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巨大的光標漂浮在半空中。

　【查詢。】

　AI：【請輸入查詢內容。】

　【程昱。】

　AI：【程昱；性別：男，O；年齡：26歲；配偶林曦晨；居住地：亞古斯都香榭花大道第……】

　【程昱現在的住址。】

　AI：【權限受阻。】

　【程昱現在的工作。】

　AI：【權限受阻。】

　房間，查詢的人手停在了半空。那人停了許久，許久，最後這人輸入下一個問題。

　【程昱的過往。】

　AI：【權限受阻，開啟此項數據需要更高層次的權限許可，查詢到訪問者擁有更高一層治安官權限，是否需用。】

　【是。】

　AI：【對不起，你的權限不夠，請問是否需要申請更高權限開放許可？】

　林曦晨的手停在那裡，最後緩緩放了下來。

　·

　曾經有人吐槽過首都的冬天有多差勁，可才短短的半年，程昱就以忘記了這裡的冬天到底有多差勁。

　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雪花從天空落下，還沒抵達陸地就已經變成了雨水。壓根沒有冰霜的感覺，只是讓人覺得又到了一個寒冷的雨季，白色的水霧彌漫，冬日的白色浪漫在這裡根本就不存在。

　有幾年，市政中心甚至還要從外面訂幾噸乾淨的雪放到公園裡給孩子們玩。

　程昱站在公園裡。

　這是這個地方，這是目前程昱所能找到的，最像亞古斯都的地方。

　這裡至少種著不少的樹木，至少能夠聞到一點大自然的味道，至少能夠讓他有片刻時間不去想起什麽。

　“來了。”

　程昱扭過頭。

　來人戴著一頂編織帽，擋住了頭頂那日益稀疏的金發，程昱眯著眼，“羅尼，我沒想到你竟然還真的敢來見我。”

　“嘿嘿嘿，有什麽不敢的，”羅尼揣著口袋看著湖中心的美景，他笑著道，“我還以為你原諒我了。”

　“我他媽又不是那些聖母和傻子，我為什麽要原諒你。”程昱聲音拔高，察覺到有人看了以後又壓了下去，“我的錢呢？”

　“沒了，花掉了，用完了。”

　羅尼搖擺著身子，笑著看了過來，“倒是程昱你變了，我還以為會用更粗魯的詞呢。怎麽，亞古斯都的富人區讓你變文雅了？”

　“沒有。”

　程昱眯起了眼。

　“我問你，你當初算計好了對不對，你知道林曦晨會出那一百五十萬，也知道我的信條是從不欠人錢的。”

　“呦呦呦，別發火！”

　羅尼站遠了一點，“是呀，我知道你的信條是不欠錢，所以林曦晨幫你把那筆錢出了以後你就會心甘情願地跟著過去了。”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程昱壓低聲音，“你就猜中了林曦晨一定會出錢幫我？那額外的賭債和那個唐女士呢？你就沒有想過要是林曦晨沒有的話會怎麽樣，我會……”

　“事實已經證明了他會的。”

　羅尼笑了。

　“林曦晨會的，不正是他這麽做了，你才這麽死心塌地地留在那裡陪著他眼睛好嗎？”

　·

　“……”程昱不說話。

　BO兩人就這麽僵持著，“啊！”羅尼不由歎了口氣。

　天氣真冷，氣氛真尷尬，他揣著手，“唐女士那點錢是因為我介紹了個那麽好的對象給你，收點手續費是正常的，而賭場的事……”

　“賭場的事你沒得洗，羅尼你這是破壞了我下注的原則！”

　程昱上前一步，羅尼立馬跳著躲開了，這人靠在欄杆上反問了一句。

　“不是吧，程昱，我們認識了那麽多年了，你難不成真以為我會把你賣了吧？那是個測試！如果那個林曦晨不給你出錢，我下一秒就能把你救出來。還有賭場而已，我們什麽事沒做過！”

　“那你拿走的一個億呢？”

　可程昱一直盯著重點，從來都沒有被糊弄，“那一個億又是什麽？那個錢不是錢？”

　“……”羅尼不說話。

　“告訴我羅尼，告訴我錢被你去幹什麽了。”

　“程昱，我一直以為那筆錢是你為我們倆賺的。”羅尼悶悶地開了口。

　“我當然知道那筆錢是為誰賺的！但是這不證明你能把我丟給林曦晨然後就拿著錢跑了。那筆錢有我的一半，你甚至……”

　“我甚至沒有什麽？沒有去找你嗎？”

