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夜一路跟著顧良朝去往天台的樓梯上走的時候，人還有點飄，就好像浮在雲端一樣。

　就好像是沉迷美色的昏君，美人朝他一笑，他就可以一擲千金，甚至點了烽火台；又好像是被罪犯蠱惑的警察，是非真相，哪有美人一笑重要？

　不過這只是那一瞬間的感覺。楊夜顯然還是很有理智的。

　他強壓下心裡的飄飄然，心很快沉了下來。

　如果說在圖書館那會兒，他只是有所懷疑。

　現在他已經能夠肯定顧良有問題了。

　他唯一不知道的，對於他猜到的那件事，顧良是否知情。

　天台之上，顧良和楊夜一起檢查了橫幅爆炸後產生的碎片，其中有些碎片上是帶著膠帶的。最後他們找到了幾根魚線，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別的什麽了。經過一夜，冰塊留下的水痕已經乾涸。

　楊夜隨手把粘有膠帶的橫幅碎片和魚線拿在身上，再跟顧良回到宿舍樓一層。

　快要離開的時候，兩人聽到了馬清潔和管大媽的聲音。

　管大媽：“我那兒少了很多冰塊。你那兒少了什麽沒有？”

　馬清潔：“嗯，確認過了，少了一個膠帶，魚線也被動過了。”

　聽到這話顧良望了一眼楊夜，楊夜卻什麽都沒說，甚至腳步都沒停，直接拉著他走出了學生宿舍樓。

　直到離開這棟樓，楊夜才問了句：“接下來想去哪兒？要不順道就去對面的教師宿舍樓去看看。你不是也懷疑我嗎？”

　顧良：“……嗯，去看看吧。反正順路。”

　如此，楊老師、力校長、項主任、王校董住的房間，兩人一一查看過了。

　探查結果依然是——跟第一階段沒有什麽不同。

　走出教師宿舍樓的時候，楊夜總結道：“也就是說，不管是八個嫌疑人與各個死者之間，還是說嫌疑人與嫌疑人之間，都沒有任何狗血的情感糾葛，愛情、友情、親情都沒有。”

　顧良沒說話，楊夜繼續道：“既然所有角色之間，都不存在任何私人恩怨，那麽這一階段中，各嫌疑人的殺人動機，跟第一階段是一個道理，只能根據公共劇情去推測。”

　“所以，我的看法跟之前一樣。學生被殺，只能是因為另一個學生出現了想殺人的BUG。”

　“至於王校董被殺……我們可以從朱物理自殺的事情去推斷。”

　“既然朱物理可能去過地下實驗室，繼而在得知了真相後，崩潰自殺；那麽，可能還有別人也無意去到過那個地下實驗室。我認為教職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找不到其余故事線索的情況下，只能根據已有事實做出合理的推測，有可能是這個教職工去地下實驗室之後，也發現了真相，覺得這個實驗很反人類，氣憤之下決定除掉王校董。”

　“綜合來看，這回的案情並不複雜。朱物理是自殺的；至於殺李英語和孟語文的凶手——”楊夜看向顧良，“是你和吳生物中的一個，我依然認為犯案的是學生。”

　“最後，殺王校董的，多半是某個有良心的教職工。他的殺人動機，一是憤怒，二是不想這種沒有道德的實驗繼續存在下去。”

　“因此，雖然死了五個人，我們要找的凶手，應該只有兩個。”

　炎熱的風吹過來，熏得顧良額頭都出了汗。

　他拿出紙巾輕輕擦了下，淡淡道：“朱物理自殺，同意。殺李英語和孟語文的一定是學生，不同意，原因我之前解釋過了。至於你關於殺王校董的凶手的分析……不完全同意，我有補充。”

　“真凶從實驗室出來，憤怒地殺了王校董，我認為這裡存在一點問題。朱物理是天才人設，本身也是實驗品，所以她很容易搞懂一切，也許光看到催眠倉的屍體，她就都明白了。”

　“但教職工的情況，跟朱物理是不同的。我覺得對於教職工來說，事情沒那麽簡單，地下實驗室那麽複雜，短時間內，真凶應該沒時間一一探查清楚、徹底搞明白這一切。”

　“就算真凶也很天才，立刻明白過來這實驗是做什麽的……一個第一次目睹了這一切的人，應該是震撼的、恐慌的，他第一反應應該是逃離這裡，回去冷靜下來，再做下一步打算。我不認為他的第一反應是去殺王校董。”

　“我更傾向於認為，凶手是早就覺得王校董有問題了，也早就動了得除掉這個邪惡的人的心思。這回他進實驗室的經歷，可能印證了他早前的猜測，所以他最終對王校董下手了。”

　“這樣一來——”

