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樣貌的那個隱在陰影中,直到他走到光亮底下,才完全顯現出來,當看到對方的臉,喬西瞳孔一縮,著實驚訝。
來的不是別人,是便宜弟弟周林。
喬西停車的地方較為偏僻,沒跟其他人停在一處,周林怎麽會來這裡,還是跟梁晉城一起?
周林和梁晉城看起來還挺熟的,對著梁晉城恭敬而客氣,比對喬建良還尊敬,要不是兩人長相差別太大,沒有一點像,不知情的還真以為是父子。不過梁晉城才三十九,也不太可能會有這麽大的兒子,且周林的親爸喬西見過。
傅北帶著她再往隱蔽處挪了些,完全隱匿在不容易被看到的牆後。
隔得遠,他倆說話聲不大,聽不清具體說的話。。
梁晉城臉上的慈祥太過做作,笑都像是裝出來的,他語氣平和,似乎在教周林要做什麽,周林不迭地點頭,態度簡直良好。
不知怎麽的,喬西突然記起,喬建良投資地產項目失敗之前,梁晉城就總是有意無意給周家牽線,起先喬建良對財力實力都不怎麽樣的周家並不感興趣,可漸漸的,應當是受了梁晉城的影響,就越來越多接觸到周家。
除去地產項目,喬建良投資的其它領域,多多少少都與周家有關,比如保健品、保險這兩個行業,後來出了事,周家曾經出來幫過喬建良,雖然沒起大作用,但好歹出過一份力,喬建良與周美荷的感情就是那時候開始建立的。
喬西不曾深想過這些,亦從來沒懷疑過,她看到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畢竟自己也沒接觸喬家的生意,可眼下撞見梁晉城和周林私下會談,老覺得哪裡不對勁。
況且周林一個高中生,縱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什麽大風浪,應該不至於。
她偏頭看了看貼在面前的人,傅北並沒有瞧那邊,隻低頭看著她,黝黑眸子裡的意味不明,帶著一點審視,以及不真實的柔和,這人並不擔心那邊的兩個,從頭到尾都不怎麽在意,好似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鐵定知道點內幕。
喬西瞪眼回敬,又不敢出聲,紅唇都快抿成一條線。
這般摟抱在一起過於緊密,幾乎是嚴絲合縫地貼著,躲就躲吧,抱這麽緊做什麽。
傅北忽而抬手碰了下她的下巴,似鴉羽一樣在上面倏爾拂過。
這人身上的香氣很淡,跟之前聞到的一樣,喬西都能記住了,不適應這樣貼著,她立即偏頭,側側身子。
梁晉城和周林還在那邊,半天都說不完。梁晉城太警覺,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這邊有異常,驀地看過來,喬西嚇了一跳,趕忙縮回去,整個人都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一下,生怕被發現。
傅北太從容,將她往裡攬了點,低頭湊過來,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沒事,別怕……”
她不說話還好,喬西姑且能屏氣凝神藏著,一說話就讓人有種隨時都可能被發現的錯覺,且她還氣定神閑,一臉淡然的樣,喬西便有些別扭,不自在地扯開勾在腰間的手臂,當做面前的人不存在,抬抬眼皮子,沒好氣地斜睨著。
跟感受不到喬西的不耐一般,傅北沒有任何回應,不過亦沒再攬著喬西的腰肢了。
虛驚一場,梁晉城只是停頓了一下,沒有起疑心,繼續和周林談著。
喬西懸著的心落了地,筆直緊繃的腰背稍微放松,或許是剛剛太激動,怕被發現,心跳快了不少,連傅北已經快要將她完全攏在懷裡都沒感覺。
見到對方跟護什麽似的護著自己,她心裡沒來由一澀,說不清道不明何種感受,但不代表就會接受,默然無聲半晌,不著痕跡退開點,再瞅了眼遠處的情況,嘴皮子闔動又閉上,糾結良久,才壓著嗓音問:“他們兩個很熟?”
喬西對梁晉城的了解不深,因為家庭,對周林的情況亦不是十分清楚。她心裡疑惑,不知為什麽,直覺這兩個關系肯定不簡單,興許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
“嗯。”傅北是了解的,絲毫不隱瞞,“周林他爸跟我舅舅是中學同學,以前關系不錯。”
喬西壓根不知道這茬,也從未有誰提及過,聽完,怔了怔,可還是有點不解,周美荷在生下周林後就與前夫離了婚,那時喬家還沒發跡搬進大院,她只聽說周美荷與前夫關系破裂水火不容,離婚後老死不相往來,更是攔著不讓對方見周林,周林他爸和梁晉城交好的話,周林怎麽又跟梁晉城這麽熟了?
彎繞曲折實在太多,想不通。
憋了片刻,她微微抬頭與傅北對視,捕捉到“以前”兩個字,便問:“以前?現在鬧崩了?”
