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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流[重生]》第52章
鍾離朔領著蘇合一起進入了屋中,先是吩咐底下人準備今夜的晚飯,以便招待世子。隨後鍾離朔與蘇合交代清楚,又命家中的侍衛們將武士們抓住的那幫戲班子押到柴房去,這才與鎮北侯一道入了書房。

 “說吧,你有何事要與我說?”鎮北侯入了座,看著擰著眉頭的幼子,同樣嚴肅的問道。

 “父親。”鍾離朔垂首,將今日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今日我與世子到春風一度樓遊玩,歸來途中恰好遇到這個戲班子表演巫戲,世子好奇,我便陪著他看了一會,誰知卻看到了一出大逆不道。”

 “哦?”鎮北侯疑惑,專心地聽著鍾離朔繼續說了下去。

 鍾離朔言道:“這家戲班子演得是始帝東出一統九州的戲碼,演到始帝驅逐蠻族保衛楚國這一段,他們加了一個新角色。那是一位女將軍,將軍幫著始皇帝驅逐了狼群,皇帝給予將軍大將軍的名號,並與她成親。成親當晚,將軍手持利刃刺殺了皇帝,取下了皇帝的王冠。”

 鎮北侯的臉色凝重了起來,聽得鍾離朔繼續說道:“父親,眾所皆知,當今陛下乃是昭帝之妻,成為皇后之前便是楚國的大將軍。這出戲意有所指,不是大逆不道是什麽?”

 “我還未問這幫人是怎麽會編排這出戲的,受何人指使。我不好將人送到京都府衙中,又想著父親與長姐皆是朝中重臣,便將人綁到了家中。”鍾離朔言道,語氣十分認真,“父親,此事非同小可,還請父親調查清楚,莫要有心之人抹黑了陛下。”

 鎮北侯聽了她這一段話,驚訝於鍾離朔的敏銳,更驚訝於她這份突然對政事的熱心。他一面覺得開懷,一面又為方才鍾離朔說的事情凝重了起來。

 鍾離朔想了想,又說道:“無論這些人身後有沒有人指使,就憑他們今日演的那出戲,按律要在獄中關上一月的。父親,待事情問詢清楚之後,還請將人押送到源州府中。”

 鎮北侯點點頭,望著鍾離朔溫聲言道:“這事你做的很好,為父會將人問清楚的。”他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著鍾離朔看,看得鍾離朔隻以為自己哪裡有不妥的地方,隻好偷偷垂眸打量自身。

 “唉,你也長大了。”鎮北侯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將手落在了鍾離朔的頭頂上,溫聲道:“你小的時候,總與我說要與阿爹一起進軍營參軍打仗的。你現在大了,都還沒有問問你有什麽打算呢?”

 “你阿姐如今在兵部上任,深受陛下重任,我對她很放心。如今你身體也好了,爹也安心,隻前程一事還未穩妥,爹覺得……”鎮北侯說了幾句話,說著說著卻覺得自己無論怎麽說都顯得有些多余。

 他不會左右孩子們的想法,卻還是希望孩子會有一個好前程。鎮北侯頓了一下,對著鍾離朔說道:“我此前與你母親還有阿姐商量過了,欲為你奏請世子之位,你可願意?”

 “父親……”鍾離朔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英挺的男人,說道:“侯府讓長姐來繼承不是比我更加合適嗎?”

 她已經佔了許多樂正家的恩惠,怎麽連家業也要一並承下了。

 鎮北侯見她這副模樣,反倒鼓勵一般拍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和你姐姐一樣,都是好孩子。”說完,鎮北侯推了她一把,將她往門外推去,“今日世子來家中做客,你我父女二人不好在此久談,接待貴客要緊。好了,出去吧。”

 就這樣,鎮北侯將心中久懸的事情落地,與鍾離朔結束了談話。

 這廂的鍾離朔綁了人回了家,而在外未歸的樂正潁同樣遇到了類似的事情。

 這一日午後,樂正潁與楊玉庭約好了到杏花樓喝酒,兩人上了樓,不曾想卻遇到錢程。三人打了個照面,十分熱情的楊玉庭招呼錢程喝酒。錢程笑笑,指了指他身旁的樂正潁,說道:“你有佳人,我便不叨擾了。”

 這般說著,步入了三樓角落的一處雅間裡。

 楊玉庭笑著看著他走遠,目光重新落回了樂正潁身上,給她的酒杯倒滿,又夾了一筷子涼菜,說道:“這天熱,適合用涼菜伴酒。你都爽了我那麽多次約了,今天可得多喝點。”

 樂正潁轉著手裡的酒杯,衝著楊玉庭笑了一下:“怎麽,想灌醉我?”

