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家橋村回清河村後, 張鶴給了半袋混了雜交水稻晚稻品種的稻谷給李清實拿回去, 又給了半袋高大郎。倆家雖有田幾十畝, 可卻不會全部都種單一的作物, 張鶴給他們的稻谷,也只夠他們種十幾畝。
既然決定要種植, 兩家又少不得要問張鶴借牛翻地,高大郎也不想總受張鶴的恩惠, 還是給了點錢用作租借費用。
至於李家, 張鶴本就沒想過要收錢, 李大娘提過一次給租錢,但被張鶴拒絕後便沒再提了。這倒不是她仗著是夏紀娘的姨母便理所當然地佔便宜, 而是張鶴家的五十五畝稻田要收割之時少不得要許多人幫忙, 屆時他們三個人都去幫忙也能替張鶴省下不少工錢。
張鶴如今有七十畝地是種了作物的,僅靠她和拐子李一家打理是不可能打理得過來,所以在六月初種蘿卜的時候, 她便又以同樣的工錢找到了一戶人家幫忙。
張鶴的這種雇傭方式令家中有空閑勞力的人家蠢蠢欲動,就盼著她何時需要人手幫忙采收茄子或是收割水稻。不過她此番種植的茄子才只有五畝, 靠她與夏紀娘便足以, 況且她並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她的白皮茄子的產量。
張鶴瞧著白皮茄子也差不多到采收的時候了, 便尋思著進城去找好買家。不過聽聞她要進城,張顯便問:“二哥你為何要挑明日進城?”
“明日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張鶴反問。
張顯料到了張鶴非必要便不會去記日子的性子,無奈道:“明日是乞巧呀!二嫂都為此忙了一日了,二哥便沒發現嗎?”
“乞巧……七夕?”張鶴詫異,呼出系統的天氣情況, 上面果然寫著初七。自從這天氣情況更新後,她便再也不會忘記日子了,只是她還不習慣查看系統的日歷,便時常忽略了來。
“二哥還是趁早去買本黃歷吧!”張顯又道。
雖說唐順宗朝開始便有了日歷的出現,只是那時只能作為記錄皇帝言行用的“皇歷”,後來秦高祖開國立朝,朝廷官員的家中便也開始根據歷書來自製日歷,到了如今,雖在百姓階層也出現了日歷,可到底只有富貴人家才買得起。
張鶴沒將他這話聽進去,而是略期待地問:“紀娘為此忙了一日,要忙些什麽?”
“做花瓜和果食。”張顯卻比張鶴更期待,花瓜是一種用瓜雕刻成花的擺設品,而果食則是用油、面、糖、蜜做成的甜點,還可以捏成許多形狀,深受孩童的喜愛。
張鶴拍了拍腦袋:“是我疏忽了。鹿兒,乞巧我要做些什麽嗎?”
張顯認真地想了想,道:“好像也沒二哥你什麽事,罷了,二哥你還是進城去吧!”
“你還敢指使你二哥了啊?我才不。”張鶴哼了哼,轉身便去尋夏紀娘。
夏紀娘在廚房將揉捏好的團子放進油鍋裡炸,鍋裡的油並不多,而且是炸完這些團子後剩下的油還得用來燒菜做飯。
麵團滾入滾燙的油鍋中,不一會兒便成金黃色,表皮松脆又散發著香甜的氣味。夏紀娘將至撈出來瀝幹了油再擱置在盆中,等涼了些再抹了些蜜在上面,一道果食便算是完成了。
張鶴踏進廚房的時候,隻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她看著燒得正旺的灶台,以及專注於不讓果食被炸焦的夏紀娘。便將凳子上的蒲扇拿了起來,走到夏紀娘的身邊,朝冒了不少汗的她輕輕扇去。
夏紀娘笑問:“你不是琢磨著要進城麽,怎麽跑來了?”
“什麽時候去撫州城都行,唯獨今明兩日不行。”張鶴道。
“這是想起今日是什麽日子了?”夏紀娘儼然也知道了張鶴不記日子的習慣。
“鹿兒笑話我也就罷了,紀娘你怎麽也不給我面子?”張鶴撇了撇嘴。
“怎麽會?鹿兒可是最敬重你這個‘二哥’了,我也——”夏紀娘的話說到一半卻發現鍋裡的團子已經熟了,便連忙將它們撈起來。
張鶴聽不到後半句,心裡癢癢的,忙問:“你也什麽?”
