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並沒有人說話。
教室非常安靜,只聽得到黑板上的鍾表的“滴答”聲響。
顧良抬眼查看了一下鍾表,發現現在的時間是早上8點30分。
顧良忍不住蹙眉,覺得這件事的古怪之處太多。
盯了鍾表片刻後,顧良叫醒楊夜,與他一起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屍體。
古副班的屍體尚且溫熱,致命傷似乎是肉眼可見的——校服的胸口整個被染紅了,左胸心口處有一道很深的傷口。
顧良用手指探了一下,血還是熱的,看來他剛死不久。
昨晚大家鎖上門窗之前,互相搜過身。
因此基本可以確定一件事——沒人把刀具一類的尖銳物品帶進來,那麽凶器到底是什麽,就是大家面對的第一個難題。
此外還有一件頗為詭異的事情就是——講台上是放著一把椅子的,椅子上面布滿了鮮血。此外,死者的右手還拿著一根教鞭,左手則有一個天平。
這兩樣東西原本都作為教學器具,擺放在講台下方的櫃子裡,此刻卻被放在了死者手裡。
直到顧良再撿起屍體旁邊的塔羅牌,才明白這一切的含義。
這張塔羅牌是【正義】。
牌面是一個正義女神坐在石椅上,右手拿著正義之劍,左手則拿著能辨認善惡的天平。
可以想見,凶手剛殺死死者的時候,是把他模擬成了正義女神的模樣,讓他右手握代替劍的教鞭,左手拿著天平,最後把他放到了椅子上。
並且這椅子還是架在講台上的,以至於如果死者如果真的能坐在椅子上的話,那就會真的形成一個高高在上、藐視眾生的“神”的意象。
只是死者已死,沒法真正坐在椅子上,於是從椅子上滾落下來,掉到了講台上。
而那把帶血的椅子,就留在了講台上。
其余玩家陸續清醒過來,看到這一幕,都感到有些震驚、也有些後怕。
但走到這個劇本,這裡也都是老玩家了。
大家很快冷靜下來,一起讓楊夜先將教室門的鎖打開,隨後大家一起去了二樓的201。
201教室內,孟語文還在睡覺。
被大家叫醒、繼而被告知古副班死了之後,孟語文有些憤憤地說:“我早就說了我不是凶手。非要投我。你們看……是不是多死了一個人?”
眼下大家並沒有心情跟她爭論什麽,只是帶著她去到一樓,之後玩家們拿著洗漱用品,一起去衛生間洗漱、再去食堂吃了早飯。
這期間除了去衛生間的時候,男女是分開行動的以外,其余所有時候,大家都在一起。
早飯基本是大家共同製作完成。
吃完飯後,差不多是9點10分。
從大家發現屍體到現在,系統並沒有進行任何廣播通知。
但大家心裡知道,今天下午的5點,就是第二次投票的時間。
系統沒有宣讀新的規則,這表示規則與昨天並無不同,系統不會區分自由搜查和集中討論的時間,一切由玩家自行協商。
事實上對於學生宿舍、教職工宿舍等地方,昨天大家已經詳細探查過了,估計很難再找到什麽新線索。
因此早餐結束後,大家決定先一起把101教室、以及教室兩邊的走廊和操場做個探查,再一起到沒有血腥味的102教室做一次集中討論,詳細對一下昨晚各組人員的時間線。
操場位於教室的北側,和食堂在一個方向。
從教學樓向北,一路穿過偌大的操場,走約莫15分鍾,就能到達食堂。
大家一路從食堂往教室走的時候,在操場邊發現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塊帶血的清潔布。
這塊清潔布,顧良是認得的——它先前一直被放在講台下方的,面積十分巨大,可用於清理講台桌面、黑板等。
此時這塊面積十分巨大的布上沾滿了血,多半與凶殺案有關。
拿著這塊證物,大家就教室附近展開搜索,但除了這張血布,玩家們一時之間並沒有發現別的線索。
不管是走廊上的垃圾桶、還是衛生間的各處,都沒找到有用的東西。
也就是說,案發現場的周圍,連凶器都沒找到。
來到102教室的時候,是上午10點。
最先站到講台上發言的仍然是楊夜。
楊夜舉起手中的兩串鑰匙,道:“雖然目前找到的證物不多。但我身上的鑰匙本身就是一件證物。大家可以拿過去聞一聞,是不是可以聞見血腥味。”
座位離楊夜最近的顧良首先接過了鑰匙,他先聞了一下鑰匙,再仔細看了看,能看到鑰匙的細縫裡有些許的血跡。
顧良看完鑰匙,身邊的李曉玉把鑰匙接了過去。
隨後李曉玉忍不住道:“對!有很濃的血腥味!而且鑰匙縫裡還有血。這……這鑰匙難道是凶器?可不像啊,鑰匙不至於能在死者身上劃出那麽深的傷口。”
楊夜搖頭,隻問李曉玉:“你還記不記得昨晚我借過你的唇膏?”
