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留意到楊夜還在盯著自己看，那目光過於熱烈，顧良想起什麽，臉燙得厲害，下意識把已經穿得將身體包裹得嚴絲合縫的外套，又往上提了一下，免得脖子上的印子被人看見。

　這個過程中他坐在椅子上動了動，牽扯到了腿部和臀部，疼得他暗自吸了一口氣，然後他用頗為憤恨的目光看了一眼楊夜。

　——這個人，今天也太狠了些。

　短暫的恍惚後，顧良認真聽起了時間線。

　昨晚8點半，晚宴結束。

　顧良表示自己晚宴結束後就回宿舍了。

　吳生物表示她去操場跑步跑到9點半，也回了宿舍。

　楊老師、力校長、項主任則陪著王校董參觀了一下校園，最後帶他去教學樓的201教室看了一眼，王校董透過窗訓斥了一番錢化學，看上去非常痛心疾首。

　這個時間，是晚上9點半。

　看完錢化學，王校董要走了201教室的鑰匙，說是萬一他明天要帶錢化學走的時候，項主任不在身邊，那就有點麻煩。

　項主任覺得他這話挺奇怪的，自己怎麽會不在？自己當然得小心伺候著。

　但項主任哪敢多問，隻得乖乖上交了鑰匙。

　這會兒項主任才知道，他要走鑰匙，是為了殺掉錢化學之後，帶他的屍體去實驗基地。

　四人一起回到教室宿舍的時間，差不多是9點40分。

　回宿舍樓後，楊老師回房休息，王校董也回到了校長和主任給他準備的房間，說是有些累，打算早點睡。

　這會兒校長和主任沒有休息，而是又去了一趟食堂。

　高食堂、馬清潔和管大媽三個人從晚宴結束後，一直在食堂忙碌。

　他們先是得給王校董帶來的保鏢和司機準備夥食；後是要打掃食堂，不僅大廳要收拾、桌椅要擺回原位，還有一堆碗要洗。

　校長和主任找到食堂的時候，三個人才剛忙完。

　這兩個校領導主要是來找馬清潔的，說是明天白天王校董還得巡視教學樓，讓她把教學樓再打掃下。

　馬清潔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正好也要去教學樓的器材室還假花等裝飾品，便於10點左右離開食堂，去了教學樓方向。

　校長、主任指揮完馬清潔，又叮囑了高食堂和管大媽幾句，諸如這幾天夥食上不能怠慢學生，高食堂要繼續勤奮；管大媽也要更加留心，把握好學生們出入宿舍樓的情況，避免孩子們離開宿舍樓後夜不歸宿、荒廢學業。

　管大媽把這話聽進去了，不過只聽了表面。

　差不多10點15分，她回到了宿舍樓大廳，仔仔細細守在這裡，管控著學生們的進出情況。但她忘記了一件事——孟語文和李英語一直沒回來。

　所以她忘了去圖書館查，只是在宿舍樓嚴防死守，免得學生們大晚上跑出去。

　按管大媽的說法，晚上10點15分到12點期間，她只在將近11點的時候看到了死者朱物理回來；11點05分，回來的則是馬清潔。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學生進出。午夜12點，管大媽就把宿舍大門鎖上了。

　至於校長和主任那邊，離開食堂後，兩個人就又回到了教師宿舍樓開會，基本一晚上都待在一起，直到午夜12點才各回各屋。

　所有人發言完畢後，吳生物做了總結：“之前我跟楊老師和顧班長商量了一下，認為朱物理是自殺的。她自殺是因為她去過實驗室，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她是11點回到宿舍的，所以她看到實驗室，一定是在11點之前。”

　“我現在有個不成熟的想法，真凶跟她一樣，也看過實驗室，知道了真相。有兩種可能，一種，真凶是我和顧班長這種實驗品，我們看到實驗室後的想法，跟朱物理不同，她是崩潰自盡，但我們決定殺了王校董，因為如果沒有他，可能就沒有這樣的實驗。”

　“另一種可能，凶手是除我和顧班長以外的教職工。”

　“說回11點朱物理回宿舍這個關鍵點。我認為實驗室不會無故開啟兩次。只有是王校董活著的情況下，地下實驗室才會被他打開。所以真凶跟朱物理，可能是同一個時間看到的實驗室。那麽，案發一定在11點以前。”

　“這種情況下，可以先把主任和校長排除。因為他倆11點之前一直在一塊。”

　“對了校長……你和主任在食堂給馬清潔安排了活乾，再回到宿舍的時候，是幾點？”

