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年輕氣盛,這樣的一份情意卻是真實存在的。喜歡一個人,難道是一件不被許可的事情嗎?就算對方是帝王,樂正潁也沒辦大找到借口阻止樂正溯喜歡女皇。
更何況,對方如今獨身一人,女未婚女未嫁的,愛慕乃是人之常情了。初聽妹妹傾訴的樂正穎稍顯詫異,可是仔細想了一下,此事也並不是不行。或許她不需要那麽緊張,這只是一個少年人的愛慕而已。
有多少人在愛慕著女皇呢?但至今卻仍舊沒有一個人得到回應。雖然樂正穎近年對徐仁青頗為不順眼,可心裡卻不得不承認,徐仁青也算是良配。可就算是徐仁青,也沒有得到女皇的青眼。那麽她家這個少年,又怎麽獲得女皇的青睞。
她有心想打擊一下妹妹,可想了想卻回道:“喜歡一個人,乃是人之常情。阿溯情竇初開,也算是長大了,方才是阿姐太過驚訝,失態了。阿溯說讓我助你,可情這一事,你如何讓我助你。“
鍾離朔笑了,心想著以樂正潁的開明必然是能接受這件事的。她仰頭說道:“我只是想告知阿姐這件事,盼著如有一日陛下能夠接受我,阿姐能與我一向與父親說,好令我能求娶陛下。”
“我翻了許多典籍,無論男女嫁入皇室都是由陛下賜婚的,可我卻想,親自求娶陛下。”鍾離朔將自己日後的打算都說了,她曉得樂正潁不會嘲笑她的癡心妄想。
禤景宸原本就是她的妻子,她應該再娶一次皇后。
樂正潁心思翻轉,想著這孩子連娶女皇的事情都想到了,她還這麽年輕連成婚之事都考慮了。瞧這孩子的神情也不似作偽,便覺得有話也說不出來。
樂正潁想著自己要不要和妹妹談談,比如女皇還在惦記著她死去的前妻,比如女皇大阿溯一輪。可是這一切,對於眼前的樂正溯來說好似都不是問題。
樂正潁沉吟了片刻,方才回復道:“如果你真心想求娶陛下,我會與你一起告知父親。鎮北侯府,還是有資格令你求娶陛下的。只是……”
“嗯?”
樂正潁看著少年稚嫩的面龐,將那句“只是你是女子,將來不能令女皇懷上子嗣,大臣們要是逼迫陛下另立侍君如何是好?”給咽進了肚子裡。心想,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她現在與阿溯說這句話有什麽意思。
阿溯這麽說了,無非是想與人傾訴罷了。與長姐傾訴自己的情思,並無不妥之處。若是喜歡,那便盡力去求好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樂正潁與妹妹說道:“若你是真心,那就去告訴陛下。可如果陛下拒絕你你該如何?”
“那就繼續。”鍾離朔笑笑,眼神裡透著堅定。
就算是飛蛾撲火,她也要去試一試。更何況,如今她已知道,皇后並非對她沒有情意。
樂正潁就這麽揣著樂正溯的情思,結束了這個談話。自家小妹妹竟然喜歡上大她一輪的陛下,雖則樂正潁並沒有覺得不妥,但在心裡還是覺得這都是些什麽事哦。
這廂的鍾離朔,已經在滿打滿算找個機會與禤景宸坦誠一切。而一無所知的禤景宸,卻在準備著破開這場陰暗的風波。
入夜,皇帝將長公主召入宮中。燈火通明的朝暉殿裡,禤景宸看著案前排好的情報,看著款款而來的長公主問道:“你今日到弘文館去了,蘇合出了什麽事了?”
“不過是小孩子們打鬧罷了。”長公主搖搖頭,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鎮北侯家的小公子與學館的同學起了爭執,打了一架,蘇合世子與徐家小公子為了幫她也參與了。”
禤景宸聽到那個熟悉的稱呼,頓了一下,抬眸看向了長公主,問道:“與人打架?可否問清了緣由。”
那些孩子不肯說,事後我偷偷找人弄明白了。”長公主歎了一口氣,說道:“無非是外面那些流言傳入了弘文館,少年們偷偷議論了起來,樂正溯聽不過去,將書砸了過去就動手了。”
“說起來樂正溯倒是一個實心眼的孩子,曉得這件事嚴重,還警告了那些孩子不要再亂說。不然非議陛下,弘文館那群先生還真能將他們送到金袍衛司署廳去。”長公主望著女皇,歎了一口氣,“這架,可是因著皇姐你才打的。”
“倒是個忠心愛君的孩子。”長公主總結道,望著女皇,又說:“這架打的吃虧,那孩子眼睛受了一記,黑了。”
禤景宸心下一跳,她想著樂正溯那張臉,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湧上心頭。她想著小先生在她面前成熟穩重風度翩翩的模樣,實在不相信她會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與人動手。因為怎麽想,小先生也不會是這樣容易衝動熱血方剛的年輕人。
興許是她長得太像殿下了,禤景宸想,所以相識之後,禤景宸總是拿殿下的影子往她身上套。
她極力令自己分清著二人,可一想到那張與殿下相似的臉受了傷,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孩子,傷得十分嚴重?”
