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號包廂
銅鑄的鴛鴦鍋裡, 一半是被辣椒染得鮮紅的紅湯,紅油沸騰著, 冒出來炸開的泡泡像轉瞬即逝的紅山茶花, 一邊是醇厚奶白的清湯,咕咚咕咚冒著泡泡,熱氣騰騰從鍋底升上來彌漫在四周, 經過反覆熬製的蟹湯帶著鹹鮮的香味撲面而來。
火鍋邊堆滿了食材,毛肚、嫩牛肉、腦花、金針菇、蝦滑、肥腸……
越辭在紅湯裡涮了一片嫩牛肉, 咬在口中,辛辣火熱的滋味充斥整個口腔久久不散, 連舌尖都麻的分不清是辣是疼,偏偏這股滋味像是帶著無形的魔力,勾的人食欲大開, 欲罷不能。
吃完後, 他盡職的朝攝影機打招呼,笑眯眯的讚歎:“不錯不錯, 這紅湯和老板的脾氣一樣的嗆人,值得一試。”
攝影師囧了一下, 拉進鏡頭給他來了一個壞笑的特寫。
完成任務, 越辭又將旁邊的食材分挑後倒進鍋底,白菜、土豆、萵筍放進清湯鍋,羊肉、毛肚、鴨血豆腐、蝦滑放進紅湯鍋, 在對待美食上, 他完全就是一個經驗十足的老餮, 動作嫻熟優雅的令人目不接暇。
不多時,身邊的座位上多了一個人,越辭側身看過去,眼中閃過一絲訝然,輕笑一聲:“想我了?”
親昵而坦然的態度,面對的卻是一個男人,角落裡的攝影師嚇得差點把肩上的機器砸了,又萬分疑慮自己是不是幻聽了,還是他汙者見汙想歪了?要不然越辭怎麽會在攝影機下面表現的如此自然,他就不怕節目組為了博收視率將這段播出去?
這樣想著,他的目光悄然打量著剛剛走進來的男人,男人穿著一件黑色休閑襯衫,同色系的條紋西裝搭在一旁,他的面容清雋冷漠,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即便是簡單的坐在椅子上,都帶著一股令人畏懼的疏離和壓迫感,令人不敢直視。
偏偏,越辭隨意而親昵的態度,便不在這個旁人的行列內,他笑意吟吟的樣子,似乎全然沒有感覺到男人身上的疏離淡漠和那股上位者的壓迫。
傅培淵不答,鳳眸深深的注視著他被辣的紅潤的唇,緋紅豔麗的顏色像在刻意勾引人去品嘗,他的眼底微暗,目光轉向還在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鍋,淡淡的問:“好吃嗎?”
“當然好吃。”越辭不假思索的問答,也不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的這種煞風景的話,從紅湯裡夾了一筷子毛肚放在傅培淵面前的油碟裡,笑吟吟的分享:“嘗嘗。”
身後的段特助看的眼皮一跳,暗道越先生真是不了解三爺的潔癖,三爺一向鮮少在外面吃飯,不會用店家的碗碟,不喜歡吃動物的五髒六腑,更不喜歡吃辣,他這一個簡單的動作簡直是把所有的忌諱都犯了!
這麽想著,便欲上前阻止,卻見傅培淵突兀的伸手,在越辭夾起第二筷的時候,握住了對方的手腕,身體微微前傾,低頭,咬住了筷子上的毛肚。
他吃東西的樣子格外的斯文,臉上平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咀嚼幾下咽下去,聲音平穩冷靜:“還可以。”
一套動作坐下來,態度始終不見變化,絲毫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什麽不妥。
段特助驚呆了,覺得自家boss很有烽火戲諸侯為博褒姒一笑的昏君潛質。
攝影師大哥也驚呆了,思路從越辭是不是基佬直接跳躍到“他們這麽旁若無人真的好嗎,真的不怕節目播出去嗎,真是要出櫃的節奏嗎,不對他們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個我的存在?”,這麽一想,更覺得像做夢。
剛進門停在原地的秦舒傻眼了,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的說不全一句話:“你……你們……”
當事人卻相當的淡定,越辭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反而笑了出來,他將油碟裡的毛肚夾起來放進嘴裡,咀嚼後咽下去,頗為讚同的點頭,語氣曖昧:“確實很美味。”
卻不知是指的食物美味,還是這個間接接吻的美味。
……
當然節目錄製結束後,秦舒急匆匆的追上來,甚至不顧昨天崴傷的腿,一百米衝刺的速度將越辭堵在了電梯口。
“越辭,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避開公眾視線,她也不再一口一個“越老師”而是直呼其名,一張臉因為運動而潮紅,臉上的興奮激動難以掩飾,語氣與其說是指責不如說是抓住對方把柄的得意:“下午那個男的,是你的金主吧?”
