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子星覺得葉斯是個挺神奇的人,明明是隔壁B大的，但卻跟何修他們學校招生辦混的好。直到一箱燒烤吃到底，何修才說去年兩校招生組的老師有一對夫妻,葉斯現在還時不時去人家蹭飯吃。

“我是老師們眼中典型的改邪歸正好孩子。”葉斯喝可樂喝得躺在沙發里打嗝，嘟囔道：“想當年,我也是解鎖過胡秀傑愛撫成就的人。”

他說到這眼神有點飄渺,猛地打了個哆嗦。

“你們回去後好好高考吧,別仗著自己成績好就飄,穩穩噹噹地把錄取通知書拿下來。”他扭過頭看著仲辰和簡子星說道：“上大學特別好,九月一起耍啊。”

簡子星點點頭，仲辰嘖了一聲,“忽然正經起來。”

何修笑著把遊戲存檔關掉,拿走葉斯手裡的可樂罐,說道：“他吃撐了就會有點醉，奇怪的體質。你們什麼時候回H市？”

“還沒定，我在等一個老師的消息。”簡子星說著戳了下手機,微信消息滿滿,老馬胡秀傑徐明柏和小團體都發來了冠軍慶賀,但短信卻是空的。那個院長要走他手機號後也沒來主動聯繫。

“你不用多想，你肯定是穩的。”葉斯揉揉肚子打了個嗝，“真的太撐了，不行我得去洗個澡。”

“我們回去了。”仲辰站起來舒展筋骨,“半夜了,你倆早點休息吧。”

“明天我要跟導師去外地測繪。”何修說,“你們有事就找葉斯。”

“沒生死大事還是甭找我了，我下週霹靂爆炸忙。”葉斯一邊打著哈欠往浴室走一邊說道：“當然了，要是真有生死大事也別找我，直接妖妖靈警察叔叔。 ”

“用不著。”仲辰哼了聲，隨手扯起扔在地上的沙發，“撤了。”

跨越好幾個省見一次網友不容易，書包裡裝著給何修他們帶的香腸和糖炒堅果，雖然網上都能買，但自己買新鮮的背過來還是很不一樣。

來的時候書包脹著，走時已經癟的就剩裡面一套繩。仲辰順手幫他們把垃圾也帶下去了，出門在小區裡摸黑走了半天才看見大垃圾桶，哐往裡一拋，又下意識回頭。

往上瞅，葉斯何修他家窗戶亮著，倆人站在窗後看。

“拜拜！”葉斯拉開窗笑著喊：“再來玩哦！”

仲辰跟簡子星不約而同地舉起手揮了揮。

“你怎麼傻了吧唧的。”等倆人關窗離開後仲辰放下手嘟囔道。

簡子星撇嘴，“你先舉的手。”

“是嗎？”仲辰頓了頓，又嘆口氣，“我看他倆先舉的手，這是不駁人面子。”

簡子星忍不住翹起嘴角，黑燈瞎火還有點冷，他把手揣兜里，說道：“走吧。”

深巷難叫車，沿著老街路燈一直走到學校附近，才終於在打車軟件地圖上看到了周圍的車輛圖標。

簡子星叫車等待中，一回頭卻見仲辰舉著手機遠遠地對著學校的方向。

居民樓那邊黑黢黢，這邊卻很有燈火氣息。鐘樓亮著的時間顯示過了晚上11點，宿舍樓教學樓基本沒有一扇窗是黑的。

“拍什麼呢？”簡子星湊過去問。

“遠景。今天在學校裡拍了好幾張，就差一張這種角度的。”仲辰說著往前滑動欣賞了一下，滿足地把手機揣起來，“回去發給我爸。”

“你爸到底什麼時候能出來？”簡子星問。

“不知道呢。之前說要隔離保護一陣子，我以為也就半年一年，但前一陣聽我媽說我爸這個比較特殊，可能要兩年。”他對著公路上的車流輕輕籲了口氣，“要說憋屈吧，也不至於。這是保障安全，而且家裡好吃好喝，讓我在家躺玩兩年我巴不得呢。”

