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仗勢……”林一本來還在和陳先先說著池天董是錢的事,被眼前的銀光一晃,頓時把那些東西全拋到了腦後。他花費了半分鍾才回過神,快步追上陳先先,“……你確定我們是來拍照的?”
“是啊。”陳先先應道。他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未曾從那架機甲之上挪開,應聲後便輕輕摘掉口罩,向機甲行去。
他距離鬥場二三十步的距離,頃刻間便來到那遮天蔽日的陰影之下。暗銀色的機甲矮下身,對著迎面走來的青年單膝跪地。
這架暗銀色的機甲是最新款的明星機“馳影”。
盡管《機甲狂潮》這檔節目為了保證選手與嘉賓的安全,隻敢在這個寬闊的建築物內拍攝,但實際上,那些高過三米的機甲的戰場一般都在於宇宙之中。“馳影”這架機甲官宣時放出的廣告都是在茫茫宇宙中拍攝的——冰冷的淡藍色恆星光芒斜貫整個畫面,遠處的星辰是炫光的水鑽,近處的星體露出崢嶸的表殼,一抹銀光仿佛刀影竭力地劈過,隨行的彈雨與激光交織成刺目的網,與機甲表面的流光交相輝映。
特別帥。
陳先先一度懷疑自己對機甲的那點愛,都來自於機甲這種暴力機械的無雙美感。
而此刻,應馳騁於宇宙的巨獸卻困囿在狹窄的室內,彎腰跪膝,目視燈與黑漆漆的雙瞳對視。陳先先不知道發現了什麽,有些不確定地眨了眨眼:“……蔣哥?”
……哇哦。
因為上次那張照片的啟發,陳先先這次問陳導要機甲與場地,打算再和機甲合影一張,結果對方告訴他:你直接找藍星要吧。
他覺得很有道理,就問了問蔣青。
陳先先的本意真的只是借一架機甲隨便擺拍看看,真沒想到人家親自把土豪機給開來了……青年呆了有那麽幾秒鍾,摘到一半的口罩還掛在左耳上,傻愣愣地忘了摘下。“馳影”伸手做了一個意味不明的邀姿,陳先先還沉浸在混亂的思緒裡,下意識把另一邊口罩帶子遞了過去。
機甲愣了愣,竟然還真用看起來有點笨拙的機械臂勉勉強強地接過了口罩的一端。
“噗嗤。”青年感覺臉側被冰冷冷的機械臂指背小心翼翼地摩挲過,忍不住眯著眼笑了。
遠處從節目組借來的攝像師憑感覺摁下拍攝鍵抓拍,看了看鏡頭至中一高一矮兩個身型差別巨大的影子,比劃著讓他們擺造型。
拍照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是畫面中的另一個主角還是個因為場地太小而伸展不開手腳,顯得略有點笨拙的高大機甲。他們花了半個多小時才結束了任務,將上百張照片傳給了陳先先的經紀人自行挑選。
林一挑來挑去,湊了個九圖,“這樣可以吧?”
陳先先看了看,表示肯定。
九張圖裡最醒目的還是那張抓拍。
青年穿著一身休閑裝,隨意地往那一站,沒有口罩遮掩的面孔上隱約可見粉紅色的痕跡。那些傷口經歷幾天的護養已經不再可怖,反而像是刻意紋上去的線條,給那張漂亮面孔增添幾分神秘。陳先先眯著眼,嘴角與眉眼都攢滿笑意,眼神格外明亮地望向身側——高大的暗影色機甲仿佛騎士守護在青年的身旁,用巨大的機械臂接過青年手中口罩的另一端,輕輕垂著頭。連熾白的目視燈的光芒都顯得溫柔。
兩人糾結這條主頁該如何去發的時候,蔣青已經從機甲之中翻身而出,接過程卓手中的大衣披上,徑直向場外行去。陳先先揮揮手大聲打了個招呼,男人卻僅僅是回頭頷首,半句話沒有多說。
有點,冷淡。
看著男人的背影,陳先先忽然察覺了什麽似的,皺了皺眉。
……
…………
“折騰折騰!就知道折騰!”程卓看著換下來的染了血的紗布,幾乎想戳蔣青的脊梁骨,“老大你行啊,好不容易愈合了傷口就迫不及待作死!靜養一個月的叮囑被你吃了嗎!”