她問著,心裡冷笑不止,本來都已經絕望了,沒想到對方會自己親手把這麽大一個把柄送上門來,愚蠢的在眾目睽睽之下用獻媚的手段討好金主,他就沒想過會被爆料出去嗎,還是說基佬興奮起來就是這種不管不顧的下半身動物?
真是惡心啊。
不過,送上門的把柄,她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而且還要趁著這個機會一雪前恥!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越辭絲毫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是很不耐煩的撩了一下眼皮,催促道:“想說什麽,直接說,你不適合轉彎抹角,沒那個智商就別掙扎了。”
秦舒一噎,氣勢不由得減弱三分,但想到下午看到的那一幕頓時又來了勇氣,她鄙夷的看著對方,嘲諷道:“我當然沒那個智商,和你一樣去靠被包養來博取資源,這個節目就是你那個金主給你爭取的吧,你想過沒有,如果這件事被爆出去……”
話不說盡,嗤笑一聲,故意給越辭留下想象的空間。
“所以呢?”越辭敷衍的配合:“你想要什麽,說吧。”
盡管態度不遂人意,但是沒有再次被噎,讓秦舒頓覺信心大增,即便是你再心高氣傲又如何,哪怕不情不願的,還不是要受我威脅。
怪不得對女人唯恐避之不及,她現在可算懂了,原來真是個基佬啊!
“既然你不想炒cp,我也體諒你不願意惹金主生氣的苦衷。”秦舒惡意一笑,說:“你和方導關系很好吧,我的要求也不難,你幫我爭取一下,讓我做他下一部戲的女一號就可以,以你們的關系這個要求不難達到吧?”
她試探道,尚不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裡。
“然後呢?”越辭問:“還有嗎?”
還有?
秦舒心裡一喜,這下真的撿到寶了,這是老天爺看她的資源太虐了,親自送上來的外掛啊!
“沒有了,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只要你幫我爭取到,咱們就算兩清了。”她矜持一笑,假惺惺的示好道:“你別怪我,其實我也是太過於仰慕方導,才會不得不出此下策,越辭……謝謝你。”
她暗暗道,這個時候不宜要求太多,反正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後就會有第二次,越辭已經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了,以後可以慢慢用,就向一個用之不竭的靈泉。
“行,知道了。”越辭點頭,用憐愛弱智兒童的目光看著她,說:“去爆吧,加油。”
爆……爆什麽?
秦舒懵了,看著越辭越走越遠的背影終於反應過來:“越辭你耍我!”
“你喊什麽呢!”經紀人從電梯口上來,一臉的火氣:“你又惹什麽么蛾子了?”
面對掌握自己前途的經紀人,秦舒下意識的退縮了一下,像她這種出道不久沒什麽根基的小明星哪裡惹得起對方,哪怕委屈也只能小聲的辯解:“我沒幹什麽啊。”
“沒幹什麽,導演會找我談話?”經紀人看著她這副樣子就不爽,搞得好像被迫害了一樣滿臉的委屈,他冷哼一聲說:“導演讓我轉達你,好好錄你的節目,別去招惹越辭,要不然就收拾包袱滾蛋,現在換嘉賓還來得及!”
