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前,顧良給電飯煲定了個時,給自己煮了碗白粥當做早餐。
睡了4個小時,顧良就起來喝粥了,對於沒喝完的粥,照例,他放進了冰箱。
喝完粥,按著卡牌指示,顧良一路來到第七中學的後操場,時間差不多是凌晨4點半。
他特意提前了一個小時來,是為了提前查探。
顧良先去了體育器材室,放棒球棒的地方很顯眼,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凶器。
可顧良並沒有拿起棒球棒,轉而繼續在器材室四處翻找了一下。
不負顧良所望,他找到了一張庫存盤點表,上面寫著:“每周末進行體育器材盤點。8月5日盤點結果,棒球棒27支……”
放下盤點表,顧良去數了數棒球棒的個數,只有26個。
這個時候,顧良心中已經有了某種判斷。
他並未攜帶凶器,而是直接走到了沙坑旁。
顧良蹲下身,徒手挖了挖,果然挖到了一具屍體。
屍體正好是趴著的,顧良撥開他後腦上為數不多的頭髮,看到了上面很清晰的血跡——棒球棒擊打造成的。
放下屍體,顧良又在沙坑裡找了找,不多時,他就找到了一個帶球的棒球棒。
——所以,昨天這個時候,孟掌櫃這個角色,已經殺過一次查校長了。
只不過後來孟老板也被殺了,復活後的他丟失了24小時的記憶,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殺過查校長,所以這個時候才會又來操場準備動手。
那麽,查校長會再出現一次嗎?
時間走到凌晨5點50時。
顧良躲在樹後,遠遠看見查校長如期來到操場,並且開始跑步了。
這個時候卡牌傳來劇烈的震動,顧良拿起來看,上面寫著:“警告!警報!孟老板即將違背劇情要求!請即刻按劇本規定行事!”
顧良理也沒理,隨便卡牌怎麽震,他再也沒有拿出來看一眼。
5分鍾過後,距離孟老板殺人這個劇情,只剩5分鍾了,這是不夠顧良跑去器材室拿棒球棒、再返回操場殺人的。
因此這個時候,系統已經判定顧良違規。
兩名黑衣人出現,帶走了顧良。
第三名黑衣人則拿著棒球棒出現,準備代替顧良行凶。
顧良神情漠然,任由黑衣人帶走自己。
——得了,玩一個劇本進一次小黑屋,習慣了,誰怕誰。
——不對,自己失過憶,相同的場景,昨天可能已經演繹過一次了。
所以,這是自己第四次進小黑屋了?
同一時刻,孟老板違規的信息,通過卡牌消息的方式,傳給了該劇本的每一個玩家。
楊夜起了個早,那會兒正在廚房做早餐。
卡牌一震,他拿起來一看,就看到了關於顧良的違規通報。
“現在播放一則違規通報,孟老板違規劇本要求,即將接受處罰。鑒於孟老板扮演者顧良多次違規,本次懲罰加時至1個小時。”
楊夜這會兒正在切小蔥。
一線天光照進小廚房,映出他高大的、因為切菜略弓下去的身軀。
看到卡牌內容的時候,楊夜的眉頭隨即皺起,他蹙眉盯了卡牌許久,但隨後只是默默把卡牌收起來,繼續切小蔥,接著打了雞蛋,和了麵粉,有條不紊的做蔥油餅。
不久後,旁邊砂鍋裡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那是他煮的是排骨山藥粥,排骨燉好了放進白粥裡,切入山藥一起燉,此刻粥開了,楊夜調了小火,繼續慢慢燉著。
半個小時後,早餐做完,楊夜洗了個澡,把一身汗味衝掉,就去到了棺材鋪門口。
他是想這裡等顧良。
他不知道顧良大早上去哪兒了,他隻得守在這裡等他。
楊夜總算等到顧良的時候,朝霞正盛。
橙紅色的霞光灑滿整條長街,而顧良正逆著光從朝霞中走來,他的步子邁得有些費勁,但他依然顯得很淡定從容。
——這個時候的他,像一個凱旋的英雄。
楊夜大步往前,來到顧良的身前,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
顧良站定,垂著長長的眼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什麽,抬起頭看向楊夜。
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焦,顧良認出楊夜,問他:“你怎麽來了?”
