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讓明月頗感詫異的是,時隔幾個月, 他又看到了他媽。
不僅他媽回來了, 他爸也回來了。
兩個人在客廳吵架, 明月就站在二樓走廊上听。
听了一會兒, 明月听明白了——他爸跟他的女助手(睡Shui)了。
“你不配再踏進這個家門。”
“放心,我拿幾樣東西就走。”
“滾吧。反正你也沒對這個家產生任何助益。”
“是,我不常在家,對孩子沒助益。可你呢?你教了他什麼?明月被你帶成什麼樣子了?你自己神經病,把孩子也帶成了神經病!”
明月听到這里,覺得挺有意思的, 笑了兩下。
听到笑聲, 他爸回頭看他一眼, 看他的表情跟看鬼沒有區別。很快, 他爸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逃開這里,明月慢悠悠地從樓梯上晃下來, 一路走到餐廳。
佣人王阿姨遞來了牛(奶Nai)面包, 明月道了聲謝, 坐下來, 見著他媽走了過來。
抬眸看她一眼, 明月淡淡道︰“很少見你這麼歇斯底里。精英高知女(強qiang)人居然斗小三?有損你的形象啊。你生什麼氣呢,你又不愛他, 頂多只是曾經欣賞他的學識, 看上他的基因。”
“雖然維持的時間很短暫, 但我當然愛過他, 不然怎麼會頭腦發熱結婚生子。你知道生你帶你那幾年,我浪費了多少時間?”
明月不置可否地撇嘴。“哦。那你還算有點人(性xing)。為什麼不離婚?我同學的父母就離婚了。我覺得挺好的。”
他媽沉默一會兒,只說︰“所以我還得教你一個道理,不要輕易結婚。”
“托你的福。我對女(性xing)只會感到厭惡。我不會結婚的。”
听明月這麼說,他母親臉(色)明顯動了怒,但很快她呼出一口氣,拿了兩樣東西過來。一樣東西類似于磁片,她把它貼到了明月太陽穴的位置。
她手上的另一樣東西類似于體溫計,只不過上面多了個探頭。
眼見著他媽把這探頭往牛(奶Nai)里放去,明月按住他的手,目光挺冷的。“這是什麼?”
“你沒有味覺,但鼻子和味蕾本身沒有出毛病,你是腦部神經出了的問題。我們所里有腦神經專家,這玩意兒是我無聊時候跟他合作做出來的小發明,能模擬大腦味覺神經中樞的反應。簡單來說,能讓你稍微感受一下食物的氣味。當然了,這只是模擬體驗,或許第一次不會成功,你可以給我反饋。”
明月將太陽穴上的磁片摘了下來。“我不需要。”
“你一輩子都不想知道食物的味道?”
“沒必要。一旦對某種東西產生喜歡和依賴,也許會戒不掉。比如甜味。那麼以後為了索取這種甜味,我可能會求你,可能做出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所以,我倒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我不需要擁有。”
仿佛從明月這話听出了點別的意思,他媽皺眉︰“你最近遇到什麼事了嗎?”
“沒有。”明月看她一眼,笑了,“依然托你的服,從我很小的時候,你就試圖控制我馴服我,所以我不想受制于任何人,當然了,尤其是你。所以我不會當你的實驗品。”
站起身,明月再對她道︰“所以別把希望放在我身上,還是繼續研究你的ai吧,它會滿足你的控制欲,完全符合你的要求的。只不過……我覺得我會致力于發明一種會擺(脫tuo)人類控制的ai。到時候……你猜你所信賴的ai,會不會反過去對付你?”
“我早知道,你是怪物。你果然是怪物。”
“謝謝評價。”
那會兒明月也才14歲,尤其是在他媽面前的時候,他還不太擅長、也不想掩飾內心想法,他只想把這些讓她難受的話都說出來,說得越尖銳越好。
她讓他不痛快,所以他要和她針鋒相對。
臨走前明月看了她一眼,她還站在餐桌旁,難得的目光有一些呆滯。
一時間,明月竟覺得她突然變得憔悴和蒼老起來。
其實他母親長得真的很漂亮,說是絕(色)美人也不為過,念書的時候從來都是校花。在她讀的大學里,她不止是某一屆的校花,還被評為近二十年來後繼無人的最美校花。
明月長得和她很像。但他討厭她母親,連帶討厭她的容顏。再連帶著,他也不太喜歡自己的長相。
上語文課讀到跟“明月”二字有關的詩句時,同學們都喜歡起哄回過頭看他。
有時候讀到“海上生明月”,有人開他玩笑︰“你媽媽是不是叫海上?”
更多的則是類似于“人攀明月不可得”這種曲解一下可以變得很(曖ai)昧的句子,有同學會對身邊的女孩子說︰“哎,你不是喜歡人家明月嗎?‘不可得’哦!”
