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九郎當初是在氣頭上才趕走夏羅綢的, 當聽說他在龍泉寺前賣草藥後, 更是認定他會受不了而回來。豈料夏羅綢非但不回來, 反而還自己開了一家生藥鋪, 並且與他的生藥鋪相隔不遠。
令袁九郎更加意料不到的是,夏羅綢竟然能靠收購生藥的方法將生藥鋪經營得好好的。他的兩個徒弟得知後, 認為跟著夏羅綢比跟著他好,便背著他去找了夏羅綢。袁九郎恨夏羅綢恨得牙癢癢的, 天天詛咒夏羅綢的生藥鋪快些關門大吉。
有一日, 袁九郎的生藥鋪來了一個腳夫, 因關節痛,便想抓一些治風濕、強筋骨的藥, 不過熟藥太貴, 他心疼錢才到了生藥鋪。袁九郎聽他嘀咕後,便心生一計,決意陷害夏羅綢, 要讓夏羅綢的生藥鋪開不下去。
他對那腳夫說:“你需要錢吧?我這兒有個小忙可以請你幫忙,若事成, 我不僅不收你的錢, 還可給你十貫錢。”
那腳夫搬運一日的貨物也才六七十文錢, 聽聞有十貫錢拿,便十分心動。袁九郎對他道:“我需要你去一家生藥鋪買一些生藥,就照著我的方子來抓,若他讓你找郎中開藥方,你便將這方子交給他……”
腳夫照著他的話辦了, 而後袁九郎又給了他一些香加皮,並對他道:“此藥不可服食太多。”
那腳夫有些猶豫,問道:“會不會出事?”
袁九郎道:“只要你按照我的法子來服食,只會有些眩暈,不會有性命之虞。而後你再去官府告他抓錯了藥。”
腳夫看在那些錢的份上便應下了,而袁九郎的目的也只是想讓他狀告夏羅綢,使得他的生藥鋪被封,他留下汙名,便再也不能開生藥鋪。如此一石二鳥之計,偏偏意外出在那腳夫因初顯眩暈跡象而讓別人幫他熬藥,那人辨不清香加皮與五加皮,便多放了,以至於他服食之後便出了事。
那人以為是自己熬的藥出了差錯,又聽郎中說那藥並不是五加皮,而是香加皮。為了推卸責任便告知東家,是夏羅綢抓錯了藥,而東家這才將夏羅綢告了。
袁九郎聽聞腳夫死了,夏羅綢的生藥鋪被封,他又驚又怕。可漸漸地他開始放松,認為這並不是他的緣故,而且腳夫死了,便無人能證明此事與他有關。
不過就在他自我催眠之際,親審案子的童歷瑜在審問替腳夫熬藥之人時,發覺他神情緊張,神色恍惚,便心生疑惑,再仔細一盤問,便問出了疑點。爾後官府順藤摸瓜,查到了袁九郎的身上,恰巧他的徒弟見過腳夫曾經到過袁九郎生藥鋪,袁九郎生藥鋪的帳本上也的確有差錯。
一番逼問,袁九郎便經受不住威嚇而從實招來,此時案情便大白天下了。
夏羅綢洗脫了冤屈,那生藥鋪自然就能重新營生,只是他完全沒有再度開張的心思,決定跟著夏大先回了夏家。
回到夏家,夏家眾人才知周參軍為了盡快破案,便對他使了笞杖——脫去單衣,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背上。讓他疼得險些昏迷過去,好在也只是動過兩次刑,自從柳參軍吩咐了好生照看他後,周參軍便再也沒有借口對他動刑。
為周參軍與黃禹說過好話的夏二與夏三便再也不敢說一言,而夏大與夏羅綢也顧不得在家養傷,便先來清河村將這好消息告知夏紀娘與張鶴。
李大娘聽完,忙問:“跨過火盆了嗎?可用艾草洗了身子?”
“跨了才進家門的。”夏大道。
“如此說來,這並非是姻兄的錯,不過是袁九郎心胸狹窄、自食惡果罷了!”張鶴道。
夏羅綢歎了一口氣,道:“他與為死者熬藥之人被刺配,生藥鋪也沒了。”
刺配是僅次於死刑的責罰,便是杖責後在臉上刺字,而後按罪責發配至不同的地方。他們則被發配至韶州,可見責罰也不算太重。
“那二哥接下來有何打算?”夏紀娘問。
夏羅綢道:“待我養好了身子,再回去將生藥鋪重新開張。”
“此事告知了良興兄了嗎?”張鶴又問。
“自然,他很快便要考發解試了,若不及時告知他,他難免會分心。”
衙門已經發了公告,決定今年撫州的發解試將於八月二十日在貢院舉行,而來自撫州各縣各鄉的州學學生、縣學學生、鄉貢的士子都早早地在撫州城找到了落腳之處。
科舉考試又分常科、諸科、製科與詞科、童子科,常科與諸科三年一考,其余的則無定製,而童子科更是需各地刺史推薦十四歲以下的神童到禦前親試。
而常科只有進士一科,諸科則有明經、明法、學究等九科,因進士科最為難考,但出身更為正統,仕途更有前景,故而是眾多士子爭相應考的科。夏羅錦便是執著於進士科,否則換了簡單明經、明法等,他或許早便中了。
天色將晚,李清貴與李清實帶著張顯回來,張鶴便知社祭已經結束了,而眾人臉上意猶未盡的神情可見他們此次十分盡興。
張鶴道:“丈人與姻兄大老遠地趕來想必也還未吃過晚食,今夜便在此留宿一晚,恰好今日我們做祭,還有許多牲肉、供品沒吃完,正好可燒了一起食用。”
夏大與夏羅綢十分不好意思,可夏羅綢的身子的確不宜連著趕路,便應下了。
夏紀娘與李大娘、陳紅去準備晚食,而李清貴與李清實這才從夏大他們的口中得知夏羅綢之事。李清貴對張鶴道:“二郎你可真能瞞,竟瞞我們這麽久。你不讓娘知道可總不能不讓我知道呀!”
