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同齡人, 就算是翰林院的諸多博士們都未必能夠有坐擁整個佛家典籍、各家經典和絕本的大好機會。衛庭煦幾乎讀書成癡, 連吃飯睡覺都忘記了。重傷臥床什麽地方都不能去的她,卻能夠跟隨書中內容在歷史長河中徜徉, 去往任何決定後世歷史的瞬間。
她讀遍了各代正史野史, 閱盡歷朝歷代興衰、君臣相鬥、同僚相爭。看一介布衣如何起義, 大殺四方一路稱帝, 又見他高台孤影何等寂寞。看各家聖人、宗師們對天下之解, 權貴之解, 人性之解。
每每看至不懂之處,衛庭煦便會讓靈璧和小花帶她去找崇光大師解惑。
崇光大師不僅是當代武學巨匠, 亦是鴻儒碩學之聖賢。他母親是位流落風塵的才女, 將他生在寺廟之後就離開了。崇光大師年輕時雲遊四方博覽群書,如今年逾古稀跑不動了, 便回到寺中當任主持, 看看藏經閣, 為小沙彌答疑解惑。
衛庭煦很喜歡和他聊天,與他談話總能有意外的收獲,無論她纏著大師聊多久大師都非常耐心,不嫌她還是個孩童,問的事情太幼稚。
可就算崇光大師再耐心,衛庭煦還是有很多疑惑無法解開。
“那就出去走走吧, 去看看這天下, 看看世人的生活聽聽他們的苦惱, 或許你就明白了。”
“可是我走不了, 我腿斷了。”衛庭煦揪著蓋在腿上的裙子。
“行走不一定要靠雙腿,而是靠這兒。”崇光大師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一雙濃密的白眉幾乎蓋住了他的雙眼,白胡子遮住了嘴,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溫和的笑意。
“你真的要出去走?”
阿燎經常會來看她,那段日子裡衛庭煦會見的也就只有這位發小。阿燎時常帶些小玩意兒和零嘴來看衛庭煦。隱約從阿父阿母那邊知道衛庭煦遭遇了什麽事的阿燎無論見到什麽新奇之物都會多買一份留著,等到去寺裡找衛庭煦之時一並帶給她。阿燎發現那件事發生之後,好友的個性變得不太一樣了,沒以前活潑,總是心事重重。這時候阿燎嘴甜、招女孩子喜歡的性子便有了用武之地。
靈璧和小花發現,每回阿燎娘子來都能聽到藏經閣上傳來隱約的笑聲,這是她們不能給予的。
也不過十一二歲的阿燎對衛庭煦非常用心,陪她玩兒的時候總是想辦法逗她笑,且小心翼翼地拿捏分寸,不提讓她不開心的事情。
如今衛庭煦總算掃去了一些陰霾,想要出門去了,阿燎本該高興才對,卻萬分舍不得。
“萬一你出去,又有壞人欺負你怎麽辦?”這是阿燎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間接提到那件事,說著說著想到衛庭煦身上的傷疤,自己哭了起來。
“你哭什麽。”衛庭煦坐在四輪車上,詫異道,“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嗎?壞人敢來就試試吧。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
“你變得很厲害嗎?”
“……”阿燎的話真是讓衛庭煦不知道怎麽接。
“反正我們又不是不會再見面,你不是在洞春麽?我也會去洞春,到時候去看你便是。”
“那就說定了。”阿燎伸出小拇指要和她拉鉤。
衛庭煦嫌棄她幼稚,不過最後還是和她勾了勾。
“你會給我帶禮物嗎?”阿燎問。
“你想要什麽禮物啊?”
