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班的人都堵在黑板前,簡子星順著名單往下瞄了幾眼,老馬給每個人選的學校都很合適,看得出是下功夫的。
仲辰:“走吧。”
“走什麽走?”劉逸挑眉,“辰哥,你不給大家解釋一下?”
仲辰聞言挑眉,回頭對上他,“解釋什麽?”
“仲辰,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李乾坤橫眉豎眼,一拳一拳懟著講台桌:“什麽叫仲辰當前分段Q大?你這次考多少分?老馬和胡秀傑剛才抓你跟簡子星去辦公室說什麽?”
仲辰目光掃過身後層層疊疊的人。
震驚,匪夷所思,茫然和懵的表情交錯。還有最前邊這幾個,給他過生日的家夥們眾臉憤慨。
他勾唇輕笑,扭頭問簡子星,“我這次考多少?”
簡子星瞪了他足有五秒,冷漠挪開視線,“七零一。”
仲辰悠然一笑,“聽到沒,這就是我的解釋。”
他轉身剛要走,就聽身後李乾坤發出一聲有悖人嗓的長嘯,如同一枚肉夯夯的炮仗衝著自己燃燒而來,他果斷回身,伸手撐住李乾坤胸膛,把他摁在距離自己不到一米開外。
“幹什麽?”仲辰挑眉,“造反?”
“你他媽給說法!”李乾坤氣得哭出來,“你憑什麽七零一你!”
“我憑什麽不能七零一。”仲辰挑眉,視線掃過眾人,定格在劉逸臉上,
“逸哥不服?我搶了你第二的位置。”
劉逸看著他,過一會才有點表情,“沒不服,就是……有點突然。”
仲辰笑,“我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沒人能管得了我,知道麽。”
馬飛塵深吸一口氣,“那高考呢,高考一百九怎麽說?”
“私事,少問。”
仲辰一把摟過簡子星肩膀往前走。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堵著門的幾個人又不約而同往旁邊散開了,眼看著他走到門口。
仲辰回頭衝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吹了聲口哨。
“距離高考還有227天。以後我會一直在這個位置上,不習慣也沒關系,後面還有無數場高密度考試給你們習慣。”
班級裡鴉雀無聲,仲辰又忽然舒眉笑笑,側過臉對簡子星說,“親愛的同桌大人也要小心,百分之四十三的概率下我的作文不會跑題,你也很危險哦。”
簡子星一臉厭世地挪開視線,“等你考過我再來嗶嗶。”
仲辰笑眯眯:“就是下次了。”
簡子星:“閉嘴,手下敗將。”
往宿舍回去一路上,簡子星都沒吭氣。
直到進樓門前,他才忽然低聲問:“GG是不是你?”
“啊。”仲辰反應了兩秒,像是已經把這件事忘了,“是我。”
簡子星無情地冷笑道:“藏得很深,合著那時天天跟我一起坐在床上玩手機,是在網上跟我抬杠?”
“那不是抬杠,是學術討論。”仲辰瘋狂歎氣,“不得不承認,數學咱倆針鋒相對,但物理我拚不過你,我那陣都開始在網上看大物教材了,簡直噩夢。”
簡子星看著他,“你是不是對這些都沒興趣?”
“是。”仲辰直白承認,“語數外理化生政史地我都沒興趣。經管法、哲學心理學社會學我也看不上。所以往後啊,即使不當警察,我也得做一個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我真不適合學習。”
簡子星充滿嘲諷地扯了扯嘴角,“你真不適合學習,也就能考個七百來分。”
仲辰歎氣,“別挖苦我嘛。從現在開始我真沒有任何秘密了,我……”
簡子星打斷他,“為什麽叫GG?這爛名到底他媽是什麽意思?”
“George啊。”仲辰一臉理直氣壯,仿佛在反過來譴責簡子星為什麽沒有破解暗號,“你難道不懂嗎?”
“我沒有義務懂你這麽土裡土氣的英文名。”簡子星嫌棄地繞開他上樓。
“是喬治啊。”仲辰追上來,“你忘了嗎,這是我的豬名。”
“……”
簡子星悶頭往上走,直到最頂上才猛一回頭。
仲辰差點一個跟頭栽過去。
他一把拎起仲辰的衣領子,把人拽到自己面前,狠狠道:“你他媽知不知道自己特別欠揍。”
仲辰唉一聲,張張嘴像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歎氣。
“我錯了。”他小聲說,“挨打立正,我也沒什麽好辯的,我立正了。”
簡子星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一拳勾在他肩膀上,“去你的!”