“瞧著不嚴重,就是可憐得令人心疼。”
禤景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松了一口氣,說道:“沒事就好,你明日差人送點藥給她吧。畢竟是蘇合的伴讀,又是阿潁的妹妹,既然見著了,還是要關懷一下的。”
“藥我已差人送到蘇合那裡,讓蘇合給她了。”長公主說道,又與禤景宸言道:“如今外面流言四起,皇姐準備何時才收網呢?”
禤景宸聽她這麽說,心思又全部落在了政事上。她與長公主言道:“我喚你來在,正是為了此事。”
“今日中州刺史崔健的密奏到了,你看看。”禤景宸說著,將書案前的一份奏章遞給了長公主。
長公主接過,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驚訝道:“這是……”
“中州參將乃是徐仁禮的門生,在他的防地裡出現的一批山賊窩中藏著寧州新製備的武器。這批武器,中州參將收了卻沒有上報,這還是崔健底下人發現了偷偷告知崔健的,你說這是何意?我記得,今年演兵,崔健推的就是這一位參將。”禤景宸將事情說了一遍,靜等著長公主的回答。
長公主面色凝重,合上了奏章,與女皇說道:“這批軍備,是怎樣到達中州的?”
“崔健還在查,包括那個參將。”禤景宸看著長公主,又說,“此事可能會波及徐丞,你如何看?”
“徐丞有從龍之功,在朝中交結甚廣,若是事關徐丞,朝中必定會動蕩。”長公主沉吟了一番,繼續說道,“我怕,社稷不穩。”
禤景宸點點頭,說道:“如今之勢,本就透著不穩之態。我宣你來,是望著你樞密院早做準備。徐丞此人,朕有些不想用了。”
“皇姐的意思是?”
禤景宸歎了一聲,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言道:“朕今日,想告訴你一件事。你還記得的,這近日暗指朕弑君的流言嗎?”
長公主點點頭,聽得禤景宸繼續說道:“這事,倒也有點關聯。殿下,的確是因我而死的。”
“陛下……”長公主吃了一驚,便聽禤景宸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陛下身中蠱毒,入夏身體漸衰。援軍在宛州推遲,直等到了源州城破,昭帝以身殉國。這一切,都與徐丞有關。”禤景宸歎了一口氣,望著長公主說道:“朕命司命調查了月余,在宛州的那些貴族與徐丞達成了共識。耗死昭帝,擁我為帝。呵……”
“不僅如此,直到今日,徐丞還與那群貴族有聯系。”禤景宸繼續說道,“貴族們為了官職,隻好討好他每年上供,這個丞相,倒是比朕還受人愛戴了。”
“如此臣子,你說朕還怎麽用?”禤景宸這般說道,“他年事已高,但念在於社稷而言也算是勞苦功高,便讓他告老還鄉吧。”
了解長姐的禤景安點點頭,明白皇姐是準備動徐明義一人,而不是動徐家了。她心中還因著昭帝之死而震撼,但還是點頭,與女皇說道:“我會令樞密院做好準備。”
禤景宸點點頭,她念著徐家的勢力,隻好率先將徐明義踢出局,再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至於昭帝……昭帝一事,可有了眉目了”長公主小心地問了一句,卻見禤景宸搖了搖頭。公主歎了一聲,說道:“皇姐,還請節哀。”
斯人已逝,再怎麽傷懷也是沒用的。
禤景宸點點頭,面對這些難纏的陰謀詭計,此刻竟覺得有些疲倦。司命們查了大半年,關於鍾離程的下落一無所知。可除了鍾離程這裡的線索,昭帝之死全然毫無頭緒。
她連是誰害的鍾離朔都沒有線索,又怎麽替她報仇呢。禤景宸心想,這實在是太糟糕了。
她覺得很不好,所以第一個要動的人,就是令她不能再容忍的徐明義。
於是次日早朝,早就將徐明義案底整理好的司命們將材料交給了樞密院。樞密院下的禦史出面,彈劾了左丞徐明義貪汙受賄,延誤軍機。
此彈劾一出來,舉朝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