“給我帶個漂亮的小姐姐回來吧。”
衛庭煦:“……”
衛庭煦終於打算走出去,有了見到陌生人的勇氣。
衛綸在得知女兒這個想法之後便讓小花和靈璧跟隨她,她想去什麽地方便帶她去,並且派遣護衛暗中保護。而他,不能走。他必須留在汝寧,留在天子身邊繼續為他辦事。
喪子之痛他當然沒有忘,女兒被囚禁、虐待之事他也不可能從心中抹去,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要留下來。他從未在天子面前提及兒子的死,他和天子對此事幕後是誰在指使其實都心知肚明。但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忍耐。
天子見他嫡子死了卻依舊能夠留下為其賣命,知道衛綸是在向他表忠心,想要保下衛氏一族。既然衛景和已死,李氏江山沒有了威脅,而且衛景和的嘴一閉,那個秘密恐怕再也沒有人知道了。天子暫時將心重新放回了肚子裡,只是在他有生之年都沒有提拔衛綸之意。
待少年天子李舉登帝,垂簾聽政的庚太后迫切需要培養一批心腹為己所用,此時衛綸才算是真正迎來了機會。
衛綸步步高升,神初四年出任司徒,位列三公。
而衛庭煦在靈璧和小花的陪伴下走遍了大聿所有四十八個郡,聽盡了天下人的喜怒哀樂後,閱歷的增長與逐漸強大和豐滿的內心終於為她蓄滿了反擊之力。她讓母親給她起了個表字——子卓,且找到了躊躇滿志的李延意,想要為她效力。十四歲那年她以衛家么兒衛子卓的名字正式開始活躍,一出手便一舉除掉了謝氏盟黨曹氏一族,聲名大噪。
謝扶宸並不知道這個衛子卓是那個曾經被他虐待、險些喪命的小娘子,以為是衛綸家從未露過面的小兒子。
“之後便是你知道的事了。”衛庭煦說到這裡時東方既白,她罩著衣衫平躺著,身上散發出濃鬱的藥味。她躺在軟塌邊緣,將長發垂落在外,正好浸在甄文君端來水桶裡。
甄文君用皂角為她把頭髮裡的血和灰慢慢洗去,再以薑汁按摩頭皮,最後塗以樹油滋潤。洗了好幾桶的水才將汙垢洗去,甄文君將水倒去,回來的時候見衛庭煦睡著了。
不想吵醒她,甄文君坐在軟塌邊上,盡管非常困倦,眼睛酸脹極其難受,可她在聽完衛庭煦過往之後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一次和晏業的正面衝突讓衛庭煦想起了生命中最為黑暗之事,甄文君不知道當年還是個孩子的她是如何化解的,一定耗費了很多心力,這件事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容易。
被關在狗圈,被烈犬啃咬抓傷,所以怕狗。
因為大哥被最信任的人出賣,所以痛恨叛徒。
這世間之事就是如此,沒有莫名其妙的愛更沒有莫名其妙的恨,衛庭煦之所以殺人不眨眼,之所以能夠對一個細作施以慘無人道的“輪刑”,這都是謝扶宸和先帝種下的果實。衛氏一族會成為扶持長公主的“奸臣”,大抵是懷著對李家儲君深深的恨吧。
這一次衛庭煦甚至沒有滿懷心機地問她為什麽會出現在擒風閣,也沒有提及任何她在汝寧做過的事,幸好她沒問,不然甄文君可能當真沒有精力應付。
慢慢地倒下去,甄文君伏在軟塌之下的毛毯上睡了過去。她太累了,需要一場漫長的睡眠來恢復精力。
阿母該怎麽辦,衛庭煦該怎麽辦。
如何對待謝家,如何應付小花……
一切都等著醒來再說。
甄文君是在地上睡的,睡時根本來不及在乎冷不冷,更何況大端午的熱都來不及,她根本沒想到會被冷風吹醒。
窗戶忘了關。
甄文君支撐著骨頭縫裡都在劇痛的身子站起來去把窗欞合上,跌跌撞撞地回來,想要再回到地毯上的時候,聽見衛庭煦輕輕哼呢聲。
似乎是夢囈,又像是傷痛催發的難以忍受。甄文君上前問她:
“姐姐,你還好嗎?”
