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蜀蘭會, 依舊是初見的射擊室。
桌上擺放著多排射擊專用的木倉,從步木倉、衝鋒木倉、手木倉到霰彈木倉, 各種種類的各種型號,滿滿一桌, 應有盡有,可以在瞬間終結人命的手槍,散發著天然的危險感。
傅培淵的眼眸在桌上一一掃過, 低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過來。”聽不出喜怒, 不知有沒有因為被放了一天鴿子而生氣。
三分鍾的時間, 都沒有得到回應。
越辭懶散的坐在沙發上,身體後仰靠著柔軟的沙發墊,腦袋傾斜著搭在沙發上,臉頰泛著燒灼的豔紅, 一雙桃花眼似睜非睜, 帶著朦朧的漣漣之色, 更襯的他越發的面若桃花。
良久後,青年才慢吞吞的擺了擺手,低啞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無辜:“真不是我故意忘記約定要放你鴿子,生病這種不可抗力的因素也不是我可以把控的, 對此我也深表遺憾。還勞煩傅先生派人來接,這讓我很是歉疚啊。”
聽起來像是示弱, 但分明就是不願與他有所牽扯, 所謂不能赴約的理由, 還真是完全可以信手拈來,且理直氣壯令你無從責怪。
男人的腳步不急不緩,高大的身影漸漸將他籠罩。
傅培淵站定,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紅撲撲的臉頰,小狐狸因為生病導致身體軟綿綿的,沒辦法甩著蓬松的尾巴撥撩人,倒是多了幾分柔弱的可愛。
他淡笑,微微俯身,低頭看著越辭,幽深的眼眸映著那張美豔病弱的面孔,薄唇微動毫不留情的戳穿:“你可以在傅家兄弟之間周旋,不動聲色的挑起紛爭,還能讓傅縉喜歡的人對你另眼相看,手段這麽高,現在,又怕什麽?”
這些話,分明是在告訴他,他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不要妄圖再耍小心機能夠糊弄過去,招惹到了傅培淵這樣的人,又豈能是他想跑就能跑得掉的?
他在步步緊逼,想逼出越辭的真面目,揭開他虛假的偽裝,看包裹在甜蜜有毒的包裝下鮮美可口而毫不設防的內在。
面對這樣的緊逼,越辭臉色不變,絲毫沒有失態,他的眼眸微眯,卻也不想一退再退了,那不是他的風格。
越辭仰頭微笑,突然伸手一把拽住對方的領帶,手腕用力,猝不及防的瞬間裡,便已將人拉到懷裡。
身體相貼,即使隔著兩層衣服也能感覺到對方緊繃而結實有力的身體,他的腦袋靠著柔軟舒適的沙發墊,男人清俊的面容就在眼前,因為他的突然發難而有一瞬間錯愕的神情,打破了面沉如水的深不可測,反而讓眼前的男人更顯真實。
近在咫尺的距離,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呼吸交纏之間,越辭勾唇,低低的笑聲帶著若有若無的曖昧:“怕你玩不起,你覺得呢?”
玩,當然是荷爾蒙碰撞,但即使再瘋狂再愉悅,都不會交心的那種,歡愉過後,兩個人便可以抽身而去,從容的揮手拜拜。
陷在裡面出不來,便是玩不起。
傅培淵單手撐著沙發的扶手,將這隻多情而涼薄的小狐狸圈在沙發裡,居高臨下的看著懷中美人,看他笑的漫不經心,桃花眼曖昧挑逗,卻無一絲愛意。
他的眼眸微動,低沉的聲音無波無瀾,卻又帶著致命的危險氣息:“你可以試試。”
……
蜀蘭會,接待室
陳圓不停地向門口望去,一雙手絞在一起坐立不安,若非屋子裡有位黑衣大漢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她,這個時候只怕早就衝出去尋找越辭了。
兩個人在醫院門口被圍住的時候,陳圓還以為會是一場惡戰,卻沒料到越辭聽到了時間後,竟然露出了幾分心虛的意味,摸摸鼻子很淡定的帶著他上了車。
再然後,她被關在了休息室,而越辭卻不知所蹤。
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那個傅先生就長了一副心狠手辣的黑道大佬的樣子,說不定還會因為越辭放他鴿子,而把人……這樣那樣……越哥還在生病的小身板可經不起辣手摧花。
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她怎麽和公司交代,又怎麽和自己的良心交代啊!
想想越哥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如果真的受到不可容忍的欺辱,從此消沉下去,為了避免觸景生情而遠走他鄉,陳圓隻覺得心臟都要窒息了。那樣的話她肯定要重新分配給一個陌生的明星做助理,再也不能跟著越辭大晚上吃甜品,空閑的時候一起打遊戲聊八卦,沒有了越哥,她將再次淪為一顆飽受欺凌的小白菜!
這麽想著,一雙圓眼惡狠狠的朝靠牆而立的黑衣男看去:都是他的錯!