楊夜低聲答:“我看見了通報。你——”
“我沒事。習慣了。”顧良輕輕搖頭。
楊夜皺著眉,仔細朝他看去。
他的白T恤已經徹底被汗水浸濕了,緊緊貼在身上,隱隱都可見到肉色。
甚至由於衣服質量太差,他領口的線滑了,衣領垮下來,直直露出了一節鎖骨,弧度完美的鎖骨上也掛滿了汗水,一時間竟有些……有些性感得不可救藥。
楊夜不敢多看,抬起眼瞼看向顧良的臉,他烏黑的頭髮被汗水浸濕,直直貼在額頭與鬢邊,他的面容比平時看上去還要蒼白,幾乎快要透明了。
與此同時,楊夜能感覺到,顧良雖然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可其實他是害怕的。
楊夜扶住他的胳膊,而他也無知覺地把手放在了楊夜手上,在借著楊夜的胳膊站立,他的手臂一直在發抖。
甚至楊夜更靠近了他一步,能感覺到他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楊夜輕聲問他:“接到通知說你違規。是不是……劇本讓你殺人,你沒動手?”
顧良抬起眼,茶色的瞳孔盯著楊夜,隨後淡淡說:“你猜到了啊。”
楊夜再問:“那人是你的熟人嗎?”
顧良搖頭。“不認識。怎麽了?”
楊夜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這笑容有些深沉,跟平時那吊兒郎當的笑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半晌,楊夜沉聲道:“‘要麽你親手殺我;要麽你被關小黑屋,黑衣人替你殺我。兩相比較,反正我橫豎都會死,你又何必要去一趟小黑屋。所以,如果你夠聰明,你就該選擇直接殺了我。’”
“這話是你昨天對我說的。現在看來,你才沒有那麽涼薄。你寧肯去接受懲罰,也不願殺人,何況那個人還是你完全不認識的人。還說什麽權衡利弊,人之常情……”
“顧良,原來你刀子嘴豆腐心。”
顧良聽了這話,微怔了一下,旋即他笑了。
這笑容有些嘲弄,也有些苦澀。
“第一,我只是覺得,憑什麽讓系統牽著鼻子走?玩遊戲可以。殺人這種力氣活,既然有黑衣人代勞,那就讓黑衣人做。”
“第二,我這麽做,正因我權衡了利弊。我得過PTSD,我只是不想舊疾複發,再陷入夜不能寐,又或者每晚做噩夢的日子。所以我這麽做,只是因為自私。”
楊夜傾身看向他。“夜不能寐?為什麽?因為你會自責內疚。這只能表示你有良心。你為什麽總是裝出一副無情的嘴臉?”
顧良沉默半晌,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楊夜,你不明白,我真不是個好人。”
“可我覺得你很好。”
“……”
“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明。”
楊夜望著眼前接受懲罰過後脆弱的、如神魂俱喪的顧良,那一刻,他是想抱抱顧良的。
可他怕這過於旖旎曖昧了。
於是楊夜轉過去,半蹲下身,對顧良說:“行了,先不說這些。來,我背你去我那兒。”
“為……為什麽背我?”顧良有些詫異。
“來吧,就當我背一下英雄。”
“英雄?”
顧良更詫異了,但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我從來不知道,我這樣的人,還能當英雄。”
楊夜隻說:“行了,我知道你走不動路。下次萬一哪天我在某個劇本裡殘了瘸了,換你背我。”
顧良不置可否,倒也真的抬起胳膊攀住了楊夜的胳膊,只因他確實是快邁不開腿了。“多謝,只是咒自己倒也不必。”
楊夜笑了笑,托住顧良的腿站了起來,背著顧良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路上顧良問他:“為什麽去你家?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去我家喝?”
楊夜反問:“蔥油蛋煎餅,山藥排骨粥,吃不吃?”
