛吃完早飯。
上線後,她下意識打開好友欄看了一眼,就這一眼,便在那寥寥幾個好友之中看見了亮著的顧停雲。
【私聊】[蘇末]:這麽早啊。
短短四字,心裡滿是莫明的喜悅。
今天是新的一天,身為一個遊戲前輩兼光速過氣的知名大神,她覺得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帶著萌新隊友去感受一下開荒期組隊刷怪練級,撿點垃圾賣賣維生的平民生活了。
只是她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顧停雲的回復。
【私聊】[顧停雲]:恩公!我還在想要怎麽找你,原來這裡可以傳音入密啊!
蘇末不禁扶額。
【私聊】[蘇末]:我有資格懷疑你是從火星來的。
【私聊】[顧停雲]:啊?
【私聊】[蘇末]:我開個玩笑,你別當真。
【私聊】[顧停雲]:我是風路人呀,恩公聽說過那裡嗎?
【私聊】[蘇末]:我地理差,可別考我這些,你在哪兒呢?
【私聊】[顧停雲]:我在大鴨小鵝客棧呢。
【私聊】[蘇末]:你怎麽跑那去了?昨天不還擔心被人再送進去嗎?
【私聊】[顧停雲]:還好啦,人家請我住的店呢。
白天請人坐牢,晚上請人住店,這店家倒是稀奇。
蘇末來到大鴨小鵝時,顧停雲就趴在二樓露台上對她招手,未等她上去,便飛身一躍,穩穩落在了她的面前。
“恩公,你來啦!”
蘇末彎眉,伸手將顧停雲拉上了馬,一邊趕往練級區,一邊閑聊道:“來說說,別人怎麽忽然就請你住店了?”
顧停雲想了想,道:“大鴨和小鵝人都挺好的。”
大鴨小鵝這個店名,就是掌櫃和跑堂兩人的名字。掌櫃的是個男太央,名叫一起玩鴨,跑堂的是個女鬼遁,名叫不我玩鵝。不得不說,對顧停雲而言,這兩人名字很是新鮮有趣。
昨晚,她餓著肚子趕回了雲天城,本想買點東西吃,奈何身無分文,隻得任由肚子咕咕叫了一路。
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可能餓到了極限,那個名為氣血的紅條忽然緩慢下降了,不由得驚慌了起來。
當時,她正路過大鴨小鵝,不我玩鵝幾乎是在瞬間一眼將她認出,而她肚子裡咕咕的叫聲又好巧不巧入了不我玩鵝的耳。
看著這麽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挨餓,又想著白日裡自己確實牽了人家不留神丟棄掉的一頭驢,還把人家舉報進了大牢,一時竟是有些心軟,出聲叫住了她。
顧停雲見那跑堂的叫住了自己,下意識以為是來算帳的,忙好聲好氣連連道歉,這直接讓跑堂的紅了臉,擺手狂說沒事沒事、不要緊。
後來,跑堂的和掌櫃的商量了一下,和和氣氣地請顧停雲吃了一頓飯,並給了她一間客房權限,三人將好友一加,白天那事便算過去了。
“只是……”顧停雲話到此處,語氣有些不解。
“只是什麽?”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昨晚和今早都有吃東西,血也不再掉了,可我還是感覺很餓,而且還很累。”顧停雲說這話時,語氣明顯沒有昨日的活力。
蘇末聽了,忍不住問:“你不會一晚上沒睡吧?”
“我有睡啊,在客棧裡。”
下一秒,蘇末勒馬停步,萬分詫異地轉頭看向顧停雲,只見後者傻乎乎地對她眨了眨眼,愣愣問道:“怎麽了嗎?”
怎麽了嗎?
現實裡的飲食和睡眠哪裡是遊戲裡能補回來的?防沉迷這種規定真不該隻對未成年實行,成年人要自製力差也得猝死在遊戲裡!
蘇末頭疼道:“要不要命了你?你得下線去睡覺!”
顧停雲眼中滿是茫然,天知道夏縣又是什麽地方,她為什麽一定得去那裡睡覺?
“我……”
“快去,現在、立刻、馬上!”
那一刻,顧停雲竟覺得蘇末的語氣像極了她凶巴巴的師父,嚇得她忙轉身就跑。
天地良心,她真不知道夏縣是哪個地方,但是又不敢問蘇末,隻好想辦法自己去找了……反正那個地方聽起來是用來睡覺的,應該不會太遠。
“你去哪兒啊你!”蘇末被顧停雲這疑似想要逃避下線的舉動驚呆了,這年頭還有遊戲渣這麽不要命的啊?
顧停雲停下腳步,語氣委屈極了:“我去夏縣啊……”
作者有話要說: 蘇末:這屆萌新好難帶。
顧停雲:我已經很努力的在補課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