　顧良駐足看著楊夜，“我覺得我首先可以排除你。你是新來的。如果按我的腦洞，凶手一定是經歷過去年的連環殺人案，猜到了點什麽內幕的人。”

　“當然了，其實我也可以腦補，也許你真實的身份是什麽特殊調查人員，想辦法混進來當老師，就是為了做調查……但一來我沒看到相關線索，不能無憑無據猜測；二來，即便是這樣，我認為你不會簡單殺了王校董了事，至少你應該活捉他，讓他吐出更多關於他們實驗的內幕。”

　“所以我排除了你。殺王校董的真凶只能是去年就來了這裡的高食堂、馬清潔、管大媽，力校長、項主任中的一個。”

　“動機搞清楚了，其他的我覺得不會太複雜，重點是看大家的時間線。一會兒聽發言吧。”

　真相正在慢慢被揭開。

　到了現在，顧良心中其實輕松了不少。因為他覺得這次應該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凶手。

　楊夜盤的不錯，不出意外的湖啊，這回的凶手只有兩個。

　對於顧良來說，其中一個凶手是自己，他只需要找到另一個凶手就可以了。

　其實這個劇本，凶手不算難玩。

　不過凶手想要徹底逃脫，最好是在自由探索階段，就先把案子給破了。

　也就是說，除了自己，他得找到另外一個凶手是誰。

　盡管這回兩個凶手並不是合作犯案，但如果提前溝通好，他們能互相為對方打掩護、做不在場證明。

　只不過，顧良沒有想過要贏。

　顧良輕松了些許，呼出一口氣，面向楊夜：“差不多一切盡在掌握。我想去洗個澡，然後……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晚飯？先去你宿舍？”

　楊夜暫時沒多說什麽，拉著顧良回了教師宿舍。

　楊老師的這裡已經被翻過好幾輪了，亂糟糟的。

　這會兒楊夜估摸著不會再有人來，等顧良去洗澡後，就把門反鎖上了。

　顧良洗澡的時候，楊夜在收拾房間。

　等顧良出來，房間乾乾淨淨、整整潔潔，桌上還擺了一杯水，是楊夜剛燒好放在那裡涼著的。

　顧良捧著水杯坐在沙發上，期間楊夜也去簡單衝了個澡。

　一邊喝水，一邊等楊夜，顧良冷不防被一支濕漉漉的胳膊摟了一下。

　回過頭，看著楊夜一笑，顧良問他：“洗好了？”

　“嗯。”楊夜上前坐到他身邊，扳住他的肩，“顧良，我有話跟你聊。”

　顧良沒說話，隻點點頭。

　楊夜松開顧良，身體後傾，將頭靠在沙發背上，緩緩開口：“如果是延時裝置讓橫幅爆炸的，凶手應該設計了一個小機關，讓橘皮汁能在特定的時間滴在橫幅上。”

　“這會兒是夏季，為防止橘皮汁被太陽曬乾，一定需要準備較大的量，所以真凶會準備很多橘子或者橙子。”

　“也就是，會有大量的果肉被留下。這麽大量的果肉，真凶不可能全部吃掉，因此會有部分被扔進垃圾箱。”

　“基於管大媽那裡少了很多冰塊，我猜想真凶是拿冰塊做了容器，在冰塊上挖凹槽，就能把橘皮汁放進去。一方面，冰塊融化後，橘皮汁就能自動戳破橫幅，這就構成了延時裝置；另一方面，冰塊本身也能減緩橘皮汁蒸發的速度。”

　“當然了，我猜想，為了保證一次性成功，真凶不會隻做一個這樣的機關。他應該放了多個冰塊，以防萬一。那麽只要有一個機關成功了，橫幅馬上會爆炸。”

　顧良聽罷，點點頭。“應該是這樣，不錯。”

　“我剛一直在想，這個機關如果不是拿來殺人的，那麽它的作用到底是什麽。這個時候我想起了一件事。”

　楊夜看向顧良，“我說懷疑你和吳生物之中的一個是凶手的時候，其實你完全可以用一個非常簡單的理由撇清自己的嫌疑——早在圖書館，你就推斷了李、孟二人的死亡時間，是6點15分6點50分之間。而氣球爆炸的6點35分，你的宿舍亮起了燈。我親眼看見了。這表示你當時是在宿舍的。”

　“6點35分，你打開了宿舍的燈，那就不可能在圖書館殺人。這是一個關於你的完美的不在場證據。”

　“我懷疑你的時候，你給我找了很多理由，包括要不要在事後返回現場放塔羅牌的分析、包括完美犯罪嫌疑人特質的分析，等等。”

　“可明明你有一個最直接簡單的理由反駁我——你的不在場證明。你為什麽不拿這點來反駁我？只能是因為，你不敢說。”

　“你不敢說，因為你怕如果你提到了這個，我馬上就會聯想到橫幅爆炸的用意，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