夏紀娘轉眼間便將金黃的團子裝進了盆中,聞言,便笑吟吟地說:“我當然也不會落了你的面子呀!”
“你這是將我當成了三歲的小孩來哄麽?”張鶴無言。
“誰讓你是——笨驢兒呢!”夏紀娘又道。
香甜的氣息在空中彌漫,張鶴隻覺得被這股甜味刺激得血液都變甜了。汗珠順著額頭滾落下來,張鶴手中的扇子扇得更用力了。
自從她同意夏紀娘喚她作“笨驢”後,夏紀娘每喊她“笨驢”,總帶著一絲促狹,讓她總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並不是為“笨驢”這樣的稱呼而怦然心動,而是對這樣喚她的時候,夏紀娘的神情太過曖昧。
夏紀娘將她手中的扇輕輕了拿了過來,笑道:“你扇這麽起勁,怎麽自己還是流了滿頭汗?”語畢,一襲暖風撲到了張鶴的臉上,讓她感覺到了一陣清涼。
“是了,既然二郎在此,那便幫忙嘗一嘗味道如何?”夏紀娘又道。
張鶴看著表面的熱氣稍微消散的果食,拿起筷子夾了一顆放入口中。雖然它不如剛出鍋時那般滾燙,可仍舊有些熱,吃得張鶴神情都有些扭曲。
夏紀娘忙替她扇風,道:“還沒涼下來呢,你怎麽一口吞了,也不怕燙著了!”
張鶴也不好意思吐出來,好在雖然它還熱乎乎的,但不至於燙傷舌頭跟嘴。一陣咀嚼後,咽了下喉,她才道:“紀娘做的果食比那些鋪子做的也毫不遜色,皮薄又脆甜。”
夏紀娘見她沒事才松了一口氣,道:“這還得放到明日,等它完全涼下來,味道會更好一些。好了,我要繼續燒火煮晚食了,你快些去做自己的事情罷!”
“你出來歇一歇吧,在這裡呆久了,會熱得人頭暈腦脹的,不如先到前堂喝口涼水。”張鶴卻道。
夏紀娘便將油鍋從灶裡端起放置在一邊,再將灶裡的柴火滅了,直到確認沒有隱患才與張鶴一同到前堂去歇息。
七夕在現代被稱為“中國的情人節”,而張鶴小時候受電視與書籍的影響,也認為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十分動人。可當她讀懂了這個故事時,對七夕便再也沒有什麽期待。
而如今的“乞巧”雖也與這個民間傳說有關,可它實際上是屬於女子的節日,目的是為了向織女星祈求賜予她們靈巧、智慧和幸福等。張顯說與張鶴沒關系其實也沒說錯,畢竟如今的她也是“男子”。
張鶴見夏紀娘除了做了些果食外,便也沒有別的安排了,不由得好奇道:“我聽說乞巧那晚,小娘子們需要將蜘蛛放進盒子裡,讓其結網,或是望月穿針?”
夏紀娘道:“那都是大戶人家的娘子們才會做的,我們便只是吃些果食、雕刻些花瓜在家中熱鬧一下罷了。”說完一頓,又看著張鶴,“說來我險些便忘了,二郎不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娘子麽。”
“……可我不想玩蜘蛛。”張鶴道。
夏紀娘“撲哧”一笑,道:“看來二郎不怎麽想過乞巧。”
張鶴語塞,夏紀娘又道:“唔,畢竟二郎也不曾過乞巧吧。”
七夕的晚上,李清實的妻子陳氏來尋夏紀娘,倆人說了會兒話,陳氏便邀夏紀娘一起焚香列拜。夏紀娘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在旁陪她。
陳氏借此機會將織女當成了送子觀音,向織女星乞求賜予她子女,末了,見夏紀娘無動於衷,她便問道:“紀娘,你怎麽不一起來?”
夏紀娘有些尷尬,若不論及此話題,她倒是能陪陳氏聊下去。她心想即便她再怎麽祈求,自己與張鶴也是不可能有子女的。可這些話她不能告訴別人,便跟著她做了樣子。
焚香列拜完,她又有一絲恍惚。雖說張鶴是不忍看她嫁給黃禹這樣的人才與自己成親的,可自己若與她長期一起生活,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屆時恐怕又得鬧出不少麻煩事來。
還有一件事她也想了許久,她已經知道了張鶴在終身大事上幾近完美的要求,可卻沒問過張鶴是否考慮過她自己希望得到什麽。
正出神,張鶴提著燈籠便來到了李家。李清實見她便揶揄道:“二郎來了,是放心不下表妹,所以過來了嗎?”