衛庭煦往上抻了抻身子,難受地睜開眼睛,看見了晨光之中的甄文君。
“疼……”她像是睡著的又好像醒了,將甄文君拉近,臉埋進她懷中。
甄文君不敢動彈,生怕一動就會壓著她的傷處。就這樣堅持了許久,一直到她確定衛庭煦睡著了,才想要挪動身子離開。
動了兩下都沒能從衛庭煦的雙臂中掙開,脖子依舊被牢牢地圈住。
雙臂撐在衛庭煦身子兩側,她的腰扭傷了,一整晚都在痛,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整個人趴下去。看衛庭煦似乎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甄文君投降,隻好躺到她身邊。
衛庭煦隨著她的躺下轉過身來,翻身的動作牽連的傷口不太好受,輕輕的喊“疼”聲讓甄文君臉上有些燥熱。讓自個兒冷靜了些,將毯子拉過來幫她蓋好,衛庭煦縮著肩膀整個人陷進柔軟的毯子裡。
甄文君喜歡看她安靜入睡的模樣,有種清醒時不可能有的乖巧。
抬手摸了摸衛庭煦的腦袋,衛庭煦將手撤了回來,勾住了她的手指。
好可愛。
甄文君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用“可愛”這個詞來形容衛庭煦。
衛庭煦將她的手勾到鎖骨之間壓著,便再也沒動彈,兩人就這樣面對面一覺睡到下午。
陽光從窗戶曬進來,衛庭煦怕冷喜歡曬太陽,所以她的房間透光性特別好,為了陽光能夠直接曬到她的床上,衛綸還特意修正過衛府的格局。
甄文君被曬醒,醒來時熱得一身的汗。迷迷糊糊地睜眼,見到衛庭煦近距離直視著她的雙眼,嚇了一跳。
“姐姐你……醒了?”甄文君頭痛欲裂,不知道是和晏業搏鬥用腦過度還是昨晚吹了風的後果。
“妹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能乾。”
拿腔拿調的語氣和難猜的笑容一塊兒出現,甄文君還略略愣了愣。
“跟隨長公主不過兩月的時間,竟已經成為她身邊的紅人,就連晏業也知道你的名字,甚至知道你躲在擒風閣的屋子裡。”
好嘛,一睡醒就開始“審問”。甄文君心中暗暗嫌棄,昨晚可愛的衛庭煦一去不返了,她又變回話裡夾槍帶棒不知又在哪兒埋下陷阱的“衛庭煦”了。
“托姐姐的福。”甄文君早就想到衛庭煦會問她這些,早也編排好了回答,“文君耍了些小聰明幫了殿下一些小忙,紅不紅人的都是為了不給姐姐丟臉。”
衛庭煦正要開口,甄文君一個翻身坐起來搶先回答:“幸好我為了給殿下辦事借了林閱的牌符去了那黑市。到黑市之後無意間發現了謝家人的蹤跡,也就是那姓晏的。他找上了專門綁架的滕氏兄弟時我就覺得事情不對,探聽到他們約定在擒風閣見面,我便悄悄躲在裡面,打算暗中埋伏在房內探聽他們究竟有什麽勾當。”
衛庭煦:“妹妹膽子越來越大了。”
“想要為姐姐辦大事肯定要膽大心細才行。我這不就躲在房間裡打算看看謝家老賊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麽?沒想到這麽一看就看到姐姐你了。姐姐,你說我是不是你的福星?”