李曉玉點點頭:“記得。你看見我們女生帶的有唇膏過來,就借走了一支。”
李曉玉沒好意思說,她昨天還以為楊夜要給顧涼涼抹,以為他要調戲顧良、逗弄人家。
拍拍自己的臉,李曉玉再問:“那是女生宿舍裡本來就有的。我們昨晚順手帶過來了。”
“那個唇膏是有顏色的。”楊夜道,“事實上昨晚入睡前,我往鑰匙上抹過唇膏。現在鑰匙上唇膏的顏色一點都沒看不見了。注意,是每把鑰匙上,我都抹了唇膏。”
“我有兩串鑰匙,101和201教室的。每個教室兩邊各有3個窗戶,每邊窗戶的鑰匙是通用的,所以每間教室一共有3把鑰匙。也就是我手上一共有6把鑰匙。”
“現在的情況是,6把鑰匙上的唇膏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些許血跡,和血腥味。”
“鑰匙當然不可能直接作為凶器,這些鑰匙並不長,就算真能扎進身體裡,應該也不足以致死。”
“因此我認為,凶手只是盜取過我的鑰匙,他殺人後手上是有血的,可能他是用血手碰過我的鑰匙,導致上面染上了血跡。之後,凶手也許就是用清潔布一類的東西擦了一下鑰匙,又或者他去過衛生間簡單衝洗鑰匙,再把鑰匙還了過來。”
“這個過程中,他弄掉了唇膏的顏色,還弄掉了鑰匙上的大部分血跡,但少部分縫隙裡的血跡,沒能被清理掉。”
楊夜做這段陳述的過程中,大家挨著查看鑰匙,輪了一圈,現在顧良將鑰匙還給了楊夜。
楊夜從顧良手裡拿過鑰匙的時候,食指勾了一下人手背,撩得顧良手背一癢,像小螞蟻爬過一樣。
顧良立刻抬起眼瞼睨他一眼,楊夜略勾了勾唇角,面上一本正經地繼續分析案情。
“現在這起案件存在很多問題。第一,我們明明分了組,凶殺案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第二,我把鑰匙貼身藏著,凶手不可能在不弄醒我的情況下偷到鑰匙。那麽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我一開始懷疑,是不是凶手用了迷藥一類的,可是剛才在周圍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相關線索。如果稍後要展開第二輪探查的話,我建議大家重點找下迷藥相關的線索。”
“第三,凶手偷鑰匙的目的是什麽,是不是為了去外面拿凶器,比如刀一類的?可案發現場周圍並沒有刀。唯一有刀的地方是食堂後廚。食堂往返教學樓,需要整整半個小時。如果凶器就是食堂的刀,現在存在一個問題。”
“剛才吃早飯的時候,我跟高食堂確認過了,後廚的刀並沒有少。”
“這意味著,如果食堂後廚的刀就是凶器,那麽凶手的動線是——離開教學樓去食堂拿刀,返回教學樓殺人,再把刀洗乾淨還回去,最後再折返教學樓。”
“這個過程需要從教學樓往返兩次食堂,滿打滿算,也至少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這還沒算他殺人的時間。”
“理論上,我認為凶手不會這麽做。因為這需要他冒險離開一個小時。萬一這一個小時中有人醒了,他就暴露了。”
楊夜發言的時候,玩家們拿著筆記本記筆記,他們在梳理楊夜寫的問題,也在記錄自己在過程中的思考。
楊夜發言完畢後,看到面前一隻瓷白的手舉了起來。
楊夜從講台上俯身望過去,就看見了坐第一排的顧涼涼舉手的模樣。
陽光把他的睫毛熏得金黃,那雙茶色的瞳孔顯得格外靚眼。
楊夜一瞧見顧良,唇角就忍不住上揚。“顧班長有什麽想說的?”