夏大道:“讓你知道了也無濟於事不是?”
李清貴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道:“好像也是……”
“況且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我實在是不願讓太多人知道,就這幾日,六家橋村的謠言就已經傳得十分厲害,還有人已經認準是綢兒抓錯藥害了人!”夏大說起此事,便很是無奈。
“爹,我如今好好的,相信這些謠言很快便會消散的。”夏羅綢道。
夜裡,秋風漸起,熱鬧了一日的清河村重新歸於寂靜。
張顯與父兄各自安置好後,夏紀娘才掐滅前堂等各處的燈火回到屋內。聽見床上的動靜,她便知道張鶴還未睡去,仔細想來,張鶴幾乎都是每晚都等到她回來才睡去的,也多虧了張鶴,她才不會覺得在夜中感到孤寂。
夏羅綢安然無恙讓夏紀娘久懸的心都放了下來,她如釋重負,心想今夜可好好地彌補一下張鶴了。掀開簾卷便看見隻穿著一件單衣與褲子的張鶴坐在床邊,背著手眼骨碌地轉,她問道:“二郎,你在做甚?”
張鶴眼睛移開視線,又咧嘴笑道:“沒做甚,就是等你。”
夏紀娘甚是疑惑,不過也沒多想。她放下燈盞又解去襦裙,走了過去。張鶴伸手抱著她,道:“紀娘,這下你可安心了。”
隔著彼此的單衣,夏紀娘都能感覺到張鶴的身子有些溫熱,她的視線越過張鶴的頭頂,發現她的後面擱著一封甚是眼熟的信。想了想,便順著張鶴的擁抱而扶著她的肩膀,慢慢地滑下,坐在了她的腿上。
張鶴的心跳隨著她慢慢下移而加速,對她這從未有過的姿態而感到血液都似在燃燒。火焰的熾烈似乎將她喉嚨都燒幹了,她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
夏紀娘的手從她的肩膀漸漸撫過手臂、腰身,張鶴繃緊了身子。忽然,夏紀娘伸手從她的身後將那信拿了過來,質問道:“二郎何以鬼鬼祟祟地看小姐送給你的信?是覺得先前沒去赴會,遺憾了?”
張鶴沒想到被夏紀娘發現了,剛萌生的情-欲登時便澆滅了,她連忙解釋道:“我不曾遺憾,只是、只是想起青山兄又邀我到孫寧正店之事,我便想起了這事來。”
“原來二郎真的有赴會的打算。”
“我只是疑惑她為何要給我送信罷了!”
“她給你送信已有三個月,你為何此時才來想這個問題?”距離江奴派人來給她送信已有三個月,而張鶴此時才來想這問題,是否太遲了些呢?
“我之前便忘了這事,是今夜翻看書架時看到了信,才想起的。”
張鶴在這事上的忘性讓夏紀娘心中歡喜得緊,可卻繃著臉,道:“那你為何如此鬼祟?”
“我擔心你又‘身子不適’。”張鶴嘀咕,那次夏紀娘便是以身子不適為由嚇唬了她一通。
夏紀娘想掐她的臉,可還是止住了,道:“我沒有身子不適。”
張鶴“嗯”了一聲,又覺得有些異樣,她心中一動,揚起腦袋看著夏紀娘之時,夏紀娘卻吻上了她的雙唇。
從知道夏羅綢出事開始,她們便不曾如此親熱,一則夏紀娘沒這心思,二來張鶴也知道夏紀娘的憂慮而不曾勉強她。
時隔多日的親吻,瞬間便點燃了彼此身上的欲-火,吻越來越深,情越來越濃,氣息越來越熾烈。單薄的單衣下,兩顆激烈跳動的心似乎都要撞到了一起。
夏紀娘稍微結束這一吻,看著臉色緋紅的張鶴,道:“二郎,你真好看。”
“紀娘,你也好看。”張鶴衷心道,夏紀娘此刻美得讓她意亂情迷。
夏紀娘笑了笑,伸手解下紗帳,又將張鶴輕輕地推倒在柔軟的床榻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