顧良想了一下,點點頭。“吃。”
“那就走。去我家。”
顧良畢竟是個成年大男人,重量還是有的,但他確實被折磨得沒力氣了,並沒能很用力地勾住楊夜的脖子,因此,剛走出一小段路,他就從楊夜的背上向下滑了一下。
衣料傳來摩擦聲響,楊夜的脊背頓時一片滾燙。
楊夜背脊僵了片刻,隨後瞥一眼他垂在自己胸口的手,乾脆任顧良自然滑落,只在他落地的時候輕輕托了他一下。
楊夜隨即轉身,顧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是愣在原地。
趁著他發愣的功夫,楊夜腰一彎,徑直把他抱了起來。
楊夜一手托著他的腰,一手托住他的腿。
這簡直是個標準的公主抱。
顧良皺眉,似乎覺得有點別扭。
但他只聽見楊夜說:“閉眼休息會兒。馬上就到了。”
顧良打了個呵欠,眼瞼重得睜不開。
他眯眼朝楊夜看去,見他正抱著自己,穩步地朝前走,天光映在他的臉上,讓他眉峰愈發堅毅。
這會兒,顧良突然就想到第一個劇本裡的情形了。
那個時候,他按劇本要求去下毒,他看似淡漠,其實心裡是有點不安的。
楊夜對他說了一句:“你不是罪人。你是受害者。”
那句話在當時確實安撫到了顧良。
顧良認為自己做過小人,認為自己害死了人。
為此,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罪惡感在每個日日夜夜鞭笞他,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得安寧,直到接受心理治療,服下那些副作用很強的藥物,慢慢地,他才好轉一些。
他再也不想體會一次這樣的感覺。
先前,無論是口服型胰島素也好,畫個圈圈詛咒你也好,都是很脫離現實的產物,而且那兩回,顧良其實都能基本確認自己不是真凶,所以他當時也就順著劇本要求去做了。
但現在,讓他拎著棒球棒直接去錘一個陌生人的腦袋,他做不出來。
他怕這個人真的會死,他怕一閉上眼就會看見白色的腦漿和紅色的鮮血。
在小黑屋受罰的時候,顧良雖然飽受身體和精神的折磨,但剛開始的時候,他的良心是安穩的,所以其實他是不怕的,甚至在剛開始受罰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有點偉大。
但刑罰開始後就不同了。
顧良來過三次小黑屋。
在第一次的小黑屋裡,他的耳朵貼了一個鐵片,讓他能聽到他身體內的巨大噪音,那種讓他產生幻覺、一心想要自殺的可怕噪音。
在幻覺之中他,看到了自己害過的那個中年婦女,她好似化作了厲鬼,來向自己索命,那是地獄第一層懲罰。
第二次的情形與第一次類似,只是時間加長了。
第三次不一樣了。
這一回的小黑屋一開始依然是漆黑一片,顧良坐在椅子上閉著眼,過了一會兒,他眼前出現了光亮。
顧良睜開眼,就看見了那位中年婦女和她的女兒。
這一回的畫面沒有血腥、沒有鬼魅、沒有任何可怖的情形。
相反,這回的畫面很溫馨。
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如同3D電影一樣,中年婦女和她女兒相處的片段在顧良面前一一播放。
女人送女兒上學,背著她蹚過水溝;女人存了一年的錢,給女兒買了她喜歡的鋼琴;女兒五年級考了雙百分,女人給她做了她最喜歡吃的糖醋魚……
直到最後一刻,畫風才驟然一轉——顧良面前出現兩座墳墓,分別屬於中年婦女和她的女兒。
墓碑上,她們二人的名字鮮亮如血,刺紅了顧良的雙眼。
這個時候,顧良聽到了播報。
“新地獄第三層,桑居都。痛苦指數,三顆星。懲罰結束。”
顧良神色漠然地聽完一切。
事實上,他之所以這麽平靜地接受處罰,是因為他確實覺得自己有罪。
被懲罰了之後,他覺得自己反而能輕松一些。
這個劇本殺遊戲,就是一個讓人受罰的世界。
顧良已經越來越確定這一點。
至少凶手、死者都是有罪的。
每個劇本結束,所有人的罪行都會公之於眾。
而暫時幸免於難的玩家,則可能在小黑屋裡一遍又一遍被迫面對自己曾犯下的罪行。
看著那兩座墓碑的時候,顧良能感覺到,上面寫的不是那中年婦女和她女兒的名字,而是寫的他所犯下的罪行。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顧良——他是一個多麽差勁的人。
從小黑屋裡出來之後,顧良心裡一開始那點沾沾自喜完全褪去。
顧良覺得自己很可笑——怎麽自己竟還會有“我今天的舉動有點偉大”這種念頭?