好久沒如此虛情假意裝可愛了,甄文君依舊裝得很熟練。
“自然是,妹妹一直都是我的福星。沒有妹妹的話不會有我的今天。”
甄文君被她這話噎了一下,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她設計此局,衛庭煦又怎麽會落進晏業之手,受了這等大罪。想到之前幾次的“現世報”,甄文君的屁股還沒被揍就已經有了疼痛的幻覺。
“我為何會被綁架,想必靈璧已經跟你說了。”
“對。”甄文君看衛庭煦的表情和言語間的氣氛,似乎並沒有懷疑她剛才說的話,心下略略一寬。知道了衛庭煦的過往,明白她對叛徒的痛恨,如今更不能輕易告訴她真實身份。
此時傳來了敲門聲。原來她阿母阿姐、小花靈璧、胥公仲計,還有衛府裡的大夫全都在外守了半天了。阿母惦記著她的傷,卻又非常了解她,知道她不喜歡被人看見傷痕,所以每回給她看病都需她清醒時征得同意才行。
“庭煦啊,你醒了嗎?讓大夫給你看看傷吧。”阿母在外面說。
甄文君看著衛庭煦,等她發話。衛庭煦將毯子掀開,看了看雙腿。本來已經在良性康復的腿如今又受到重創,幸虧她還能感覺到疼痛,說明這雙腿還有希望。試著抬了抬,痛得冷汗直冒,不過沒有斷就是好事。
衛庭煦並沒有直接讓大夫進來看她的傷,尋思了片刻後道:“讓胥公和仲計進來吧。”
這一下倒是出乎甄文君的意料。
她一直在隱瞞雙腿能夠站立一事,為的就是讓她心中認定的敵人掉以輕心。目睹她站起來的晏業已經死了,除了甄文君之外沒有其他人,這個秘密自然要繼續保持下去。即便衛府的大夫她都不信,居然會相信仲計。不過想想看也對,小花的面容完全變了,想必是祛毒成功,在衛庭煦心中或許已經對仲計消除了一些懷疑。相信仲計容易理解,可是胥公要怎麽說?她一直帶著胥公,卻一直沒有讓他靠近,如今卻在這麽在這麽重要的時刻讓他接近真相,不知道衛庭煦是什麽用意。
胥公和仲計進屋,走在仲計身後的胥公偷偷在房中看了一圈,這副模樣被甄文君瞧了個正著,心生懷疑和厭惡。仲計倒是目不斜視直接走到了衛庭煦的軟塌前跪著,很有禮數地等著師父先開口。
胥公還沒來得及說話,衛庭煦掀開了毯子,挪動雙腿踏在地面上,咬牙撐著站了起來。
甄文君見她搖搖晃晃的模樣趕緊上前扶住她,仲計和胥公都非常詫異:
“女郎,你的腿……好了?”胥公和仲計一塊兒道。
衛庭煦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說:“來幫我看看,這回的傷是否傷及了骨頭。”
“是。”
胥公和仲計一塊兒幫她檢查。甄文君似乎明白了,這次的傷隻用蛇骨草應該是不夠的,她需要大夫對症下藥,而胥公正骨的名聲在外,當初會將他留在身邊也是因為他正骨之術。衛庭煦想要胥公幫她治療腿傷卻又懷疑他們師徒的身份,在衛府裡他們自然不敢貿然出手,可情報卻是容易掌握,躲躲藏藏不如大方地將她腿的情況告知師徒。她雙腿的情況這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估計也就甄文君以及這對師徒知道了。他們當然明白衛庭煦的身份,也知道隨意在外透露她的情況會是被如何對待,要是此事被宣揚出去,敵人會對衛庭煦更加忌憚,而衛庭煦也會知道細作是這師徒二人。
或者……衛庭煦轉頭看著甄文君:“妹妹將我扶回床上吧。”
甄文君接收到了她眼神中的含義,莞爾一笑將她扶了回去。
好的,又回到了熟悉的爾虞我詐之中,又開始費盡心思解析衛庭煦的表情衛庭煦的話。
昨夜衛庭煦並沒有叫大夫來想必是不想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做決定,睡了一覺後雖然傷痛並沒有緩解,但做出的決策不僅能守亦能攻,十分妥當。她果然是個非常能忍之人。
經過一晚的休息,甄文君的腦子也清醒了不少,趁著衛庭煦治傷之時她坐在一旁,看似在檢查傷口實則在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走。
不知小花如何善後,甄文君的人皮面具還丟在擒風閣內。以小花心思細膩的程度應該不會漏了面具,不過這不打緊,小花並沒有看見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這張面具她完全可以推賴給他人,滕氏兄弟或者晏業等人都行。
沒有牌符的小花都不一定能夠進入黑市,未必看到甄文君雇傭滕氏兄弟綁架李延意的過程。但是給謝家傳信之事就不一定了。當時甄文君在給晏業寄暗信之前先給衛庭煦寄出了一封,之後給晏業的信也用了字驗,就算小花去郵驛裡面扒她也未必能夠扒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唯一可能的馬腳便是收信人“洞春郡居安先生”了。小花有可能派人去查,可是晏業就那麽傻,掛個和細作聯系的名字在門牌上,好讓敵對方輕松查到麽?甄文君覺得他應該會所有遮掩。最重要的是,以小花討厭她的程度以及對衛庭煦忠誠的程度,若是有了把柄在手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告訴衛庭煦。昨日兩人碰面時的欲言又止甄文君還記得。不知道她在忌諱什麽,也不好明問,就算退一萬步來猜想,衛庭煦可能已經知道她就是謝家派來的細作,可是沒有當場殺了她甚至還與她無比親密,這說明什麽?說明衛庭煦認可她身上的價值,甚至想要利用這價值來反製謝家。
甄文君願意當衛庭煦的棋子,只要能整垮謝家她甚至願意馬上自爆身份為衛庭煦所用!