秦舒頓時臉色一白。
經紀人皺著眉頭繼續敲打:“秦舒,你這個嘉賓的通告來的多不容易,不用我提醒你吧,別整天想著和童歡歡學,每次和哪個男星合作就拉著人炒作,你光看見她虛高的人氣了,沒看見整個娛樂圈的雄性生物對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
“……我知道。”秦舒咬唇,雙手合攏,指甲刺進掌心才感覺清醒,是她想的太簡單了,越辭這麽明目張膽,分明就是金主背景深厚,哪裡是她這種小明星招惹的起的。
……
傅培淵坐在沙發上,看著跑步機上的走下來的青年,淡淡的說:“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這麽心慈手軟。”
“算不上心慈手軟。”越辭擦了擦額頭的汗,隨意的坐到他的旁邊,打開陳圓送來的甜品盒子,咬上一口奶油蛋糕,吃完才說:“如果是在拍戲的片場,她這種喜歡搞么蛾子的女人我一定不會留,但這是綜藝節目,盡管她蠢且毒,但是沒有影響到工作,就不需要較真,警告警告就得了,沒必要斷她財路毀她前程。”
見傅培淵不為所動,他輕笑一聲,帶著些許的調侃:“傅先生如此在意這種小事,倒是很令我受寵若驚啊。”
“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會在意。”傅培淵淡淡的說,目光盯著他一張一合的薄唇,粉嫩的舌尖,潔白的貝齒,姣好的唇瓣上沾染著未吃完的奶油,伸手,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修長的手指在上面輕輕地擦拭。
“是有奶油嗎。”越辭含糊不清的說著,像是無意間般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沒有舔到唇,巧合的正好擦過對方飽滿的指腹,隱約能感覺到指尖微微一顫,隨即便恢復了鎮定。
傅培淵眼底的墨色在加深,明明手下的動作依舊擦拭乾淨,偏偏還在一遍遍的描繪著對方的唇形,用力的動作很快便將姣好的唇壓成一抹豔麗的緋色,如同下午在火鍋店看到的紅色別無二致,方才滿意。
越辭咬住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既讓對方感覺到刺痛又不會用度咬破,而後順著指尖一路向前,濕潤的唇瓣擦過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掌心,輕輕一吻。
在對方做出反應之前,握住他的手腕,身體順勢壓了下去,兩個人雙雙倒在沙發上,身體相貼氣息糾纏。
他撐起身體看著懷裡的美人,那張清雋俊朗的面容依舊維持著古井無波的樣子,唯有眼底的墨色暈染開,帶著濃重的毫不掩飾的侵略性,那具結實有力的身體微微緊繃,垂在兩側的雙臂看似無力,實則暗藏極強的爆發力,隻待他的隱忍破功,欲望破土而出,便會全然的爆發。
偏偏,越辭就是愛極了他這副隱忍的模樣。
他俯下身,薄唇親在地方的眼瞼處,低聲讚歎:“這雙眼睛,太漂亮了。”
這麽說著,便能很清晰的感覺到對方平穩的呼吸開始慢慢急促起來,喉嚨微動,眼底的墨色越發的濃重,他的隱忍似乎已經到了極點,越辭毫不懷疑,只需再輕輕撥撩一下,下一秒對方的理智就會全然崩盤。
真是……太可愛了。
他這麽想著,輕笑一聲。
與此同時,客房的門被人推開,陳圓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越哥,你要的東西我買回……”話沒說完,看到沙發上糾纏的兩個人,便卡殼了。
就見越辭將傅先生壓在身下,倆人姿勢曖昧的糾纏在一起,被她打斷後,傅先生那雙銳利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看過去,看的她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她乾笑一聲,後退兩步摸索著大門往外走,恨不能奪門而出保住小命:“我……我來的不是時候啊……那我先出去了。”
“走什麽走,我的東西呢,趕緊拿過來。”越辭起身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懶洋洋的說著,從陳圓手裡接過塑料袋,他的衣服全然沒亂,態度也正常的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陳圓懵懵的,若不是沙發上還躺著一個衣著凌亂、面沉如水的傅先生,她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傅培淵坐起身,將身上的襯衫系好,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越辭,小狐狸張牙舞爪的樣子的確很可愛,但是太喜歡惡作劇就不合適,應該找個適當的機會給他剪剪指甲,讓他收斂收斂了。
他道:“過些天有個訂婚禮要出席,你陪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