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話題進行到一個小女孩傻傻地問，“請問你找到你的Omega，是你在相親會上看中了他並直接帶回家還是……”的時候。

　程昱知道自己聽不下去了。

　他悄悄地溜了出去，趁老師在讓那些孩子們從林曦晨身邊退開一點的時候。

　程昱可恥地拋棄了林曦晨從幼崽們身邊退開了。

　走廊上空蕩蕩的。

　程昱可是許久沒有體驗過逃課的感覺了。

　·

　教室裡師生交談的聲音在過道裡回蕩，讓程昱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他又回到了高中，又回到了每天兩點一線孤兒院和學校的生活，又變成了那個孤單寂寞的學生。

　但是這個地方有點不同。

　程昱抓了抓頭髮。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還是怎麽的，總之這裡和他以前呆的學校不同。

　程昱揣著口袋往外走，然後他停在一處銘牌前。

　【設計師，許葉·Beta，至最值得驕傲的B們。】

　“……”

　程昱再往前面走了幾步才發現，這一路斷斷續續的，在所有不起眼的地方都有這些銘牌。

　這個學校所有的裝潢和設立，還有那些藝術品。全部都掛著大寫B的銘牌，這些全部都是Beta們製造的。

　“……”

　程昱知道這裡和自己以前的學校哪裡不同了。

　英雄榜和名人傳沒了蹤影。

　·

　所謂英雄榜和名人傳，其實就是那些傻兒吧唧，歷史上每位有影響力的大人物的大頭貼下面一句名人名言的那玩意。

　但是咯，每個學校也有每個學校的風格。

　比如程昱高中掛的就是一群死了許久的老妖精，直到去世多年，這群人都不願放過任何一次在歷史試卷上出現的機會。

　而聯邦理工大裡則全都是怪胎的頭像，就是那種你為他們的公式和理論複習到半夜，忍不住想拿鋼筆戳爛他們眼睛的那種奇葩。

　而這個學校……

　這不是掛滿了B的銘牌這種事不對，這也不是說Beta他們不優秀，程昱插著口袋四處看了看。

　怎麽說呢，怎麽說呢。

　就連程昱自己都知道，歷史是由許多人創造的，ABO，無論是誰，都有出現在這個卷軸上的可能性。

　不對，這個比喻不對。

　又不是那些虛假的名人名言。

　程昱插著口袋來回看了看，他就是覺得吧，按照埃德蒙他們的話來說，這些孩子自出生就在都是B類的社區裡，學校裡也都是Beta們。

　然後就連所有的其他痕跡也都標明了是Beta們創造的。

　這裡像是不存在其他種族存在的痕跡般。

　好像有道無形的線把他們和AO之間分開了。

　·

　割裂了。

　·

　嘖。

　程昱覺得自己肯定是今天早上沒吃好，給林曦晨挑衣服挑太久了，導致糖分攝入不足所以才這麽東想西想。

　算了吧。

　他一個外人瞎操心什麽，那些家長都沒這麽覺得，肯定是他多想了。

　程昱搖頭晃腦一個人在學校裡晃蕩著，他聽見操場上孩子們的歡笑聲，才剛剛探頭一看。

　他看見了一個男孩。

　對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角落裡，程昱皺了皺眉，然後記起來這是誰。

　“你好。”

　程昱蹲在對方身後悄悄道。

　男孩第一時間捂住頭蹲了下去，程昱僵在那裡不敢動，許久以後男孩顫抖著，慢慢地抬起了手臂。

　對方不吭聲。

　只是從手臂縫裡看了程昱一眼。

　那雙深綠色的眼睛裡透著謹慎和恐慌，當他認出來程昱後飛快地閃現了出了一絲驚喜，然後下一秒那點光就消失了。

　程昱在心底小小的哦了一聲。

　·

　“你好。”

　男孩蹲在地上，從喉嚨擠出來一個小小的聲音，看程昱沒動靜，過了一小會兒後他貼著牆慢慢站了起來。

　“你是林治安官的妻子。”

　“你是百麗兒的小男朋友。”

　程昱還記得這個男孩是誰，珠寶案時他曾經看見過這兩個小的在一棟房子前吵架。

　“百麗兒不是我的女朋友。”

　男孩握緊了拳頭，臉上的雀斑似乎都因為情緒波動紅了大半，“她一個Omega需要什麽Beta男朋友。”