　力校長想了想，回答道：“晚上10點15分左右。我有考慮過要不要拜訪一下王校董，給他送點水果。但他之前說過他很累，加上他房間的燈關了。我以為他睡了，就沒去打擾，於是就跟主任再開了個會，12點回屋睡覺。”

　吳生物查看了一下筆記，再道：“所以，昨晚8點30分到9點40分，你、主任、楊老師和王校董一直在一起。這期間王校董要走了鑰匙。而你回來看見他屋子裡黑了，以為他睡覺的時候，其實他去教學樓那邊除掉錢化學去了。”

　“下面我來說一下王校董可能的時間線。9點40分，他回到宿舍，眼見著你和主任去食堂，他就打算去對錢化學下手了。為了掩人耳目，王校董不會立刻出發。假設他會等十分鍾再走，那麽他再度離開教師宿舍差不多是9點50分。而他到達教學樓的時候，差不多是10點。”

　“那我們再看一下管大媽的時間線。她10點15分回的宿舍，之後除了在11點前後，分別看見朱物理和馬清潔回來外，沒有任何人進出。午夜12點她鎖了大門，也就更沒人進出了。當然，這裡有個要補充的地方，我搜證的時候，看見宿舍樓的大廳的電腦有管控系統。”

　聽到這裡的時候，顧良眉梢抬了一下，楊夜的表情也頗為嚴肅。

　吳生物低頭看自己的筆記本，倒是沒留意，只是繼續道：“那個管控系統，能控制宿舍樓的水電，以及門窗的智能電子鎖。出了有人翻窗殺人的案子，也就是趙數學被殺那次之後，管大媽說她在12點關宿舍樓大門的時候，把所有房間的窗戶也鎖上了。因此，排除有人翻窗回來的可能。”

　“管大媽把所有門窗的解鎖時間，設置到了早上6點。但基於之前的分析，這個時間點不可能有人犯案。犯案時間就在晚上11點前。”

　“總之，我和顧班長如果晚上10點15分之前，也就是管大媽回宿舍樓的時間點之前離開了宿舍，去殺王校董，我們是沒有辦法回來的。我倆如果犯案，一定是10點15分前就回到了宿舍。”

　“試想，王校董一個人悄悄去教學樓殺錢化學的時間，是10點。而我和顧班長如果是凶手的話，我們得在10點15分之前回到宿舍。5分鍾的時間，我們得進入地下實驗室探查一番，找到真相，再活活將王校董打死，最後還要布置現場，把錢化學擺成自殺的樣子。”

　“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

　“因此，我和顧班長，是可以排除殺王校董的嫌疑的。”

　“再者，管大媽沒法撒謊。10點15以前，她在食堂乾活；10點15分之後，她一直守在大堂。中途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是——我和顧班長去大廳自動售貨機買東西吃，撞見她啥的。我們沒說時間線前，她敢說自己一直在大廳，還能準確說出馬清潔和朱物理回來的時間，我覺得她的嫌疑很小。”

　“所以綜合來看，我認為殺王校董的人，是高食堂、楊老師、馬清潔中的一個。”

　“9點40分，楊老師可能尾隨王校董一路從教師宿舍樓去到教學樓；繼而犯案。”

　“馬清潔則是可能在10點離開食堂、去教學樓打掃的時候，意外撞見了王校董的惡劣行徑，甚至誤入實驗室發現真相，隨後殺人。她在11點才回宿舍，她有足夠的時間。”

　“高食堂也有時間，大家10點10分差不多就離開了食堂。他就住在廚房後面的小房間裡，他悄悄繞著操場去教學樓殺人，也完全可以做到。”

　“我建議，這三個人再著重說一下，10點到11點期間，各自的時間線。”

　吳生物的話，基本沒什麽可挑剔的。

　顧良也給她投以了誇讚的眼神。

　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就管大媽電腦上的智能管控系統產生進一步聯想，以至於猜到顧班長殺李英語的手法。

　而就目前看來，他們似乎也沒有過多考慮橫幅爆炸的事情。畢竟現在連膠帶和魚線留下的痕跡，都被楊夜收走了。

　吳生物將焦點引到了三個人身上。

　焦點之一的高食堂、也就是孟前程先開口道：“我一個人做了那麽久的飯，我累死了。你們走了，我倒頭就睡了啊。我剛才就這麽說的。你讓我說得更詳細，我也沒法說了。我就是在睡覺。”

　馬清潔道：“我太累了，校長讓我打掃整個教學樓，可我根本不想深更半夜還乾活。我把假花什麽的還到器材室，就離開教學樓了。所以我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我之所以11點才回宿舍，是有原因的。我肯定不能立刻回宿舍，我怕管大媽看到我之後，以為我偷懶、根本沒打掃教學樓。校董還在，她如果告狀，就不好了。所以我去了花壇旁邊的回廊休息。”

