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與夏紀娘一起出門時, 碰到的村民都會熱情地與她們打招呼, 說著道喜的話。倒是沒被張鶴宴請的人則冷眼相待, 甚至還說了不少風涼話:“這不是李崔氏的外甥女嘛, 這倆人想必是早就私相授受了吧?”
“可不是!我聽說他們還曾一起進城去,也不知道是真的進城了還是去做了什麽!”
“該不會那夏娘子已經珠胎暗結, 所以張鶴才娶她過門的吧?”
先前之所以沒這些話,只因夏紀娘並非清河村的人, 而張鶴與他們也並無甚往來。便是因張鶴沒宴請他們, 他們心生怨懟。
至於張鶴成婚宴請的名單, 除了被她劃入黑名單的人家,便只有風評不好的人家不曾被邀請。諸如連續弄死幾個女嬰的張花一家, 還有將滿身水蛭的牛還給張鶴的李武一家。
這些人家渾然不覺張鶴並不宴請他們的原因在與自身, 反而集中到了一起來說是非。李大娘氣不過便與之爭辯,最後還是張保長出面呵斥了這些人,他們也發現沒有什麽人附和, 便漸漸地偃旗息鼓了。
張鶴羞愧地對夏紀娘道:“都是我先前魯莽提議去看花朝節,才讓你蒙受這等汙名!”
夏紀娘笑問:“那你這是後悔當初邀我去花朝節了?”
“沒後悔!”張鶴忙道。
“那你為何要為他們的閑言閑語而感到羞愧?”夏紀娘寬慰道。
張鶴一怔, 旋即釋然地笑了笑:“險些便鑽牛角尖了, 還是紀娘提醒得好!”
“畢竟這是我日後該做的。”
“嗯?”
正說著, 倆人便走到了張鶴家的茄子地去。這秋茄子地是中田中的五畝,與邊上種著蘿卜的五畝下田鄰著,不遠之處便是種著夏大豆的五畝地,還有五十五畝水稻田,至於原本的三十畝茄子地則被張鶴用來種植晚稻。
張鶴的秋茄子是五月的時候定植的, 而且她沒有使用系統倉庫裡的化肥,用的依舊是現有的麻枯跟火糞,除草、除蟲害則用魚腥水、硫磺、石灰等。
她將記憶中同時期的春茄子作了一番對比,發現使用了系統倉庫裡的化肥的春茄子枝葉要繁茂一些,而就目前所結的秋茄幼果而言,與春茄子一樣多。可問題是,如今所種的秋茄,品種是產量高、易打理的白皮茄子!
“所以果然在增產上面還是化肥起的作用比較大麽?”張鶴心裡嘀咕著。
耳邊忽然一聲驚呼,張鶴扭頭看去卻見夏紀娘的身影已經隱沒在茄子地裡。只聽見夏紀娘呼道:“這是銀茄麽,長得可真多!”
張鶴心中一緊,暗念不妙。她忘了日後便要與夏紀娘一起生活,對於田畝產量夏紀娘也會有所接觸,她若是用老辦法儲存茄子和運送茄子,夏紀娘定會起疑心!
“嗯,是銀茄,不過為何喊紫茄為紫瓜,喊它卻為銀茄?”張鶴強裝鎮定,又將話題轉移了過去。
夏紀娘眼睛裡還閃著亮光,聞言卻笑道:“其實紫瓜與銀茄都是茄,歷來還有落蘇、昆侖瓜之稱,不過為了將紫瓜與銀茄區分開來,才會這麽喊的罷了。”
張鶴心道:敢情我一直避免叫它茄子,其實都是多此一舉?!
夏紀娘又將注意力放在白皮茄子上,她伸手摸了摸,喟歎道:“不管是紫瓜還是銀茄,二郎所種似乎都比別家要好上許多。”
張鶴抬手抹了一下汗,為夏紀娘的細心而感到緊張。她打著馬虎眼道:“是嗎?可能都是靠別人打理的結果吧!”
“歷來中原種植的茄都比江南要普遍,這是因為中原的氣候適宜種植茄,南邊雖然有,可也不普遍。而且銀茄較之紫瓜要貴上許多,它除了滋味好,還可作藥。”夏紀娘解釋道,忽而又問,“上一次二郎不是說這是品種的緣故麽,怎的又說是別人打理的結果?”
張鶴心虛地轉移了視線:“啊?嗯,這兩者的原因俱有。”
夏紀娘雖然心中存疑,可也沒有戳破她,而是附和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張鶴見好不容易糊弄過去了,便牽著她的手打算將她帶離此處,她道:“這兒剛澆了肥水,臭烘烘的,我們還是去別處轉一轉吧!”