再然後,顧良就遇見了等著自己的楊夜。
楊夜站在霞光鋪滿的道路上,看上去高大偉岸。
他對自己說,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英雄。
這兩個字……我怎麽配得上呢?
此時此刻。
楊夜忽然出聲,沉沉的聲音從顧良的頭頂傳來。“你在看我?你看我做什麽?”
顧良笑了。“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傻。”
說完這話,顧良閉上眼,無意識將頭地靠在楊夜肩頭睡去了。
楊夜垂眸看他一眼,現在的他乖巧溫順,褪去了平時所有的清傲、刻薄又或者故作無情。
那一瞬,楊夜覺得,自己第一次透過他偽裝的外表,接近了他的靈魂。
楊夜先帶顧良回壽衣店吃了早餐,再送他回去睡覺。
顧良睡覺的時候,楊夜在準備午餐。
午餐差不多準備完畢的時候,是11點整。
楊夜從壽衣店後院出發去棺材鋪,是去叫顧良吃飯。
穿過庭院,走到棺材店後門,還沒有進門,楊夜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很清亮的女聲——正是李曉玉。
楊夜本來想直接走進去的,但李曉玉說的話讓他愣在了門外。
“你是受,他是攻吧?”
“你是冰山美人別扭傲嬌受,他是腹黑浪蕩騷氣攻?”
“別怪我腐啊,這個遊戲好嚇人。生活如此艱難,還不許我搞CP了?”
“別不高興啊,那你當上面那個好了,冷面美人攻我也吃的。只不過,我聽說做受舒服啊……”
“行行行,別發火啊,你當攻,你當攻,你宇宙第一大總攻!”
瞎說什麽呢?
可別把顧涼涼教壞了!
楊夜眉峰一擰,推門走了進去。
繞過樓梯間,來到擺滿棺材的大廳,楊夜才發現,李曉玉沒有在跟顧良說話,而是在對著兩個黑衣人說話。
楊夜有點被這姑娘震住了。
——她夠可以的啊。
兩名黑衣人很快走遠了。
望著他們一身黑、臉都看不見的樣子,楊夜也不知道李曉玉是怎麽腦補人家誰攻誰受的。
看見楊夜,李曉玉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楊夜!我來找孟老板的。你怎麽在這兒?你是孟老板?”
“不是。我隔壁老王。顧良是孟老板。你這——”楊夜上下打量李曉玉一眼,觀察到她是撐著棺材站立的。“你腿怎麽了?”
李曉玉“嘿嘿”一笑。“樓梯踩空了,摔了。劇本要求,我這個點要來找孟老板,但我摔了腿,走不了路。所以兩個黑衣人帶我過來,幫我完成劇情演繹的。卡牌上不是有求助按鈕麽?”
哦?還可以這樣操作?
轉瞬聽見有人下樓的聲音,楊夜回頭一望,正看見顧良走下樓來。
顧良微微皺著眉,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楊夜心說——剛才李曉玉的話,他不會聽到了,並且又開始求知欲旺盛鑽牛角尖、想把什麽攻受問題徹底搞清楚吧?
但顧良不愧是顧良,他略朝楊夜點點頭,走到李曉玉跟前,徑直切入案情主題:“你是風學姐?”
李曉玉點頭。“所以,你是孟老板?”
顧良道:“對。如果我沒推測錯,你的時間是8月8日早上11點。”
李曉玉表情有些詫異,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顧良為什麽這麽問。“是……是啊。為什麽跟我確認這個?”
顧良問她:“你的劇本有死者時間會倒流的設定嗎?”
“有。可是……”李曉玉明白過來什麽,瞳孔不由放大,“難道我……”
顧良與楊夜對視一眼,然後說:“沒錯。昨晚我和楊夜在中學旁邊的那條小巷裡,看到了你的屍體,是酒瓶碎片扎進胸口致死的。”
李曉玉張開嘴,卻說不出話,那一瞬間臉都嚇白了。
顧良說:“不用怕。我也死過一次,所以我和你的時間是一樣的,都是8月8日。楊夜,你現在的時間是8月9日?”