　羅尼這下來興趣了，他質問程昱。

　“我第一天就去等你了，只要你不把你那眼睛死死盯著那林曦晨不放。稍稍，只要稍稍低頭看了一次，你就會發現你們家的掃地機器人每天都閃爍著摩斯碼！”

　草，程昱摸了一把臉。

　“當我追著你喊著你要我看一眼的時候，你幹了什麽，程昱？你跑到林曦晨身邊說是要抱抱？”

　羅尼一臉世界都塌了的模樣，這個Beta深吸一口氣。

　“錢的事情是我不對，但是你不應該從林曦晨身邊離開的。回去吧，程昱。”

　·

　“怎麽回去？”

　“怎麽來的怎麽去！”

　“你說我怎麽來的！”

　“我怎麽知道你怎麽來的！”

　羅尼和程昱大眼瞪小眼互瞪了起來。

　“成！”Omega大聲地反問，“我能怎麽回去？那群人只要稍微查了一下就能查到林曦晨的妻子是程昱，就會知道我是朱悅的孩子！就會聯想到四月花，就會懷疑到林曦晨身上來。”

　“你這是害怕了。”羅尼確認。

　“對，我害怕了，因為那個爆炸不是針對林曦晨和伊蒂絲的，是針對我的！”

　程昱猛地拍了欄杆一下，羅尼一抖，細雪紛紛落下。

　“那是他們在警告我不要插手埃德蒙學校的事情！因為他們那些人永遠都在盯著我們，盯著我們這些人！盯著我們倆！”

　羅尼不說話。

　·

　“你那麽厲害，盯著我，那就沒有想到那間辦公室有問題？”

　“科技不是萬能的，程昱。”

　程昱盯著他，“不是萬能的我怎麽能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事？”

　羅尼無話可說，這個Beta在原地轉了一圈，他看向程昱。

　“我退學的時候你不怕，我黑進軍方網絡的時候你不怕，去賭場的時候你不怕，現在你怕了？”

　“對。”

　程昱知道自己怕了，當你有一個需要捧在手心好好保護的存在出現了以後，你就會明白什麽是怕了。

　“我很害怕，我想要保護他。林曦晨不應該卷進這個事情裡來。”

　“……”

　羅尼盯著程昱不放。

　許久以後這人歎了一口氣，羅尼無奈，“與其離開，那你還真的不如回去……”

　“那一個億是有代價的，羅尼，我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程昱這麽多年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和自己說話，語氣如此強硬，羅尼不由眯起了眼。

　“要麽告訴我你把錢拿去幹什麽了，要麽就把我的資料對林曦晨屏蔽。”

　羅尼再次笑了，他一邊搖頭一邊拒絕，“我怎麽可能有這個權限……”

　“你有。”

　程昱上前，他低聲道，“去年夏天，我在亞古斯都逃命的時候，有個人把全國所有的網絡黑掉了，包括所有的權限，所有的DNA和生物信息……”

　“……”羅尼盯著程昱。

　“你說警方對這個消息感興趣嗎？如果我說我認識是誰乾的呢？”

　“成，成，成，算你狠，程昱昱。”

　羅尼點了點頭，“第二個條件算我答應你了。”

　“那一個億的錢呢？”程昱不依不饒。

　“我不會說的，要說至少不是現在，”羅尼站直了身體，“聯絡方式在第二根欄杆的底下，慢慢找，雪有點深。”

　“你……”

　程昱想繼續，而羅尼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那竟然只是一個全息投影。

　程昱在原地打了一個轉，最後他惡狠狠地朝最近的監控攝像頭比了一個中指。

　成，算你狠。

　這人彎下腰在欄杆下找到了那個通訊器，然後踩著薄薄的積雪走遠了。

　·

　首都，中心城區。

　很完美的資料。

　準確地說來真的是太完美了。

　顯赫的家族出身，優異的畢業院校，令人稱讚的軍隊服役記錄，還有近乎滿分的治安官記錄評價。

　負責審查的審核人員們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是坐在中間的那位男士開了口。

　“這樣吧，林曦晨先生，可以和我們說一說你為什麽想進入WSJC（WeixianShiwuJinjiChuli）嗎？”

　“我的目的？”

　男人皺了一下眉，“我認為這個問題已經在檔案裡被問過了。”

　“不，我們知道你已經說過了。準確地說你的面試已經通過了，這是真的。”男人和自己身邊的同事交換了一下眼神，“主要是你太優秀了，我們怕你是想來做我們的領導的。”

　這個笑話不由讓面試官們齊齊笑了起來。

　林曦晨了然，“我的目的很簡單。”