夏紀娘頷首,也沒掙開張鶴的手,如今在外人眼中她們已是夫妻,只是牽手也還不足以招來非議。她卻不知張鶴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那相握的手上,明明只是牽手,可心裡卻滿足得很。
廣袤的田地上,四處可見鋪在田間的稻草,地面的稻稈再生出了不少新苗,只是沒有水的滋潤,很快便蔫了。貧瘠的旱地也因太陽炙熱的烤曬而龜裂。
氣溫的日漸攀升,在田間乾活的人越發地少了,只有一些卯足了勁準備種晚禾的人家重新翻土、施肥、除蟲。
所謂“晚禾”其實便是晚稻,在七月播種,十月收割。雖然很少地方會種植晚稻,可實際上雙季稻是已經存在的。
這種雙季稻並非再生稻,而是真正的兩季稻。只是這種晚稻產量並不高,且百姓習慣種大豆以及其它作物,還會在冬季讓土地完全閑置下來,所以種晚稻的人家並不多。
放眼望去,便也只有張鶴家的五十五散成三塊的稻田依舊青蔥一片,青的是及腰的稻葉以及穗,仔細一看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稻花。在這不合時宜的季節卻依舊能生長得如此好,令人驚歎。
張鶴時常到種著傳統稻的十五畝地裡看,再比較這四十畝種了雜交水稻的田,漸漸地她便發現了兩者的差異性。
在同樣的條件下,傳統稻稻花要比雜交水稻的稻花少,一朵稻花會結出一粒稻谷。所以傳統稻的產量不如雜交水稻是已經可預見的。
她也曾觀察過別人的稻田,跟傳統稻幾乎是一樣的情況,她尋思這該是雜交水稻的優勢,就是不清楚口感是否跟傳統稻有很大的差異。
夏紀娘忽然掙脫開張鶴的手,張鶴回過神的時候看見她彎腰捧著一株稻的稻花瞧,精通農務的夏紀娘自然發現了張鶴的稻的不尋常之處。她琢磨道:“這稻花開得真多,想必稻谷能長得結實吧!”
張鶴知道這瞞不過夏紀娘,而且也不好解釋,這傳統稻田與雜交水稻只是從稻花的稀疏程度便一目了然。不過也慶幸目前的生產水平比較低,否則真產出現代的四五百公斤,她真不知會發生何事。
“呃,嗯!”張鶴點頭。
“可剛才走過的稻田,好像並沒有這片田長得好?”
“今年風調雨順,而這地肥沃,所以稻長得好,那塊地是下田,長得便沒這麽好了。”張鶴道。
張鶴錯開時節播種本就不被人看好,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這片稻田不僅長勢喜人,而且還比早時人們種的稻要好上許多。她本來便因出身而被人笑話不通農務,四月底了才來播種,可如今一看,似乎她才是正確的?!
夏紀娘聯系了茄子的情況,隱約明白了張鶴的“捉摸不透”來自於農作物這一方面。不過即便她對張鶴的秘密感興趣,可也不會主動去窺探。
“嗯,今年風調雨順,是個豐年。”夏紀娘笑吟吟地看著她,頗為配合地回道。
見自己糊弄了過去,張鶴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倆人巡視完種著夏大豆的田後便往回走,這七十畝地也只是在邊上走了走,若真讓她們走完,恐怕得花上一天。即便如此,臨近晌午,她們也熱出了一身汗。
張鶴見夏紀娘輕輕地用衣袖抹了抹脖頸上的汗水,便掏出巾帕遞給了她。這巾帕本就是夏紀娘的,不過是被她厚顏無恥討了過來,如今用在夏紀娘身上也算應當。
夏紀娘看見巾帕,很快便認了出來,她嗔怪道:“你怎的隨身帶著?”
她發現何止是這巾帕,就連她在端午前送的香袋,張鶴都隨身帶著。
“因為天熱,汗巾又太大,帶著不方便。”張鶴道,當然根本原因在於它是夏紀娘送的。
夏紀娘的臉微紅,她差點便想岔了,這都怪姨母早些時候跟她說了那些話。
張鶴的眼睛一飄:“而且紀娘你也戴著海棠花簪子,我覺得帶著你贈的巾帕,也算是禮尚往來。”
夏紀娘心道,這是哪門子的禮尚往來?不過倒沒出言反駁她。
回到道上,她們先去了李大娘家將自己的兩頭牛牽了回去,還有留著沒宰殺的幾隻雞鴨。不過回到家中,張鶴便有些猶豫了。
“怎麽了?”夏紀娘見她遲遲不願將牛牽進門,便問道。
張鶴擰著眉頭,她本來並不覺得在家中養牛有何不妥,只是為了婚宴能有個好的環境而將牛棚、雞窩等都清理乾淨了。事後她也撒了石灰驅除異味等,此時一點雞鴨牛糞的味道也沒有了,讓她產生了動搖。
“不如我們將牛安置在外面?”張鶴道。
語音剛落,兩頭牛相繼朝她發出了不滿的“哞”叫聲。夏紀娘也有些錯愕,道:“可養在外頭,若是被盜了我們也不知道不是?”
張鶴抓了抓下巴,隻好妥協地將牛牽回去,她看著雞窩那邊有些破落的屋舍,靈機一動:“紀娘,我們可以將此處打通,再在外面圍起牆,用作牛棚和雞窩!還有在那裡打一道門,如此一來便可將牛從那個門牽著進出了!”
張鶴所說的院式實則很普遍,不過是她以前沒空也沒心思折騰,可如今她想把宅子循序漸進地重新修葺一番,屆時這大門也是要改造的。先前為了方便牛車出入,她愣是將門檻拆了,若改造完成,這門面也不會太破落了。
夏紀娘思忖了片刻,歪著腦袋問道:“二郎介意我問一下家中還有多少錢糧嗎?”
張鶴有些慌,喚出系統看了一下上面的錢,再回憶一下那些放不進系統裡的錢,心虛道:“四十二貫又五十文。”說完還別開了視線,壓根便不敢瞧夏紀娘。
她以為夏紀娘問這個是為了批評她莫要亂花錢,可隨之夏紀娘忽然靠近她,她猛一扭頭,便感受到懷中貼過來的溫軟。
作者有話要說: 結婚後,小夥伴的熱情冷卻,評論減半_(:з」∠)_
感謝大佬們贈送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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