“我、我只是擔心紀娘回去時路太黑,她會怕,所以來接她。”張鶴道,也不想自己剛才過來時被竹林裡的動靜嚇了一跳的糗樣。
李清實也不點破,笑道:“方才她們在焚香列拜,這會兒已經進屋了,你進來坐一會兒吧!”
話剛落音,夏紀娘便從屋內走出來。她剛才已經聽見張鶴的聲音了,明明自己更加害怕卻因擔心自己仍舊找了過來,心中一股暖流流過,便向陳氏告辭。
“夜了,我們這便不打擾實表哥與表嫂,先行回去了。”夏紀娘道。
“那你們路上小心。”
張鶴低聲問:“紀娘,我沒打攪你與清實嫂的聊天吧?”
“沒有,而且你來得恰好。”夏紀娘輕聲道,又扯了扯張鶴的衣袖,“我們回去吧!”
張鶴直接握住她的手,心中雖然忐忑,但是也沒有松開,不過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夏紀娘也沒有掙脫。
從李家到張鶴家並無別的人家,所以這段路又黑又靜,一點風聲便能使竹林發出的動靜在黑夜中被無限放大。
路邊的草叢、田野上閃著點點熒光,兩道步伐並不一致的腳步聲在夜空中響起,張鶴驚歎道:“紀娘你看,這個時候竟還有流螢!”
“真的呢!”對螢火蟲的出現已經習慣了的夏紀娘並沒有張鶴那般欣喜,不過收張鶴的情緒感染,也露出了笑意。
“紀娘知道流螢為何會發光嗎?”張鶴問。
夏紀娘搖了搖頭,又道:“莫非二郎知道?”
“流螢的腹部有兩種發光的物質,這兩樣東西互相作用,便發出了光來。而流螢之所以發光,是為了吸引別的流螢的注意……”
夏紀娘不曾想到張鶴竟然真的知道螢火蟲發光的原因,而且並不像是信口拈來忽悠她的。流螢這種小蟲子自幼便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可似乎不曾有人在乎它是怎麽發光的,又為何會發光,在這一點上,張鶴算是給了她一個小小的意外。
“二郎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夏紀娘好奇道。
張鶴的話在喉嚨中卡了一下,隨後胡扯道:“我以前看過一本偏門的書,上面說的。”
夏紀娘將信將疑,又道:“不過我聽說流螢其實是戰場上死去的人的血化成的。”
張鶴本來也不太害怕,只是夏紀娘這麽說,她便隱隱地有些不安。交握著的手心也因悶熱而有一絲汗漬,她道:“其實沒這麽玄乎,它就是蟲子變的。”
“嗯,二郎這麽一說,我便知道那些話都是假的。”
轉眼間倆人便回到了宅子裡,夏紀娘本打算去燒水沐浴,可張鶴在來尋她之前便已經燒好了水,她自己則更是沐浴完了才出來的。
夏紀娘在浴間沐浴,張鶴則躺在床上扇著蒲扇驅逐熱意。雖說立秋已過,可天氣也還未有明顯的轉涼,她昏昏欲睡之際想起自己還未解開裹胸布,便起身解開單衣,將布帶扯下。
突然,床帳被掀開,她下意識地將單衣攏回去,再扭頭看床邊也是有些始料未及的夏紀娘。
“……”張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有微微羞意,“你、你洗完了呀?”
她方才昏昏欲睡的時候好像的確聽見了一陣嘩啦的水聲。夏紀娘保持著掀床帳的姿態,前額的發絲貼著額頭,肌膚也是沐浴過後的水靈嫩滑。
“嗯。”夏紀娘上床又將床帳放下來,倆人的燭影像蒙上了一層紗,有些朦朧了起來。
“燈還沒吹滅。”張鶴道。
“不急,讓我看看你是如何裹胸的可好?”夏紀娘道。
張鶴的腦中炸起了一聲驚雷,她瞪大了眼睛,也結巴了:“紀、紀娘你、你調戲我?”
夏紀娘被她這麽一說,也驚覺自己方才的話過於直白和引人遐想,連忙自辯:“我沒有。”
張鶴雙手捂著胸口:“那這是耍流氓!”
作者有話要說: 張鶴:流氓!
紀娘:我真沒有!捂臉.jpg
感謝!
橄欖初心扔了1個地雷
木爻木大扔了1個手榴彈
豆丁苗扔了1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