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玉大夫很快想到了一個關鍵點,眼睛一亮,趕緊說:“我如果半夜三更先去用刀殺了他,我幹嘛等到卯時再詛咒他一次?我沒這個必要啊。我幹嘛殺他兩次!”
二師兄突然開口:“那不一定啊。”
“怎麽不一定?”玉大夫頗有些氣憤地看向他。
二師兄道:“又沒人看見你用了詛咒。可能是你剛才見到大家都用了【畫個圈圈詛咒你】,所以你模仿了大家的說辭,也說自己咒殺了他。”
玉大夫義正言辭。“絕對不是我。他武功那麽厲害,我完全不會武功,我怎麽能給他動刀呢?”
二師兄道:“衣美人每晚會給王不老下迷藥,好去給慧大師幽會。這事兒我們都知道。反正我的劇本上寫到,我有天半夜睡不著出去轉,撞見過衣美人去找慧大師。後來我想辦法從丫鬟那裡取走過湯碗,給了藥師檢查,說上面有迷藥。”
說到這裡,二師兄看向大師兄:“這事兒你也知道吧?反正,王不老喝了迷藥,玉大夫當然能順理成章用刀捅他。他沒法反抗。”
大師兄回看二師兄,片刻後點頭道:“嗯。我知道。當時,有弟子告訴我,你拿著碗下山找藥師,我覺得這事奇怪,跟了過去。你走後,我問了那藥師,也知道了真相。”
玉大夫眼睛都瞪圓了。“衣美人每晚會給王不老下迷藥,然後去找慧大師幽會,這件事你們什麽時候知道的?”
二師兄道:“一個月前吧。”
“那就對了。我是半個月前來的。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玉大夫皺緊眉頭,“不比你們兩個師兄弟,你們是王不老的親傳弟子,幫他打理逍遙派,挺有權勢的,在門派裡耳聽八方什麽都能打聽出來。我只是個大夫,我都不敢亂走,我怎麽可能知道這種事情?”
“就算我知道迷藥的事,我也不知道衣美人和慧大師的幽會的事。在我的視角裡,王不老是跟他老婆衣美人睡在一個屋的。我怎麽可能深更半夜去找他?”
二師兄:“你說得這些都沒有證據。誰能證明你不知道?”
玉大夫:“我就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慧大師跟衣美人在一起了,我早上還能去找他敘舊嗎?如果我知道,我會撞見他跟衣美人在一間床上,我還會恬不知恥跑過去嗎?”
“我雖然一直愛慧哥哥,想和他在一起,但我也說了,這是建立在他沒有變心的基礎上!”
二師兄搖搖頭,抬杠般回了句:“我不管。你都玩了好幾個劇本了。你懂套路,確實可能給我們打一個反邏輯。你已經先用刀殺了他,沒必要再咒殺。你既然咒殺了,就不會先用刀殺。你故意套用我們咒術的說辭,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
玉大夫氣得跳腳了。“誒?我就奇了怪了,怎麽就咬定我是凶手了?你是真凶不成?胡亂咬人!我說我的想法,是為了幫助大家分析。我怎麽還把自己分析成凶手了?我又不是傻子!”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大師兄輕歎一口氣,試圖做和事老,但顯然沒什麽效果。
顧良被他們吵得頭疼,抓住一個間隙開口:“行了,聽我說兩句。早上卯時三刻,玉大夫來找慧大師,我也在慧的房間裡,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承認自己用了詛咒。別吵了,抓緊時間看看其余地方。”
顧良說完這句話,率先走出了庭院。
走出不遠,他回頭看了看,注意到楊夜跟了過來,玉大夫則繼續在跟二師兄爭執,大師兄在旁勸說了幾句,隨後也加入爭執,最後三個人大概是不歡而散,就各自分開探索了。