黑衣男莫名其妙的被瞪了一眼,看著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揚眉道:“別急,等一會越先生回來了,你們就可以走了。”
陳圓心碎,恨不得掉下幾滴眼淚來,一會回來一定是個破布娃娃般的淒慘越哥了嗚嗚。
這麽想著,就聽到門被推開發出的輕響聲,她抬頭望去,越辭正朝屋子裡走過去,臉上帶著少有的驚詫:“怎麽哭了,有人欺負你?”
一個……衣衫整齊,完好無損的越辭出現在眼前。
和她腦補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陳圓渾渾噩噩的抹了一把臉頰,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腦補中的形象嚇哭了出來:“……”
眼見越辭誤會,將不善的目光投向黑衣男,陳圓連忙解釋:“沒有,是我想多了,越哥你沒事吧?”
“有什麽事。”越辭一手插兜,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朝她招招手:“走吧,回去。”
陳圓乖乖跟在他的身後,忐忑的偷瞄他的神情,不僅沒見一絲異樣,反而……
“越哥,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越辭淡淡的“嗯”了一聲,摸摸下巴,心情頗好的解釋:“有一盤鮮嫩的小羊羔擺在我的面前,我難得發善心沒有吃,放他逃生的機會,沒想到這塊美味的羊羔肉還不樂意,我隻好勉為其難收下了。”
什麽羊羔什麽肉,陳圓不懂,但是她摸了摸口袋的手機,決定將裡面的海棠文學從瀏覽器裡刪掉了,要不是深受帶顏色的文荼毒,她剛才也不會丟這麽大的人!
恥辱!
蜀蘭會門口,一輛銀色瑪莎拉蒂停在門口,車窗搖下來,駕駛席上的冷峻男人示意他們上車。
越辭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的位置上,隨口一問:“陳圓你都給誰打電話了?”
他早就料到陳圓會方寸大亂的四處求救,當時忘了叮囑,現在看司明修開車來接才想起來,不過為時已晚。
“我先給司哥打的電話。”陳圓坐在後面,小聲的解釋:“本來想掛掉電話給方導和溪少打,結果司哥攔下來,說不需要拿著喇叭四處廣播,他可以解決。”
越辭朝司明修點讚:“說得好,保全了我的臉。”
陳圓:“……”我他媽當然不是怕你被這樣那樣嗎???
司明修朝他撩了一下眼皮,將車開到無人的地方,才淡淡的說:“我和蜀蘭會交涉的時候,對方的負責人說對你沒有惡意,現在說說,你到底又惹上了什麽人?”
“正好需要查一下。”越辭略一沉吟,說:“蜀蘭會的掌權人,傅培淵,和方導家裡有一定淵源,方導喊他三叔,你查查,這個人的背景。”
司明修臉色古怪,看他一眼:“傅三爺?”
“不會。”越辭肯定的搖頭:“絕對不是傅三爺,你再查查吧,不要隻從帝都的圈子裡查,也許是其他地方的勢力也說不定呢。”
他說的很篤定,這種自信就好像見過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傅三爺一般,才能如此言辭鑿鑿。
司明修眉頭緊鎖,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警告:“我會查,但不管對方是什麽人,都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人物,越辭,你該收手了。”
“恐怕不行。”越辭雙手一攤,很遺憾的歎了口氣:“我們倆,暫時算是在一起了。”
在一起?
司明修隻覺得眼前一黑,恨不能將手裡的方向盤砸過去,好不容易才從傅縉那邊走出來,他又招惹了一個看起來更為危險致命的存在,這個瘋子還能不能好了!
“哪種在一起,你又被包養了?”司明修眼神銳利的看著他,大有他敢點頭,就將人一腳踹下車的意思。
“談不上包養,他還不夠格。”越辭回答的極為自然:“我們這種關系,好聽點叫玩伴,通俗點就叫炮友。”
陳圓坐在後面,低著頭,剛剛刪掉海棠文學的手頓住,默默地將這個網站重新加在瀏覽器的書簽上了。
司明修的臉色更冷了,言辭直至關鍵點:“你想上他。”
“是一起玩。”越辭從容的糾正:“互惠互利,生理需求和精神需求一起解決,玩膩了隨時可以分手,誰也不會耽誤誰。”
前世的祁譯年,出生名門,一生放蕩不羈,身邊從不缺少這種玩伴,自然不會覺得這種關系有什麽問題。
當然,他只和玩得起的人玩,那種容易較真的人,從來不會招惹,即便看起來再美味可口,都不會為了一時的快樂,精蟲上腦將人拉下水。
這次是傅培淵主動送上門的,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但這種身份的人,都不可能在事後表現出玩不起的樣子,所以越辭才會如此心安理得的將送上門的肥肉咬下嘴。
司明修看著他不知悔改還很美滋滋的樣子,冷笑一聲:“你想上他,但他的目的必然也是想上你。”
兩個人的目的,衝突了。
越辭微微一愣,看向司明修,慢吞吞的說:“你提供了一個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