　程昱挑了挑眉毛。

　“不是我說你，這句話的重點不在BO，小兄弟。在於你們還小……”

　程昱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猛地收回了手。

　“……操，你衣服怎麽了？”

　男孩不說話了。

　程昱甩手，他手上黏糊糊的，看樣子不是好東西，他一邊弄乾淨一邊問。

　“你不去和你老師……好吧，你站在這裡幹什麽？”

　男孩抿著嘴，就是不吭聲，程昱鼓起極大的勇氣聞了聞手上的液體是什麽，就在這人決定用自己的辦法來處理這件事的時候。

　男孩開口了。

　“老師讓我出來罰站。”

　程昱扭過頭。

　“因為我不能坐著好好上課。”

　·

　林曦晨今天過來的主要任務就是熬過這四十五分鍾。

　交流到一半的時候他知道程昱出去了，茉莉花香少了大半，而到了結束的時候程昱也沒有回來。

　林曦晨不由有點慌張。

　他杵著拐杖，孩子們圍著他笑鬧，耳邊的人工智能敬職敬業地提醒他如何避開障礙物。

　“程昱？程昱你在嗎？”

　當林曦晨一個人獨自在校園裡瞎逛了幾分鍾以後，耳麥一聲輕響。

　程昱把地址發了過來。

　林曦晨轉身向門口走去。

　當這人拉開車門的時候，溫暖的氣流傾斜而出，撲面而來的味道中夾雜著洗滌劑、咖啡、牛奶還有茶。

　程昱的味道幾乎被掩蓋了個透徹。

　林曦晨找到這底下濃鬱的茉莉花香後瞬間安心了大半。

　·

　“要喝咖啡嗎，我給你帶了一杯。”

　林曦晨慢慢往裡面坐，程昱趕忙幫對方收起拐杖，林曦晨彎腰的動作一停。

　他朝一個角落點點頭。

　“你好。”

　男孩穿著運動服蜷縮在角落裡不說話。

　林曦晨慢慢地坐好，坐穩後接過了程昱遞來的咖啡，Alpha小聲問，“你從學校光明正大的偷一個孩子回去，就不怕被校方追責嗎？”

　程昱輕笑一聲，“又不是養不起，他就住在亞古斯都呢。要回去就一道回去吧。”

　林曦晨默默地喝了一口手裡的熱飲，程昱在撿拾幼崽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

　治安官於是問，“那這位是？”

　程昱一愣，這才記起自己還沒問過對方的名字。

　男孩抱著膝蓋不說話。

　程昱不得已只能拿起他的課本隨手翻了翻，一行凌亂的大字橫跨書面，連續幾頁。

　“Nobody？”程昱皺眉。

　“諾伯蒂？”林曦晨重複。

　男孩不說話，繼續往裡面縮了縮。

　·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伊蒂絲匆匆忙忙，她拉開車門的那一秒震驚了一下，“還沒這麽冷吧？”

　林曦晨的外套已經脫了下來，就連領帶都松開了，而程昱還有那個男孩卻沒有，伊蒂絲往後一看，遲疑了片刻。

　“這不是昆西家的老三……”

　她說完以後才注意到對方身上的運動服。

　“你到這裡來讀書了？”

　男孩被喊了姓氏但依舊還是頭也不抬，但是應該是的了，伊蒂絲不好多問，她上車前先把一袋子東西遞了進來。

　“紀念品。”

　“什麽？”

　程昱接過袋子，卻發現裡面是幾個亮閃閃漂亮無比的小墜子。林曦晨的是墨藍色的晶體，程昱的接近紅中帶金，而伊蒂絲的是金黃色。

　這些小石頭由皮革系在一起，帶著一股原始風味的美感。

　程昱不由表揚了句，“審美不錯啊？”

　“那是，Beta現在最年輕的傑出藝術家為學校設計的，主要是……”伊蒂絲坐上來後遲疑了片刻，“今天也確實不好意思。”

　林曦晨細細握了握手裡的那條吊墜，“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不是，其實埃德蒙的學校在社會上的爭議還是挺大的。不少參觀過的AO都不是很舒服，但是……”

　“但是什麽？”程昱好奇。

　“達夫以前和學校的關系很好，他的雙胞胎兒子就在這裡讀書，每年亞古斯都來人上課已經成了慣例，而我就是……”