傅北點頭,手又搭在喬西腰上,不過這回還算規矩,不像剛剛那樣。
喬西:“這跟周林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傅北說,眼神在她姣好的臉上遊移一周,甫一垂眸就能瞧見她紅潤的唇,說話時輕輕地一張一合,視線一滯,隨即又說,“周林他爸早就離開了江城,梁晉城現在跟周家往來多。”
適才稱呼舅舅,現在直呼其名。喬西敏銳地抓住不同,心裡難免覺得奇怪,可到底沒問,沉思須臾,理了理這些話,意思就是梁晉城與周林他爸曾經交情不錯,因著這層交情,後來與周家搭上了邊,也許是利益還是其它什麽因素,梁晉城選擇了站在周家這邊,自然就與周林扯上關系了。
可仔細想想哪裡又不對,也沒到這種地步,梁晉城是什麽人,無利不起早,定然還有其它緣由在。
喬西想不明白,但現下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猶豫半晌,還是先閉嘴。
“過來些——”傅北忽然低聲說,拉著她往後面悄無聲息走,轉到另一面牆後。
喬西還沒來得及反應,正要說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有人闖過來了。她有點緊張,再慶幸還好躲得快,不然迎面遇見被誰認出來叫一聲,不就暴露了,她不由自主抓了抓傅北的衣角,連呼吸都不敢重點,耐心等那行人遠去。
而那一邊的周林亦躲避似的先離開了,梁晉城則留在原地,撞見這行人,假情假意地笑笑,相互寒暄幾句。
待所有人都走遠,喬西和傅北才出來。
不滿意這人剛剛的舉動,但念及對方三番兩次護著自己,喬西反應還算好,只是小力推開人。
“別挨著我。”她說,神情說不上高不高興,反正不情願就是了。
傅北放開了手,卻沒要讓開的意思。
“這幾天在忙什麽?”
喬西說:“不忙什麽。”
儼然一副不想理會的態度。
“你都不在家,店裡也沒人。”
“有事出去了。”
估摸著梁晉城他們不會再回來,她大步朝車子走去,傅北跟上,薄唇闔動,遲疑了下說:“在酒吧那天是我不對。”
就這麽一句空話,連解釋都沒有,其實也沒必要,解釋就是火上澆油,喬西還在氣頭上,不想多談,見她杵在自己面前攔著,憋了一會兒,想著自己做夢都能夢見那些有的沒的,登時又惱火又耳根熱。
她徑直往前走,看都不願意看一下。
傅北最近老是惹人厭,竟一直跟著。
喬西回身道:“你煩不煩!”
可能是她表情太過嚇人,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與煩躁,以及一丟丟慍怒,也可能是傅北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麽大,總之氣氛霎時凝滯,傅北頓了一下。
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立馬問:“現在要回去?”
喬西沒有回答,悶不吭聲朝車那裡走,走著走著,突然絆到了腳,險些摔了,好在被後面的傅北及時拉住,才不至於一個趔趄臉著地。
她自己都嚇得心一緊,心想今晚真是諸事不順,立即站穩了,拉開距離。
“別跟著我。”
傅北清楚是因為什麽,避重就輕地扯開話題,說到剛剛的事情上,“周家這幾年一直跟梁晉城有生意往來,以前很少。”
喬西果然停下,回頭望著她,擰了擰眉頭,“所以呢?”
傅北沉吟片刻,反問:“喬叔叔知道嗎?”
喬西哪清楚,嘴唇闔動,遲疑了下,實話說:“我不知道,得問他。”
言罷,又看著這人,半是糾結半是猶豫,問:“是有什麽事?”
肯定是有的,否則不會問這些。看見梁晉城和周林在一起,拉著她躲就有古怪了,明顯是知道些什麽,一直以來喬西對生意場上的事情都不上心,可這回不同,她自己也察覺到有貓膩。
然而傅北說:“還不清楚。”
不知是敷衍還是真不知道。
傅北說的實話,確實不清楚,不過亦沒全部告知喬西,慢慢走近了,正正堵著不讓再走。
但這次喬西已經有了防備,也看得出她想做什麽,左右衡量了一瞬,竟主動說:“換個地方說吧。”
在外面難免遇到別的人,說什麽都不合適,有些事憋了很久,她其實挺想問問傅北。
兩人去了七井街,喬西不會帶這人回小區,大晚上的也不想去其它飲品店,正巧有東西要回紋身店拿,便帶人回紋身店了。她倒不管傅北有沒有時間方不方便,反正順著自己的安排來。這個時間點已經過了七井街最喧囂的時刻,人流量小了許多,紋身店旁邊的幾家店鋪皆都打烊。
今天恐怕真觸了霉頭,摸黑開燈,打開的一瞬間燈亮起,而後閃了幾下,緊接著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中。
喬西一怔,下意識的,她再次去摁開關。
而與此同時,傅北也做了同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