顧良盯他一眼,然後道:“昨晚我們是從12點開始進入的輪班製。12個人,3人一組,共4組,每2個小時換一次班。”
“死者古副班是在第四組,負責在早上6點到8點守夜……其實這已經不算是守夜了,因為時間已經是早上了。事實上第四組的3個人,可以從午夜12點睡到6點,睡整整6個小時,再被第三組的人叫醒。”
“跟死者古副班同一組的是高食堂和馬清潔。正好,這兩個人,我們認為是不存在殺人動機的。因此,我特別想先聽聽他們兩個對於昨晚時間線的描述。”
楊夜朝顧良點點頭,再看向馬清潔和高食堂。“顧班長說的,正是我想說的。我相信,也是其余玩家迫切想知道的。你們三人一組‘守夜’的時間,也就是6點-8點,發生了什麽?古副班6點還活著嗎?”
馬清潔開口道:“第三組人員是力校長、項主任,還有管大媽。我、古副班、還有高食堂,是被他們三人一同叫醒的。那個時候古副班是活著的。我們也沒發現什麽異樣的情況。”
“我們三個不好吵醒你們,也沒做什麽,就並排坐著乾瞪眼。”
“後來……差不多一直到7點50分左右,我忽然犯困。困得不行的時候,我就閉眼了。閉眼之前,我見著古副班也閉眼睡著了。”
馬清潔說完,高食堂、也就是孟前程,緊接著作了補充。“對對對,是這樣的。我很無聊,看了會兒操場外面的太陽,又看了會鍾表。我困得不行的時候,發現古副班和馬清潔先後睡著。這跟馬清潔剛才的描述是一樣的。”
“隨後,我下意識看了一眼鍾表,發現已經7點55了。我想著,再撐5分鍾,把大家叫醒,就算熬過這一夜了。哪知我實在太困,沒能撐過這5分鍾,還是睡著了。”
所以,古副班的遇害時間,至少在7點55之後。
而顧良醒來、看見屍體的時間,是8點半。
按楊夜剛才的分析來看,那麽凶器就不太可能是食堂後廚的刀了。
這個問題,其余玩家儼然也想明白了,神情不由都有些凝重。
孟語文倒是聳了聳肩,說了一句:“你們可以順著昨天的邏輯一起盤。反正我可以排除。我一直被關在201教室的。”
片刻後,吳生物忽然發聲。“你不能完全排除。”
孟語文一臉懵逼地看著她:“為什麽?”
吳生物道:“現在不能排除共犯的可能。鑰匙被盜過,萬一有人偷到鑰匙,開過201的鎖,放你出去呢?”
“我們之中沒可能有人往返兩次食堂。但你們二人合謀,就有可能做到這一點。你去食堂放回凶器,回來後把鑰匙從窗外扔給你的合謀者。他把鑰匙放到楊老師身上,就行了。”
吳生物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但她無疑將推理往更繁複的地方在引,畢竟,如果真的存在合謀,這案情就更複雜了。
顧良蹙眉深思的同時,冷不丁側過頭,卻意外發現身旁的李曉玉的表情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