　伊蒂絲抓了抓眉毛。

　“……我就是不想這個傳統就這麽停下來了。”

　·

　直到下車，昆西家的老三也沒有說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程昱把自己的小墜子送給了對方。

　伊蒂絲看著男孩離去的背影不說話。

　她看著對方低著頭沮喪無比地站在家門口，大門緩緩打開，質詢官掉頭，而程昱卻多看了一眼。

　“所以，昆西家的老三為什麽要三個社區以外的地方讀書？他不是應該和百麗兒一樣讀什麽貴族精英學校嗎？”

　程昱真是的十分好奇。

　就在他身前，質詢官抿著嘴。

　暫時沒人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昆西家的家長目前想要高升一步，但他的支持率岌岌可危，想從傳統AO中拿到選票很困難。”

　一路上沉默不語的林曦晨突然開了口。

　伊蒂絲無奈，“瞧，你老公已經說了，昆西先生現在拿不到選票。”

　程昱，“So？”

　伊蒂絲拍了拍方向盤，“他爭取B類選票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兒子也是一個Beta。”

　“我的兒子也是一個Beta”

　林曦晨難得和伊蒂絲的話語同步，車上三人陷入了一個絕對安靜的時刻，程昱趴在伊蒂絲身後一臉訝異。

　“不是吧？”

　“是的，我們平日裡見面的時候也盡量不提這些太過嚴肅的話題。但……”

　伊蒂絲歎氣。

　林曦晨把話說完。

　“但如果昆西先生覺得他的孩子送去埃德蒙那裡讀書會比較好的話，我們也沒辦法。”

　·

　直到下車回了家，程昱都還是一副震驚臉。

　“怎麽會有人這樣？”

　“孩子並不能挑選自己的父母，程昱。”

　“但他們也不能……”

　林曦晨把拐杖放好。

　“但我知道如果是你，你肯定會是一個好的家長。”

　程昱還站在門檻口小聲地抱怨，林曦晨忍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了。

　他伸手，轉身就把程昱夾在了他和牆壁之前。

　“怎，怎麽了……”

　從茉莉花香的濃鬱程度上來說，程昱應該是臉紅了。

　林曦晨伸出手按住這人的下巴，大拇指輕輕在對方下唇上來回摩挲，程昱的唇柔軟到讓人心悸。

　“抑製劑又失效了？你體溫有點失常，很冷嗎？”

　“誰說的……”

　此時天色已晚，走廊處光線昏暗而又曖昧，林曦晨低著頭，藍色的眸子深邃無比。程昱隻覺得自己臉上像是快燒起來了般，哪有這人說的體溫失常。

　“不，不就是怕人家小孩冷。”

　“小孩冷也不是你咖啡放了三倍糖的原因，是因為你身體受不住了……”

　林曦晨緩緩低頭。

　“冷嗎？”

　“怎麽，你能把我弄熱？”

　程昱小小地說了個笑話，他害羞地側過臉去，那人的唇落在自己嘴角。

　“那你願意嗎？”

　自從上一次小木屋邊胡鬧過後，林曦晨就表現的格外紳士，一是事後程昱的模樣嚇到了這人，二是後面程昱又一個人靠吃藥獨自撐過了兩次。

　林曦晨不確定。

　“我……”

　程昱伸手勾住林曦晨的脖子，他咬著這人的唇角，細細吮吸，“我就是有點後悔你剛剛把外套脫掉了……”

　林曦晨猛地把這人抱起。

　程昱雙腿勾在林曦晨腰間，他們唇齒交纏，一路往後退，直接坐在了鞋櫃上。程昱高抬腰，開始幫著林曦晨解開腰帶。

　然後房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誰？”程昱一邊喘著氣一邊問。

　“他們也許可以等等……”林曦晨撐住牆面。

　·

　“隊長，軍婚審查所來人啦！”

　“不開門我們就強攻啦！”

　程昱一愣，瘋狂地開始幫林曦晨整理好衣服，整理到一半才記起來自己才是看得見的那個。

　他跳到地板上，聲音慌張，“來了！”

　林曦晨慌慌張張第一次不記得軍裝到底要怎麽穿。

　程昱光著腳衝到了門口，他猛地拉開門。

　“其實我們家是有門鈴的……”

　然後他聲音小了下去。

　門外一群人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你們是軍婚審查所的？”

　有人點頭。

　程昱扒拉著門問。

　“那為什麽你們一次來了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