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何傑書還是一個單純的人， 他並沒有意識到隱藏在陳先先這句話背後的寓意，隻隱約察覺到幾分怪異：“……有什麽不對嗎？”

　這下，連坐在一旁並未參與討論的蔣青都察覺到了陳先先態度的反常。

　房間裡的氣氛在陳先先古怪的言行之下變得有些肅然， 只不過導致氛圍變化的罪魁禍首並未被感染，反而像是在忍耐笑意一般抿了兩下嘴唇。看起來有點欲言又止。

　“怎麽回事？”

　在征求過何傑書的意見之後，陳先先將手中的紙質劇本遞給了一旁的蔣青。大概是因為翻閱文件習慣了，男人直起腰背飛快地翻了兩下， 粗略卻快速地瀏覽過了內容，眉梢不由揚了起來， 與陳先先對視了一眼。

　——他從哪兒打聽到的？

　——我也想知道。

　這樣默契的眼神溝通在外人看來就是難捱的沉默， 何傑書忍不住提高音量：“幹嘛呢？跟我秀呢？”

　“沒。”陳先先連忙挪開目光，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疑問， “你決定好了嗎？”

　“……真沒事？你們這麽嚴肅我有點心慌， 老年人心臟不好……”

　陳先先眯了眯眼，很快露出一個尤其燦爛的笑容。他長的好看，這樣的笑容本來是為了放松何傑書的警惕，讓這位大導演不那麽擔驚受怕， 但房間的燈光一照， 他那雙黑漆漆卻有群星飛起的眼眸在淚痣的映襯下顯得有些讓人背脊發涼：“真的啦。”

　“真的嗎？”何傑書有些心驚膽戰。

　陳先先誠懇的點頭：“對了，如果真的要拍， 那些角色何老師你更傾向於找專業的機甲師，還是演員？”

　何傑書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陳先先保持著神秘無害的微笑， 聲線輕飄飄的，帶著股幽幽的味道：“如果你想找機甲師的話……我可以幫忙。”

　……

　…………

　沙沙與徐冬很早前就想辦一個同學聚會了， 但因為那段時間聯邦軍黨派交接，整個武力帝國亂成一團，幾乎所有他們的舊友都是這場旋渦之中的一員，無暇顧及這些。

　等風暴稍安，陳先先又陷入了忙碌之中，只能暫時擱置了計劃。

　沒想到這一日，向來忙的要死的陳先先忽然給兩人打了個電話，語氣格外親切，連問候都如春風一般溫柔。

　“傻哥——”

　“班長把稱呼換一個我會更高興。”

　“沙沙哥哥~”

　“……”

　陳先先裹著浴袍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看著玻璃牆外搖晃的浪花與白色泡沫，想象沙沙與徐冬後背寒毛直豎的神情，有點想笑。他捏了捏嗓子，在腦海裡搜刮了一下莫羅星最愛的說話語調，甜甜膩膩地喊：“有件事拜托你嘛~”

　“班長！！！！”

　電話那端傳來兩聲交疊的悲鳴。

　陳先先玩夠了，面上的表情與故意捏作的聲線頓時一收，恢復到了最為正常的狀態：“嗯？我就想問問你們最近有空辦同學聚會麽？”

　“重點不是我們有沒有空，而是你有沒有空。”沙沙說。

　陳先先既然開口主動問起這件事，自然就是有空了。

　等來自老朋友的消息再次到達時，這場同學聚會的時間地點便已確認，就在沙沙個人的宅院，時間是當地的傍晚。

　陳先先並沒有刻意卡著點去，也並未很早便達到。他搭著藍星的疾行艦穿梭過無數璀璨的星雲，不慌不忙地來到了聚會舉辦的地點。半途中還收獲了來自某人的訊息，差不多意思就是：結束後在原地不要走動，蔣青會來接他。

　青年達到時，這座停靠在萬丈高崖邊沿的木質宅院裡已經走動著稀疏的人群，從高遠的方向眺望而來，人群至中，幾乎所有人都有著一雙結實的手臂。大部分男人的身高體格都極為驚人，遠遠看去都能感受到其肌肉內蘊含的力量。

　陳先先趴在窗前凝神望去，發現了許許多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班長！”陳先先下機時，吸引來了全場的目光。這個歷史久遠的稱呼回蕩在宅院拱圓形的寬闊內室，與窗格倒映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的光影一同泛起了層層漣漪。作為聚會負責人的沙沙從人群擁擠處擠出一個缺口——在場眾人幾乎都人高馬大，他這麽匆忙的一擠，身上的服裝起皺了大半。

　陳先先愣了下，稍微有些尷尬，只能盡力裝出沉穩可靠的樣子：“大家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四個字，是一個同學聚會很貼合的關鍵字。

　大家一同在高強度訓練的軍校那麽多年，交情自然不一般。陳先先便任由這些朋友滿嘴火車瞎跑，並沒有阻止或顯現出不適，跟著沙沙尋了幾個座位坐下，很快炒熱了氣氛。

　而後陳先先話題也不知有意無意地，便飄了起來：“最近接了一個新的劇。”

　徐冬咬著沒有點燃的煙屁股坐在他們周圍，“然後？”

　“這個劇一些重要的角色，需要機甲師來表演，你們會不會感興趣？”

　“什麽劇本？居然要機甲師來演。”有人好奇地問。他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不太妥當，換了個說法：“班長你覺得有意思嗎？”

　陳先先想起那個劇情就有點想笑，面上卻得控制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裝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所以在想要不邀請你們也一塊來……”

　對於何傑書弄出那樣一個劇本，陳先先並沒什麽特殊的想法，只是稍感驚訝。這個故事當然可以拍，甚至是一個很好的劇本——除了離現實還有一段距離外。他只是覺得既然他自己可以演他自己的故事，那麽還有什麽不可能？除了那些相關的聯邦軍的人物，也沒有人會知道陳先先強行開啟紅龍事件背後的真相，所以更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電影裡的男主角，與現實事件中存在的那個人能夠大范圍重合。

　所以對陳先先而言，演不演對他都無太大的影響。但陳先先心裡總會冒出一些奇異的想法，例如——

　叫故事裡別的“角色”一起，像他一般，勝任對“自己”的演繹。

　這或許不能叫做演戲，而是對於老故事的完美重置。

　眾人一時間沒跟上陳先先的腦回路，有些人甚至覺得有點懵。

　他們這些開機甲的……和拍戲有什麽關系？

　“演員不都是要特意訓練演技的嗎？”有人茫然，還偷偷瞄了陳先先一眼，“演戲好玩嗎？”

　“當然——好玩了。”陳先先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