蔣青本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聞言睜眼淡淡地衝他一掃,那張英俊的面孔板起,氣勢十足,將程卓的後半句話給噎了回去。
程卓實在不敢挑戰他的權威,只能小聲抱怨:“哎,藍顏禍水。”
傷口雖然再次崩裂,但其實並沒有十分嚴重。稍微處理過後,程卓便被自家老大毫不留情地掃出門外。這位藍星安保的隊長氣得不行,私下和知情人士們憤憤吐槽:以某人這種悶騷的勁能追到人,他穿裙子直播倒立。
而重新闔上的門內,蔣青躺在一片昏暗中看著陳先先主頁上的那條最新消息,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取下了眼鏡框。
這勉強算……兩人的第一張合照了吧。
虛擬屏光線微弱,男人捂著傷口不知想到了什麽,有點神遊。等回過神時,他的手指已經誠實地操控著光腦虛擬屏,將那張照片上笑容燦爛的青年保存。
蔣青看了眼畫面邊角高大笨拙的機甲,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同時,一條消息忽然跳了出來。
陳先先:“蔣哥~老大~大佬~社區送溫暖了,開開門。”
陳先先抱著個小包站在門外徘徊。短消息發出去不到一分鍾,眼前的房門便從內部打開。
門後的那團昏暗幾乎將人影吞沒,隻余留一個輪廓,唯一清晰的就是那雙過分犀利的淺灰色眼瞳——看見脫去眼鏡框的蔣青時,陳先先不由愣了愣。
大概是因為剛剛上完藥,男人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比往日正裝齊正的模樣更加親和一些。他側身給陳先先讓開一道:“先進來吧。”
“噯。”陳先先回了神,“蔣哥你傷口是不是撕裂了,我剛剛看你一直捂著胸口有點擔心,就帶著藥過來看看……”
他其實有點緊張——畢竟人家藍星可是有專門的醫療人士的,這樣莽莽撞撞跑過來說要給蔣青看傷口,這個大佬要是不信他那不就尷尬了。
好在男人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的神情,只是問道:“你對這些很熟悉?”
“傷受多了,就比較熟練。”陳先先松了口氣,笑了一下。
節目組給蔣青安排的房間顯然高檔許多。
屋內沒有開燈,但星辰的光芒透過透明的牆體漂浮進來,勉強填亮了寬闊的內室。蔣青隨手啟動了沙發旁豆黃色的溫柔燈光,給氣氛填了二三溫馨。
男人一坐下,胸前紗布的形狀便顯了出來,十分醒目。他看了看杵在原地的陳先先,問:“你帶了藥?”
“嗯,外用的。不是我吹,對這種傷口我可有經驗了……別動。”陳先先連忙回身,幾步走了過去,矮著身動作自然地伸手,就要將男人胸前的一排扣子旋開。
蔣青渾身一僵,竟然真的不動作了。
陳先先沒開玩笑。以前還在軍校的時候,實戰期間他幾乎是次次帶傷,新傷老傷疊一塊,又因為保持訓練而不斷惡化,連校醫都想敲開他腦殼看看裡面是不是裝了一顆星球的水。後來他也是疼怕了才自己搗鼓搗鼓,還真弄出一點能用的東西來。
至少治療這種再次撕裂的傷口有奇效。
蔣青的胸前剛緩上新的紗布,還帶著藥水的氣息。陳先先並不想幫倒忙,拆卸的時候輕手輕腳,半晌才把傷的那塊胸膛給展露出來。
傷口很深,從近鎖骨的位置一路下潛,因為撕裂而滲出一點血色。陳先先皺著眉看了看,傷口還有些輻射感染,深處帶了點幽幽的普藍色。傷口近期的處理卻太過簡單,手法也粗糙了很多,只能稍微抑製傷勢。
陳先先從包裡掏了一堆東西出來,覺得這姿勢有點不太舒服,索性往地上半跪著撐起身體,開始給蔣青重新處理傷口。
常年操控機甲的人,身材都十分不錯。尤其是蔣青這種人物,敞開的上衣內,胸腹部的肌肉緊實,極具男性氣息的線條勾勒出力量的形狀。如果忽略那道猙獰的傷口,這樣的景致可以算得上養眼。陳先先本來沒有什麽別的心思,倒是中途耐不住蔣青的沉默想帶起話題——一抬頭卻撞上了一雙淺灰色的眼眸。
仔細想來,兩人的姿勢其實有點曖昧。
為了方便上藥,陳先先幾乎算是趴在蔣青腿上,一抬頭就是那張高清□□還放大的英俊面孔。沒有眼鏡框礙事,蔣青面孔每一個棱角的野性都被釋放,尤其是眼神,格外具有侵略性。
一對視,那淺灰色的視線就仿佛燃進人體內,蓄起濃煙,教人頭昏腦漲。
陳先先張了張嘴,舌頭卻莫名其妙有點打結,只能重新低下頭老老實實地給人上藥。蔣青的體溫和他外表的清冷不同,手指稍稍貼近就能感受到指腹傳遞而來的燙人熱度,但比起這些溫度,陳先先覺得腦袋頂上那道視線更為灼人。
熱得他耳廓莫名其妙就跟著發燙起來。
陳先先不敢抬頭,只能努力集中注意力去處理那道傷口。
房間一下子靜了下來。
陳先先很想皮一下挽救氣氛,但不知怎麽的往日說來就來的戲今天半點不聽他的召喚,只能沉默地上完了藥,又飛快地竄起身來:“好了好了,蔣哥今天真的太麻煩你了,這幾天還是不要碰機甲為好,恢復一下。”
“你監督我?”
蔣青嗓音低沉,但說話間並未抬頭去看陳先先的眼睛,而是仔細地重新扣上上衣,仿佛僅僅是隨口一說。陳先先卻沉默了好一會兒,覺得那種頭暈目眩的奇怪感覺愈發明顯了。
他決定忽略這句話,轉移話題,假裝沒有聽見。
“蔣哥……”
蔣青對他似乎很有耐性:“嗯?”
陳先先看著他沒扣緊的領口,眼神遊離,最終只是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太可怕了吧——
陳先先飛快地溜了,一路上魂不守舍。
他莫名覺得今天的大佬,有那麽一點點的……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