“但也不能說開心，你爸都不能送你來上大學，等他能過來你都大二了。”簡子星說。

仲辰點點頭，“是這個道理，所以給他拍拍照片唄。我本來想好的他們來陪讀，這都三月份了，感覺也不可能了。”

話說到這就停了，仲辰一向避諱在外頭談起他爸，已經成為漫長歲月中積攢下的潛意識。

上車後簡子星困倦地玩手機，才見仲辰竟然把剛才拍的照片也發到他倆和老爸的三人群裡，還艾特老爸出來欣賞。

這個三人小群建了好幾個月，簡子星平時不愛網聊，嫌打字麻煩，平時倒是仲辰和老爸聊的多。

元旦前老爸剛出院，手指打字不太利索，仲辰就幫他添加了兩百多個表情包。倆人天天在群裡表情包大戰。那一陣簡子星最不愛看群，經常午覺醒來兩三百條未讀消息，一刷上去全是表情包，看得人腦殼疼。

這陣終於好點，開始發人類能看懂的文字了。

-拽：Q大，美不美？

-簡單生活：好看。

-簡單生活：你們兩個大晚上還在外面？

-拽：要回去了，在車上。

-簡單生活：快高考了要注意好好休息。不聊了，你們睡覺吧。

-拽：在車上怎麼睡啊，你今天做復健了嗎？

老爸一字千金，說不聊就不聊，再就沒下文了。仲辰好幾個表情包砸過去，末了氣急敗壞發了個88。

“是前面那個胡同拐進去吧？”司機問道。

“不用拐，車進去還沒走的快呢。”仲辰說，“停巷邊就行。”

這座城市全是胡同。仲辰爸媽限制他花銷，大學附近的住宿也貴，一宿四百多只能訂一個稍微乾淨點的快捷賓館，就在這胡同里。

“唉！”仲辰悶頭走兩步忽然低聲道：“這趟出來，你爸是不是沒問咱倆住宿的事。”

“不光這次沒問，元旦那陣半決賽出來他也沒問。”簡子星看著他在夜色裡閃亮的小耳釘，問道：“你讓他問什麼？訂好酒店了嗎？多少錢一宿？啊，四百多，四百多是一間還是兩間啊？訂的什麼房型？多彆扭啊。”

“是有點。”仲辰嘿嘿樂了兩聲，頓了頓又說，“但本來咱倆也不干什麼，你一個未……”

“再敢拿我年齡說事，就直接打一架吧。”簡子星瞪著他，“而且我也快過生日了。”

“厲害死了呢。”仲辰樂的把胳膊架在他肩膀上，“在復讀那年高考前，冷酷學神簡子星同學終於要成年了。”

“滾啊。”簡子星又煩又困，想撥開他的手卻又懶得動，只能勉強讓他搭著。

賓館一共就三層，房間在三樓，沒電梯，倆人走上去。

走廊有點暗，仲辰走在前面摸房卡，簡子星跟在後頭。私下里仲辰喜歡跟他拽手，一前一後走著也要騰出一隻手拉著。

“你今天開心麼。”仲辰在前面小聲問，“這算是理想圓滿了吧？”

“不算，算是一個里程碑。”簡子星捏捏他的手指頭，“但開心是肯定的。”

“有些人看似冷酷，實際上心裡已經發射了嫦娥十八號。”仲辰忍不住又笑，籲口氣，“我男朋友真厲害啊。”

話是這麼說，簡子星仍然覺得心裡不踏實，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等仲辰用房卡刷開門，撒開了手，他忍不住又掏出手機看。

——仍然沒有短信，連微信都沒有新消息了。快十二點了，大家都睡覺了。

“進來吧，別惦記了。”仲辰插卡取電，說道：“你先洗澡，洗完澡睡一覺，明天上午肯定有人聯繫你。”

“這種感覺很糟。”簡子星嘟囔道：“能做的都做了，只想知道一個結果。但你不知道結果什麼時候會來，甚至不確定到底會不會來，只能乾巴巴地等著。被動。”

仲辰忍不住樂道：“聽起來怎麼這麼像我喜歡你呢。”

“你放屁。”簡子星忍不住瞪著他，“去年咱倆不是同時說開的嗎？”