“對。”楊夜點頭,“我應該是還沒有死過。”
李曉玉扶著棺材站立,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麽。“那我明白過來,為什麽我和查校長的時間不一樣了。”
顧良和楊夜沒開口,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李曉玉呆了片刻,喃喃開口:“來你們這之前,差不多早上10點的時候,我去找了查校長。就是從他那兒離開下樓梯的時候,我摔到了。”
頓了頓,李曉玉再說:“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有一句話很奇怪。他說,我過5天就要參加書法比賽。可我的劇本上提到過,術法比賽明明是4天后。原來我死過一次,怪不得我們時間不一樣。”
“誒等等,不對……他的時間怎麽還要比我更早一天?按理是我比他早一天才對啊……”
“因為他已經死了兩次了。”
顧良倒是直言不諱,“我這個角色早上去殺過他。而實際上,我昨天也已經殺過他一次了。他被殺了兩次,失去了兩天的記憶,以為自己還停留在8月7日。”
李燒烤殺了丁乞丐,顧良殺了查校長,某個人殺了風學姐……
那麽風學姐呢?
楊夜眉頭蹙了蹙,問李曉玉:“在這個劇本裡,你有想殺的人嗎?”
聽到這裡,李曉玉猶豫了一下。
但她想著顧良都如實說了,她也就交代了。“我想殺的是劉鄰居。”
劉鄰居?
有了這麽一個人,那這個劇本的七個角色,總算齊了——孟老板,隔壁老王,風學姐,丁乞丐,李燒烤,查校長,劉鄰居。
電光火石間,顧良有了一個念頭,好似接近了某個關鍵的點,但他沒能徹底想明白這個關鍵點到底是什麽。
一旁,李曉玉繼續道:“動機我簡單說下吧,就是劉鄰居害死了我父母。我後來是被查校長照顧長大的。我今天上午去找查校長,就是想跟他說,我想殺劉鄰居。查校長勸我不要衝動,說我5天后還要參加術法比賽,別因為仇恨影響了自己的前途。”
楊夜沉默了一會兒,再問李曉玉:“所以你這個點過來,按劇本規定的話,是做什麽?”
“有人從門縫裡塞了張紙條過來,我醒來的時候撿到了。我認得這字跡,是查校長寫給我的。”李曉玉說著這話,拿出一張紙條,“喏,就是這個。”
李曉玉把紙條遞給楊夜和顧良,兩人便都看到了上面的文字——“再提醒你一句,別忘記把棺材買走。”
“買棺材?什麽棺材?”顧良問李曉玉。
“我……我不知道啊。”李曉玉說。
顧良琢磨著,應該是李曉玉跟查校長一起做了什麽事,這件事是跟這裡的棺材有關的。
查校長怕她忘記,給她留了紙條提醒,只不過李曉玉被人殺死在小巷,丟了一天的記憶,所以不記得自己為什麽需要處理棺材。
楊夜抱胸環視了一下這放滿棺材的大廳,然後說道:“該不會……這裡的棺材藏了一具屍體吧?”
李曉玉緩和了幾分的臉色又嚇白了。“不……不會吧……”
楊夜繼續道:“沒準就是你現在扶的這個。”
“我去——!”李曉玉嚇得跳起來,然後“啪嘰”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見狀如此,楊夜倒有幾分不好意思,“抱歉,開玩笑的,就算有屍體,應該也在後門的位置,不會是你扶的這個。”
顧良頗為責備地看楊夜一眼,倒是上前把李曉玉扶了起來。
他這動作看得楊夜一陣後悔——嘖,怎麽就創造機會讓他憐香惜玉去了?
李曉玉勉強站定,卻不願繼續扶著棺材了。
顧良把她帶到樓梯口,她乾脆直接坐在了樓梯上。
喘了幾口氣,平複了心情,李曉玉再問楊夜:“為什麽你會認為這裡有屍體?”