推開宿舍門,張僖正站在那看手機,半個屁股搭在桌子上,一臉迷茫。
他抬起頭,“辰哥你怎麽回事?貼吧首頁飄滿了你的名字。我們四班群都炸了,我班第一被你壓了是什麽意思??”
“滾啊。”仲辰心煩道:“我壓他?美死他了。”
簡子星倒算平靜,問道:“你們班第一這次多少分?”
“據說六八二,對完答案自己就哭了,課間去找班主任看成績,回來又哭了一氣。”張僖怎舌,“這次考試坑深,也不能怪他吧……不是,這不是重點,坊間傳言仲辰考了七百多是真的假的?”
簡子星瞟了一眼仲辰,“你自己問他吧。”
“少問。”仲辰乾脆了當拒絕,“對方拒絕了你的采訪並建議你閉嘴不然就要揍你。”
張僖呆了好一會,摸摸鼻子,哦了一聲。
仲辰飛快衝出去洗漱,頂著一腦袋沒擦乾淨的水直接上床。
高昂也終於回來了,和張僖倆人坐在床上玩手機。
叮當。
高昂看一眼消息,微微眯起眼打量斜對面床上的仲辰,低頭打字。
嘟嘟。
張僖鬼鬼祟祟點開消息,一臉恍然,又緊接著更加迷茫,繼續敲手機。
仲辰忍無可忍,“你們有什麽毛病嗎?”
張僖長歎一聲放下手機,“我短時間內無法接受住在我對面的校霸是個能考七百分的人。”
高昂也扔開手機,躺下絕望地看著天花板,“今夜心態崩了的不止你一個,僖僖。你們班第一跟我一起打過球,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麽嗎?”
宿舍裡靜悄悄。高昂接著說,“他覺得這一天天魔幻現實主義,你永遠不知道哪天、為什麽,你的人生就會翻天覆地。昨天他還是學年第二,憋著一股勁咬咬牙想把第一從位子上拉下來。今天他就掉到了第三,被第一拉開幾十分,而新超過他的兄弟五個月前高考一百九,前一陣還因為霸著倒數第一的位置以及打架被胡秀傑叫去挨踹。”
“那還真不巧。”仲辰冷笑,“幫我傳話糾正一下,胡秀傑找我是正常交流,還有人敢踹我?想多了吧。”
宿舍裡安靜下來,過一會,簡子星不動聲色地拉著被子朝牆翻了個身。
仲辰立馬跟著翻,伸手在他枕頭上撓了撓。
“還生氣嗎。”他壓低聲問。
簡子星閉著眼,過一會才說,“閉嘴睡覺。”
“說好不冷戰的啊。”仲辰歎氣,“怎麽說話不算數。”
“那是你自己說好的,跟我有個屁關系。”簡子星撇撇嘴,挪了挪枕頭又忽然感覺有個硬邦邦的東西硌在枕頭底下,凹凸不平的。
他坐起來掀開枕頭,發現是被仲辰放在枕頭底下的小小蟹,有約莫三分之一從欄杆底下擠到自己這邊來了。
“能不能把你東西放好。”他皺眉道。
“什麽啊?”仲辰跟著起來,看一眼,“哦,沒留意。你幹嘛嫌棄小小蟹,你吃槍藥了?”
“閉嘴。”簡子星說。
兩人都不再說話,仲辰躺好用力翻了個身,兩個床架一起晃晃,簡子星一腳踢在牆上,於是又消停下來。
宿舍的群在震動。
張僖:大佬們這是在打架嗎?
高昂:似乎是,今天他倆從辦公室回來子星就不大高興。
張僖:子星之前也不知道辰哥實力嗎?
高昂:估計不知道。
張僖:哎,難怪辰哥又被擺臉色了。
高昂:快別說了,他今天被子星從座位上踹飛了。
張僖:啊?剛不是說不挨踹嗎?等等,飛多高?