楊夜走過去拍拍顧良的肩。“現在我想,我知道狗血三角戀的用意了。或者說,其中一個用意了。”
顧良點頭。“我大概也想明白了。”
其實也多虧了二師兄和玉大夫抬杠吵架。這一吵,暴露出了許多劇情內容。
——原來,衣美人夜夜給王不老下迷藥,完事兒後去找慧大師的事情,大師兄和二師兄是一早就察覺到了的。
楊夜道:“我認可玉大夫的話。她抱著跟我重修舊好的心來,甚至還想我為她做不在場證明……這都得建立在我沒變心的基礎上。她以為我和她一樣,心裡還記得小時候青梅竹馬的情誼。這表示,她確實不知道我們兩個的事,也不知道你晚上沒和王不老睡在一起。”
“再來,用胭脂詛咒的事情,她不太有可能說謊,所以,她應該沒有在卯時前去給王不老捅刀的可能。不……不僅如此,她甚至沒有在卯時後捅刀的可能。”
王不老習慣每日卯時六刻起床,丫鬟們也會在這個時候進屋服侍他。
因此,衣美人每日晚上給王不老下迷藥,次日凌晨卯時六刻前,再趕回王不老的房間,裝作和他一起在床上醒來。
這件事,兩個師兄是知道的。玉大夫是不知道的。
只有兩個師兄知道在卯時六刻前,房內只有王不老一個人,是他們可以下手的時機。
因此,拿刀在王不老身上刻字這件事,不太可能是玉大夫做的,隻可能是兩個師兄中的一個。
楊夜思忖的同時,發現顧良許久沒有說話,並且還停下了腳步。
楊夜駐足,回頭看他。
顧良身後有數棵銀杏樹,這劇本的時間設定九月,銀杏正黃,落下一地蕭索。
顧良紅衣長發,被微風吹得輕輕拂動,和著生下簌簌飛起幾片的枯黃葉片,恍惚間有幾分古裝俠客的味道。
更遠一些的地方,是這個詭異遊戲裡隔絕人腳步的霧氣。
在劇本規定的時間內,踏入那片霧氣,就意味著死亡。
可眼下這霧氣全然沒有驚悚可怕的感覺,反而只是成了襯托顧良氣質的工具。
——林深時見靈鹿,霧濃時遇良人。
良久,楊夜輕聲問:“你在想什麽?”
顧良恍然回神,回看楊夜。“我在想兩個問題。第一,為什麽沒人敢認那把刀,難道說……死者確實不是死於咒殺,而是死於刀殺,所以他才不敢認。第二,我仔細想了想,死者確實不是王不老本人,一定有個冒牌貨冒充了他,否則很多事情解釋不通。那‘揮刀自宮’,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這個死者,又到底是誰?”
顧良問完這個問題,發現楊夜在笑。
這笑不是他平時揶揄、消遣自己的那種笑,而是帶著某種深意的。
“你笑什麽?”顧良問。
我笑我自己。我眼裡有風月,你眼裡倒是只有案子。
但楊夜畢竟沒把這話說出來。他隻拿出自己的卡牌研究了下地圖。“現在很多問題說不通,因為還缺少線索。這裡最近的是王不老的藏書閣,怎麽樣,去看看?”
“行。書房這種地方,應該藏了不少東西。”顧良點頭,旋即與楊夜一同往藏書閣走去。
藏書閣內有淡淡的檀香味,一排排書架上,有專門放竹簡的書籍,還有一些紙質的手抄小畫冊。顧良看了看竹簡,有古籍,還有內功心法一類的東西。等他走到放畫冊那一列,抽出一本書來,還沒看,就被標題震住了。
——《雙龍雲雨秘戲圖》。
顧良:“……”
一旁,楊夜湊過來,倒是也看到了。他覺得這是個機會,正好試試顧良對這種事的態度,當即從顧良手上接過這本書,翻了幾頁,全是大尺度男男雲雨圖。
“我去,這王不老可以啊——”楊夜這麽說一句,眼睛卻瞬也不瞬盯著顧良。
出乎意料,顧良眼中顯出了不加掩飾的嫌惡。
楊夜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如果是正常的、沒有恐同心理的直男,一般來講,也最多不接受、覺得惡寒,可顧良不一樣,他眼裡顯出的是徹徹底底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