 楊玉庭被她這一笑迷了眼,當即愣了一下,隨即捂住了眼睛,誇張地說道:“你可別對我笑了,你這一笑我這心口就砰砰砰地受不了。”

 樂正潁輕嘖了一聲,不再多言。楊玉庭放了手,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這才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本來就生得極美,再一笑,可不是能要了人命了。”

 樂正潁心想,這小子今日是轉性了嗎。但是難得聽對方這麽說話,十分受用的樂正潁今日便不打算再欺負這小愣頭青了。

 正這麽想著,又聽得楊玉庭說道:“呦,稀奇,大冰塊竟然也會出門喝酒的嗎”樂正潁聞言,順著楊玉庭的目光看去,卻見徐仁青自樓梯上來,在侍人的指引下坐到了倚靠欄杆可以俯瞰著樓下戲台的座位上。

 或許是因為樂正潁與徐仁青的青梅竹馬之誼,楊玉庭格外不待見徐仁青。這大冰塊的稱號,便是他給徐仁青的獨特稱呼。

 落了座的徐仁青顯然也注意到了樂正潁,他輕輕頷首,算是打了招呼。樂正潁見小廝為徐仁青取來一壺酒,幾碟小菜之後,徐仁青便夾了小菜,將目光全都落在了一樓的戲台上。

 彼時,一樓的看台上早已人滿為患,都在靜等著今日杏花樓的好戲開幕。

 紅色幕布垂下,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身穿黃杉的報幕人登台,看著台下眾人言道:“今日我杏花樓為諸位表演一場新戲,乃是我樓阿錢先生新寫的戲,這名就叫《如一》。這戲,說的是一個將軍的故事。”

 徐仁青聞言,倒了一杯酒放在唇邊輕抿一口。樂師們奏響了樂曲,慷慨激昂的樂曲中,紅幕拉開,一位身穿鎧甲畫著半面妝的女將軍手持長槍躍到了舞台中間。

 穿著黑袍的蠻族武士將她圍住,將軍一槍挑開了人群,於激烈的鑼鼓聲中展開了鬥爭。

 徐仁青望著看台上女子,放下了杯盞,夾了一口涼菜放到了口中。被擊敗的武士如潮水般退去,身穿王服的皇帝出現在台上,給予了將軍令牌。

 這樣的劇情帶著強烈的熟悉感衝擊著徐仁青的腦海,而偶爾關注著這邊台上的樂正潁在注意到身穿鎧甲的將軍時,也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在了台上。

 有浪漫的花朵仿若紅幕垂落,一位身穿白衣的散發少年勾著白綾緩緩下落在台上。那是一個極為美貌的少年,他畫著半面妝,回眸看了一眼台下的眾人,眼帶桃花,眉含風流。隻一眼,便將看台下所有人的心魂都攝了去。

 這台上的少年,是皇帝的太子,一個俊美又風流的人物。

 皇帝賜婚,令將軍嫁於太子,至此,徐仁青便知道今日這戲裡的將軍指的是何人。他喝了一杯酒,將目光重新落在了台上。

 同樣心如明鏡的樂正穎輕笑了一聲,看著楊玉庭說道:“這杏花樓還真是大膽。”表演楚國皇帝的巫戲隻多不少,只是在當朝的時候,還沒有敢這麽演。

 這演得還是今上與昭帝的故事。樂正穎想,接下來應該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了。她不再去看,隻與楊玉庭繼續喝起了酒來。

 而徐仁青,卻與看台下所有的觀眾一般,認真地看起了這出戲來。

 和樂正穎一般,對這樣戲不感冒的大有人在。三樓角落那座雅閣裡,坐在錢程對面的那位客人便是如此。

 那是一位老者,身穿錦袍,精神奕奕。他端坐在錢程面前,看著錢程專注地望著台下的模樣,笑問:“第一次與世子見面,世子便以此來招待我,敢問世子何意?”

 “噓。”錢程將手指放在了唇邊,將目光挪到了老者身上,言道:“我曾聽父王說過,大人最喜歡看戲,所以特地為大人寫了這出戲。怎麽,大人覺得不好看嗎?”

 “多謝世子美意,好看是好看,不過……不太合適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老者歎了一口氣,說道:“兒女情長,這些都是年輕人喜歡的東西。”

 “也對,大人這般人物還是比較喜歡建功立業成王敗寇的戲碼。”錢程說著,將目光挪到了台上,說道:“所以這些很快就來了。”

 他話音剛落,身穿鎧甲的將軍一劍刺死了登上王座的太子,坐上了至高無上的王座。看台下一片嘩然,將軍的聲音從台上傳了過來:“吾乃天命之君,這江山本應交到我手上。”

 她話音剛落,屋外傳來一聲杯盞擊碎的聲音。

 “大逆不道!”男子帶著怒氣的聲音呵斥道。

 “胡言亂語!”女人的聲音含霜,在一片嘈雜的聲音裡,金袍衛們在衝進了杏花樓,將戲台上的人全部抓住了。

 尖叫聲,驚慌逃跑之聲混成了一片。老者穩坐著,聽到耳邊傳來的嘈雜皺起了眉頭。

 錢程,也就是鍾離程輕拍手掌,歎了一聲:“為了偉業弑殺君王,此等氣魄與戰場上時是何等如一。大人想必很是欣賞這樣的人物吧。”

 鍾離程這般說著,看向了身前的老者,說道:“那麽大人,想不想成為這樣一個人物。”

 “又想不想當皇帝呢?徐大人。”

 昏暗的雅閣裡,在一片嘈雜聲中,鍾離程的聲音宛若鬼魅般落在了徐明義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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