　“我睡著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差不多10點50分。我估計時間差不多，就回宿舍了。”

　最後發言的是楊夜。

　顧良側頭瞧著楊夜，只聽他說：“其實我也沒什麽可說的。9點40分，我回宿舍，洗澡、看了會兒書，做了點奧數題，備了一會兒課，就睡覺了。”

　聽完三個人的發言，吳生物也有些為難。

　她盡力在帶節奏，但現在除了基本朱物理是自殺的外，其他的還沒盤出來。

　她只能初步認為，殺李英語、孟語文的凶手，應該是一個人，並且凶手在馬清潔和管大媽之中；至於殺王校董的凶手，那就是馬清潔、管大媽和楊老師中的一個。

　這起案子，找不到確切的動機，通過時間線，也只能鎖定一下嫌疑人的范圍。

　並且你還不能說某一個角色醬油，因為很多角色都很醬油，畢竟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劇本——各角色之間完全沒有私人恩怨。

　動機排除不了，時間線不能完全排除……要真的投對凶手，還是挺難的。

　吳生物放下筆記本，目光在玩家中逡巡一周，最後放到了楊夜和顧良身上。

　畢竟一路玩下來，她覺得他倆邏輯相對靠譜，是想多聽聽他倆的意見。

　顧良看一眼楊夜，發現他好像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想了一下，顧良還是簡單說了一句：“你盤得很好。我基本都認可。如果想讓我補充什麽……也就是關於王校董的死，我想得更細了一些。”

　顧良無非把跟楊夜盤過的邏輯再說了一遍，總結道：“所以，我認為凶手經歷過去年連環殺人案的可能性比較大。凶手在高食堂和馬清潔之中。”

　聽完這話，玩家們神色各異。

　有的人估計被說服了，還有的人則在考慮，他和楊夜有實質性戀愛關系，也許他這麽說，只是在幫楊夜洗清嫌疑。

　顧良略打量完各人的神色，隻道：“我估計還會存在被忽略的線索。大家可以根據時間線排查的結果，有針對性地再做次搜查。”

　吳生物聽罷，也只能點點頭。“確實也只有這樣了。沒有明確的動機，很多事情只能根據主線任務猜測了。我們再找找看吧。大家晚上10點見吧。對了——”

　吳生物看一眼力校長。“你手機還沒找到？”

　“沒有。奇了怪了。”力校長接收到吳生物的眼神，趕緊說，“我真不是凶手啊。你邏輯很對。我確實能排除。我和主任巴結校董都來不及。我們不會殺他。”

　楊夜這會兒站起來，隻說了一句：“那也未必。現在還不能排除聯合作案的可能。你倆一起殺了王校董，也有可能。我想，這回系統如果會減小難度，最後也許會告訴我們凶手有幾個。如果確實只有兩個，才好排除你們。”

　楊夜看向吳生物，隻說：“你剛才說的，基本都同意。不過你沒有考慮到聯合作案的可能。真正的案發時間，不一定是11點以前。”

　“當然了，朱物理看見實驗室，一定是11點以前；有人應該在她前後、或者跟她一起看到的。這點我同意。”

　“但是你們回憶一下，王校董身上的傷痕很多，所以，不排除有人先將他打暈；後面又有人來補刀的可能。我差不多就補充這麽多，我同意可以先散會了。繼續搜證，晚上10點，集中討論再繼續聊。”

　散會後。

　顧良站起身，打算跟著楊夜往外走，過程中牽動某處隱秘位置的痛處，他下意識就皺了眉。楊夜似乎早有準備，過來直接抱起他往外走。

　吳生物顯然跟李曉玉不一樣，她雖然接觸過些許腐文化，之前看著楊顧兩個人恩恩愛愛，也會目露歆羨的目光，但她顯然遠遠沒達到腐到深處自然黃的地步，自然而然追了句：“怎麽了這是？”

　顧良：“摔……從樓梯上摔下來，摔傷了。”

　孟前程則望著他倆走出教室的樣子“嘖嘖”了兩聲。

　“教室內有空調，穿校服外套可以理解。這外面那麽熱，顧班長裹這麽緊……”

　吳生物：“不會是摔傷了導致傷口發炎，他發燒了吧？他臉也很紅。”

　孟前程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肩膀。“你還是太年輕了。沒談練過戀愛？”

　吳生物：“……？”

　孟前程：“難得啊，沒看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本子。”

　吳生物：“啥意思？你看過啥了？”

　孟前程：“我可沒看過！我侄女兒看得！被我抓住了！”

　吳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