楊夜頓了片刻後,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劇本裡,好像大家都在殺人。你要殺劉鄰居,李燒烤要殺丁乞丐,顧良演的孟老板要殺查校長……”
“所以我猜測,你、或者查校長也殺了某個人,凶案應該就發生在棺材鋪附近,情急之下,你們暫時把屍體藏在了棺材鋪。查校長讓你及時把棺材買走,估計是怕屍體臭了會被孟老板發現。”
風學姐再問:“那為什麽是藏在後門附近?”
“棺材店不進死人,日落後必關門,這是規矩。喏,這裡寫著。”
楊夜指了指牆壁上的文字,繼續道,“因此,如果這裡藏有屍體,孟老板一定不知情,凶手是瞞著他做的這件事,是趁他外出的時候,把屍體藏了進來。”
“既然是殺人藏屍,從正門走太招搖,所以,凶手肯定是走的後門。凶手不確定孟老板什麽時候回來,他得趕緊離開,因此,他會就近選打開棺材放入屍體。”
說到這裡,楊夜走到臨近後門的一排棺材,隨便點了點中間兩個。“應該就是在這附近。”
最後,在楊夜和顧良的合力之下,有三個棺材接連被打開。
第三個棺材裡,果然放著一具屍體。
屍體在潮濕悶熱的環境下待了許久,已經有些腐化的前兆了。
他的臉上掛著一絲奇異的微笑,那青紫色的嘴唇微微上揚,讓人不寒而栗。
那一瞬,顧良的心情也頗有些微妙。
——這個人竟是荀楓。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家竟然被人藏了一具屍體,而自己不知道和這屍體一起住了多久,這件事本身就是有些讓人恐懼的。
而當發現這屍體的主人是自己的朋友,並且他也許就會是本案真正的死者的時候,顧良覺得有些難過,也覺得十分無能為力。
這個遊戲不知道被什麽力量所操控,一個人所能做的實在太有限。
譬如,自己也許只能眼睜睜看著朋友死去。
顧良此刻不由想——所以,當楊夜發現自己的屍體的時候,也是類似的心情嗎?
這個當頭,李曉玉也單腳跳了過來。
望向棺材裡的屍體,看清他臉的那一刹,李曉玉怔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張照片。“他……他不是荀楓嗎?另外,我認得這個人!我是指,我知道他在這個劇本裡扮演的角色。”
顧良接過她的照片,發現她拿的是一張證件照,照片上的人臉被打了一把紅叉,但不難讓人認出,他就是荀楓。
照片背面是四個紅字:“我要報仇。”
顧良把照片遞給楊夜,楊夜看了看,再還給李曉玉:“所以,這是你想殺的劉鄰居?”
李曉玉點頭。“是,他就是劉鄰居。所以……我已經殺過他一次了,只是我也被殺了,我忘了這件事。”
李曉玉說完這話,她的卡牌震動了起來。
看來,她是收到了下一步指令。
李曉玉端起卡牌看了好一會兒,顧良和楊夜沒主動開口,只是默契地靜靜望著她。
許久之後,李曉玉放下卡牌,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顧良望向她,開口道:“不用擔心。現在的時間線沒什麽用。因為目前看來,大家似乎都在互相殺來殺去,而有了重生這樣的設定,這些殺戮並不會導致真正的死亡。”
“我殺查校長也好,你殺劉鄰居也好,一定都不是真正的凶殺。最後死者是誰、怎麽死的,凶手又是怎麽打破‘不死之城’這一設定殺的他,一定另有隱情。”
李曉玉看著眼前的顧良,總覺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識。
——她曾經被顧良這樣淡淡注視著,聽著他用平靜沒有波瀾的語氣講了一番很有道理的話,然後她就把自己的時間線和動機全部交代了。
所以其實李曉玉挺怕顧良的。
雖然從外形上看,不論是五官還是身材,楊夜都顯得更凌厲霸道,但李曉玉總覺得顧良要嚇人一點,是讓人不敢親近的那種。
但李曉玉仔細想了想,顧良好像確實說得對。
很多人都殺過人,但被殺的都復活了,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者。
只會起到輔助他們分析劇情的作用,跟這個劇本真正的凶殺案無關。
李曉玉琢磨清楚,還是開口了:“劇本讓我今天晚上7點殺劉鄰居。可這裡已經有一具他的屍體。所以……我也會殺他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