“你們兩個要麽立刻把我和簡子星從宿舍群裡移除。”仲辰忽然冷冰冰開口,“不然速度撤回,剩一條撤不回去我就給你們上盤菜。”
對面兩人依然安靜,仿佛睡熟了,宿舍群裡卻一股腦地響起消息被撤回的提示音。
又過一會,屋裡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今天四個人都上床早,外頭還有不少人剛回來,整條走廊充滿聲音,有水盆牙杯碰撞聲,也有人說話聲。
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仲辰。
一說,大少爺就是任性,想考砸就考砸,想考好就考好,反正一輩子不愁吃穿。
一說,仲辰必不是自己真實水平,十有八九跟簡子星有關。
隨後李乾坤憤怒的聲音響起:“跟你們有個屁的關系,我們辰哥願意考幾分就考幾分,你們不服就學習去,能考七百我管你們叫爸爸。”
還有劉逸也過來聲援,乾淨利索回懟:“管好自己,少討論別人。”
簡子星無聲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家夥,閉著眼,但一定沒睡著,也和他一樣聽著外面那些竊竊私語。
但仲辰必然不在意,他不是那種脆弱到會在意這些小動作的人。
簡子星睜眼看著空洞的天花板。
緝毒警的兒子,學校裡的天之驕子,但卻對外隻說自己爸爸是個逃離在外的混混,閉著眼睛胡亂答卷,一百多分考上老家唯一的“大學”,哪都不想去,強驢一樣非要在老家等一個法定判定死亡的人回家。
他忽然覺得心裡特別難受,幾乎下意識地就把手從欄杆底下伸了過去,想在仲辰頭髮上摸一把。
結果一伸手摸到一個冰涼涼的東西,還沒反應過來,就扒拉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冷漠無情羞恥爆表的聲音響起。
——滾,少扒拉我。
簡子星一愣,原本閉眼躺平裝死的仲辰也一哆嗦,下一秒,他突然開始狂笑,笑得整個床架嘎悠嘎悠地吵,無辜的小小蟹在枕頭邊和牆壁間來回滾。
“哎。”仲辰一邊樂一邊歎氣,伸手在簡子星頭上一通囫圇,“不生氣了吧。”
簡子星懶得理他,翻個身繼續閉眼睡。
“仲辰。”對面床的高昂忽然出聲,這次是挺鄭重的語氣,“所以你也想考Q大嗎?”
“嗯。”仲辰說,“跟簡子星一個學校。”
“那其實也挺好的。”高昂說,“咱班這夥人,連同僖僖,其實奔的都是同一個城市的大學。之前給你過生日那天,你去結帳,我們還感慨畢業後就很難見到辰哥了,李乾坤還哭鼻子了呢,但現在看來咱們幾個拆不散。”
“哭了?”仲辰驚為天人,“李乾坤真他媽是個小公主啊,學法醫,哭,考不好,哭,剛才在教室扯著嗓子吼我那句什麽話你聽見沒?還他媽沒心肝的東西,我都沒好意思說他,搞的像個苦情戲女主角。”
簡子星不耐煩地伸手過去在他枕頭上抽了一下,於是仲辰又壓低聲,“總之,讓他離我遠點啊。”
高昂嘿嘿樂,“他今年肯定不會那麽慘了,老馬給他建議的自招可是航天大學,正經的理工科好學校,再怎麽調劑也調劑不到法醫去了。”
“我沒關心他。”仲辰冷漠地翻個身,“是讓你轉達,讓他離我遠點,煩他聽不懂?”
簡子星聽著一個宿舍的人七嘴八舌地拌嘴,剛才心裡那點落寞又沒了。不管仲辰過去是什麽樣,現在就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家夥,而且還會對同學嚷嚷,轉頭又對他求停戰。
枕頭底下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掏出手機,屏幕上是李乾坤的名字。
他正驚訝,一陣奔跑聲停在門外,劉逸使勁敲著門,“仲辰,簡子星!睡了嗎!出來一下!”
事態不妙。
張僖當先爬起來要下梯子,仲辰卻直接按著床欄杆一翻,跳到地上,一手拍下吊燈開關,另一手拉開了門。
“怎麽了?”他問。
“陽陽家裡的事。”劉逸氣喘籲籲說,“接了個電話,我只聽見那邊叮叮咣咣的聲音,好像他家裡的串串店被人砸了,他哭著就跑,什麽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