很多時候,同學們沒有惡意,是真的覺得他好看,好看得就像真正的明月一樣高不可攀。可因為母親的緣故,明月並不喜歡別人在意他的臉。
在那個“家”以外的地方,他是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的。
所以他會拿起書遮擋自己的臉,看似害羞,實則憤懣。他臉紅耳朵紅,純屬是被氣的。
每次有人起哄回頭看他的時候,有一個人都不在其列。那就是顧良。
如此,顧良在他心中,就又跟別人不太一樣了。
-
這晚,並不知道母親是否離開的明月,決定在教室多待一會兒。因為他並不想回去看到她。最好他回家的時候,她已經(睡Shui)了,或者在書房看論文之類的。
到最後教室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拿筆很隨意地做著卷子,打算再做兩張就回家。
卷子做到一半,虛掩的教室門一下子被人推開。
明月抬頭看一眼,視線下意識重新落到試卷上的時候,察覺了什麼,又抬眸看過去。
——進屋的是顧良。他不知道遇到了什麼,臉都嚇白了。
放下筆,明月問他︰“你沒事兒吧?”
“沒事。”顧良呼口氣,“我最近住在我弟家。姨媽讓我管他功課。他不想被我管,想出扮鬼嚇我這損招。我調整一下,一會兒就去把他揪出來。”
明月笑了。“你怕鬼啊?”
顧良撓了一下頭,面(露)些許窘意。“也是小時候被這小子嚇的。”
把卷子和筆收起來,明月隨手拎起書包。“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卷子還沒做完。”顧良道。
“不要緊。”明月想到什麼,問顧良,“你跟你表弟感情怎麼樣?”
顧良有些疑惑他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答︰“還不錯吧。”
“他對你這樣惡作劇,你不在意?”
“也沒什麼。都是小孩子胡鬧,不傷感情。我病了什麼的,他也很照顧我。一家人麼,就是這樣。”
“家人……”明月走到教室門口回看顧良一眼,“那我以後就叫你良哥吧。”
“啊?”顧良有些錯愣。
明月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只是陪著顧良去找他表弟段易了。
流傳著各種恐怖傳說的校園在入夜之後,顯得尤為陰森可怖。顧良看上去應該非常害怕,但估計不想在比自己還小兩歲的明月同學面前丟了面子,一路(強qiang)撐著。
明月沒拆穿他,只是看著他笑。
最後顧良是在一樓走廊的拐角找到他弟的。
把披著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白床單的段易從垃圾桶後面抓出來,顧良一把扯下床單,揪起他的衣領往外走。“你個幼稚的小學生,跑到高中來瞎鬧什麼?跟我回家寫作業!馬上小升初了,專心一點。”
站在校門口,明月目睹顧良帶著他表弟離開。
那一瞬,校園內的所有燈都熄滅了,明月跟著“第七中學”這四個字一起被黑暗吞噬。
在他的前方,顧良沿著街邊的路燈一路走遠,離他越來越遠。
好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明月忽然意識到——他那樣的人,就該走向光明。他跟自己是不一樣的。
明月想,他該離顧良遠一些。
自己既然選擇好了要走的路,不該拖人下水,尤其是顧良。
再靠近的話,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毀了他。
-
次日是周六。顧良去到一家棋社。是昨晚兩個人一起在校園里找段易的時候約下的。
這段時間的課間時候,兩個常常一起下棋,彼此都有一點棋逢對手的感覺。
所以昨晚明月邀約的時候,顧良欣然同意。
但這一天他到了棋社,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明月。
打電話也聯系不上他之後,顧良只得走了。
晚上顧良收到明月發來的短信。“抱歉,下午臨時有事。”
顧良回了個“不要緊”,也沒再就此說過什麼。
那之後,在顧良眼里,本不熟的兩個人,似乎就更生疏了。
很長時間,他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更別說一起下棋。
明月再一次主動跟顧良說話,大概又是一個月以後了。
那天顧良所謂的初戀女友俞慧轉學了。顧良照顧他媽,請假了一天,第二天來學校的時候,就看見同桌俞慧的位置空了。
顧良短暫地懵了一下,隨後坐下。
早讀開始,英語課代表走上講台帶領大家背單詞。
這天下晚自習,明月路過顧良身邊,他在做題。
“還不走?”明月問他。
顧良抬頭看他一眼,道︰“落下一天課程。得補一下。”
“要看我的筆記嗎?”
“找班長借了。不用了。謝謝。”
眼見著顧良似乎又望了旁邊一眼,並且眉頭還是皺著的,明月問他︰“失戀了?不高興?”
顧良下意識搖頭。
頓了片刻,明月看著他,說︰“我只覺得那個女孩子配不上你。”
——心都沒定呢,我說喜歡她,她轉頭就願意跟我在一起了。
顧良︰“?”
明月沒再說什麼,在顧良課桌上留下一盒東西後,就經講台離開了教室。
顧良把盒子打開,發現了一大盒糖,是棒棒糖和qq軟糖的混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