　那些人認真聽。

　【獲得更高的權限。】

　他回答的卻是別的，“去保護那些需要保護的人。我不想，我不想下一次等自己想伸出手，那時候卻已經錯過了。”

　·

　羅尼別的不說，至少程昱要求的那些事情每次都完成的很好。除了上次賭場那一個億，那是要另算的事。

　天氣開始轉暖，冬天其實也就那麽三個月，程昱縮在自己家的舊房子裡度過了最後一個半月的冬天。

　而這麽久，都沒有人找到他。

　這不是說程昱有點難過，相反他很高興，很高興這件事的發生。

　林曦晨不需要知道自己卷進了什麽樣的事情中。

　也不需要再受傷了。

　·

　程昱慢悠悠地走在通往賭場的道路上，他沒有再賭了，不過他找了另外一份工作，那就是賭場的職業監賭師。

　是的，就算有別的想法，但程昱還是想先等一等，等風頭過去什麽的再說。再說了，他不再繼續呆在賭場下方，因為他可以在上方的管理層房間裡，一眼判斷出來那些連贏的人有沒有出老千。

　這個工作很好，危險性小了不少，賭場那些人也不瞪自己了。雖然這個冬天他過的有點頹廢，睡得有點多，但這不影響他是最優秀的。

　“喂，程昱。”

　暴風手傑瑞又把自己堵在外面了。

　“不是吧，每年一次，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在這裡工作……”

　“老板找你。”

　·

　程昱去見那個胖子之前想了很久，比如自己是不是上次看錯了放過了哪個出千老手，還是自己被人猜測監控時放水了，但是他沒想到是這個。

　“這段時間幸苦了。”

　老板推給他一張卡。

　“你被解雇了，程昱，這是最後一筆錢。”

　“什麽？”

　還來不及程昱震驚，老板歎了一口氣，那人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掃過程昱脖子上的黑色防咬帶。

　“拿去吧，裡面有額外的三十萬，算是我們賭場對你盡職盡責了。”

　然後程昱拿著那張卡被人請了出去。

　？

　不是吧。

　這麽好？

　三十萬耶。

　程昱拿著那張卡，環顧四周，然後他察覺到了一點不同。

　那些Alpha看自己的目光變了，從以前的那些調戲和曖昧變成了點別的東西，那些目光帶著敬畏和尊重。

　操，我不是幹了什麽被人發現了吧？

　還是說我無意間拯救了地球？

　程昱揣著卡一個人慢慢悠悠地走出了這個片區，這本應該是首都最混亂最嘈雜的地界，但所有人看到自己都讓開了一步。

　甚至有人誇張地讓出了人行道。

　程昱開始心慌了。

　他決定去公園。

　·

　當他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的時候，程昱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掐著手指計算時間，等他抬頭的時候，一個幼崽跌跌撞撞朝自己走來。

　“不好意思！”

　她的母親趕在自己孩子把口水全部塗在程昱身上時把她抱起來了，“她剛剛學會走路，有點喜歡到處跑。”

　“香香！”小女孩拍手。

　“她是一個A，所以對味道很敏銳。”那個母親很驕傲，“你呢？”

　“我什麽？我是個O。”

　程昱心臟漏跳了一拍。

　“我當然知道，我是說他。”那個母親歪了歪頭示意了一下，她抱著自己的孩子，“還有你的味道很好聞。”

　“什麽味？”程昱有點迷糊。

　“蜂蜜橙子吧，”對方點點頭，“恭喜！”

　程昱看著她不說話。

　許久以後這個Omega才擠出來一個詞，“蜂蜜橙子？”

　·

　蜂蜜橙子。

　一個混合的味道，蜂蜜橙子。

　程昱坐在椅子上，他掐著手指，自從從亞古斯都離開他就沒有服用過抑製劑了，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情緒不高昂的原因。

　發情期是什麽時候不再來臨了？

　哦，離開林曦晨這件事太傷心，程昱下意識地沒有去計算時間。

　“蜂蜜橙子？”

　這個Omega低聲罵了一句，但卻又強行把那個粗魯的詞匯咽了下去，他不確定現在說這個詞那個人會不會聽見。

　對，那個人。

　他肚子裡，身體裡的那個小小的，才幾個月大小，現在應該是幾十克左右的那個小家夥。

　程昱想起來了，應該是那一次，他嘲笑林曦晨的那一次，在雜物間的那一次。後來百麗兒說自己身上味道變了他還覺得人家小姑娘不禮貌。

　不好意思。

　程昱呆呆地坐在公園裡，一動不動，許久以後他緩緩地開了口。

　這人帶著幾分震驚還有七八分的恐慌，程昱對自己說道。

　“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