“不是的，我在決定說開前還暗戀你好一陣呢。”仲辰嚴肅搖頭，“老子連洗澡都不敢跟你一起去，我爸沒消息那陣，我連喜歡你都不敢，灰溜溜的特卑微。”

說的像我沒有過暗戀歲月一樣。簡子星撇撇嘴，心道，尤其某人還是薛定諤的性向。

“想什麼呢？”仲辰拍了他一下，“讓你先洗啊。”

“知道了，別催。”簡子星扯過洗漱包走進去，用腳把門一關，“你先把床推上吧。”

學校附近的學生們大概需求旺盛，這周圍大小賓館沒有能訂到大床房的，都只剩下標間。每天晚上仲辰會把兩張床推起來並上，他一直堅信即使背對背在同一張床上睡也比干巴巴分兩張床好。但打掃衛生的人每天都會把床復原，也不知到底在較什麼勁。

簡子星脫下上衣，看著黑背心上貼的佩奇貼紙，在外頭跑了一天已經有點皺巴巴，忍不住覺得好笑。

早上出發比賽前，仲辰非要給他貼上，說是保佑冠軍的符。

屁，五毛錢一大張，還是他跟仲辰一塊買的，用買完冰棍剩下懶得讓老闆找的錢。

簡子星手揪著不干膠的邊緣，剛撕了一點，又改主意摁了回去。

“你在群裡給你爸報個平安吧！”仲辰在外頭喊道。

“知道了。”簡子星拿起手機，戳開微信。

毫無徵兆的，他忽然僵了一瞬。

聯繫人那裡多了一個紅色的小1，新好友申請一般都不提醒，靜靜地等著讓你自己發現。

簡子星稍作停頓後輕輕戳了下。

先看頭像，是一家三口合照，在某座山頂上，男人戴著墨鏡一左一右摟著老婆兒子。

再看暱稱——“清茶”。

簡子星幾乎是迴避似地把驗證信息留到最後才看，上面寫著一個名字，正是今天的院長。

他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過好一會才把人加上了。深吸兩口氣，正要喊仲辰，一個“仲”還沒出口，對面忽然發來一條消息。

-清茶：這麼晚沒睡啊。

-清茶：我回學校有點事，忙了半天，才倒出功夫來。

-清茶：你現在住在哪裡？離Q大近嗎？

“……”

這個院長打字有點快，簡子星兩次都沒來得及回复就收到了新的消息，只好一次又一次刪掉自己打了一半的話。

好在對方一口氣發了三條後不說話了，簡子星謹慎打字回复：陳院長晚上好，我住在學校附近。

放下手機，簡子星又深吸兩口氣，推開浴室門，“仲辰？”

“啊。”仲辰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從床上坐起來，“怎麼了？”

“那個人聯繫我了。”簡子星說。

仲辰二話不說，從床上兩步直接就到了簡子星身邊。簡子星眼前一花，感覺這人是直接飛過來的，原本的緊張又被有點懵的感覺取代。

手機又一震。

-清茶：哈哈，那還挺方便的，什麼時候回你們那邊？

簡子星低頭專注打字：還沒決定，可能會多……

手機被仲辰搶走了，仲辰隨手按在刪除鍵上，轉眼就把他打的字刪幹乾淨淨。

簡子星瞪眼：“幹什麼？”

“你不覺得這個院長有點拖延症嗎。”仲辰撇著嘴，飛快敲了兩個字直接發出去，簡子星湊過去一看——“明晚。”

“哎你……”簡子星無語，“這樣說他可能會讓我回去等消息。”

“他不會。”仲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兩手舉著手機盯在眼前，“回去再議不僅增加他的變數也增加你的變數，是個人就知道你該被錄取，賽場上別的高校牛導明顯也有喜歡你的。老子就不信了，這麼大天才都餵到嘴邊了他還不吃。”

簡子星皺眉：“你這個比喻很……”

“來了！”仲辰眼睛一亮，把手機往他懷裡一扔，“自己看！”

-清茶：這麼趕。那明天中午一起吃個飯吧。下午你有安排嗎？

簡子星愣了好一會，甚至沒來得及回复，抬頭看著仲辰，“你也太敢賭了吧？”

“這不叫賭，這叫相信你。”仲辰笑著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我現在訂返程的車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