想到此處甄文君心潮澎湃,她努力壓抑情緒,讓自己冷靜一些。
謝家那頭她得為晏業之死寫一封開脫之書,說她已經將李延意綁去了,晏業卻被李延意後面殺來的護衛滅口,此事她無法控制,暫時認個錯,希望謝扶宸不要對她阿母不利才是。這封信謝扶宸不會相信,甄文君也不用他真的相信,只要表明自己願意繼續當細作之心就行。
刺殺李延意一事失敗,甄文君最怕的就是謝扶宸會殺了她阿母來懲罰她。她必須想到百分百穩住謝扶宸的策略。如今她在李延意身邊且得到重用,或許是謝扶宸也沒想到的情況。她是棋子,晏業難道就不是?謝扶宸有多少謀士,豈會在乎誰殺了其中之一?他在乎的是利益,現在甄文君的作用恐怕是他所有細作中最大的,謝扶宸很有可能留下她,繼續用她。
這件事上她是否想得正確,還需要時間驗證。若是能在此之前找到她阿母的話是最好的結果。
而滕氏兄弟實在太危險,若是查到他們頭上很多事都會敗露。這兩個人不能活著。可是甄文君要怎麽殺了他們?以她自己之力想要殺掉他們不是不可以,而是衛庭煦回來了,她難以避開衛庭煦的眼睛獨自行動去殺人。繼續買凶嗎?那樣的話依舊會留下痕跡。
記得步階在信中說會來汝寧與她匯合,那便是再好不過。此時她太需要一個忠誠的幫手了,從步階主動的報備和全力幫她找阿母一事不難看出他是在用心辦事,此人可用。
胥公檢查完衛庭煦的腿後也沒敢將話說得太絕對,隻說她的腿還需調養,他會開藥過來也會交給甄文君按摩的手法穴位。
她讓胥公把這話說給外面的阿母和阿姐聽,話中的意思便是她傷只需要調養吃藥就能好,不算什麽大事。
“你又要做什麽。”阿冉太了解她了,她說此話就是為了出門。
“姐姐果然懂我,我需要去探望長公主。”
“可是你傷得這麽重,才睡了一晚就要出去?萬一出了什麽事該如何是好。”
“此事比我傷重要。靈璧小花,備馬。”
靈璧和小花都面露難色,被衛庭煦一瞪,隻好乖乖去了。
“罷了罷了,讓她去吧。”阿母揮揮手,“我們么兒注定和我們不同。”
推著衛庭煦的四輪車帶她去了懷琛府,李延意見到她時立即迎了上來,彎腰握著她的手,萬分感慨道:
“這次真的多虧了子卓!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如今恐怕我已經身首異處。這回是我的錯,一提及阿歆我便亂了分寸。子卓你的臉……不要緊吧?”
甄文君眼睜睜地看著李延意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聲音和手一塊兒都有些抖,看上去並不像是虛情假意。
看著反握著李延意的衛庭煦,一個念頭像根長矛刺穿甄文君的腦子,教她瞬間開竅。
或許酒樓意外相遇是真,但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卻不是失控的,而是在衛庭煦的計劃之內。
甄文君當然還記得自己為何會被衛庭煦送到李延意身邊,乃是二人中了離間計,衛庭煦投誠的手段之一。而她在發覺有人要綁架李延意的一瞬間做出的決定便是另一個讓李延意相信她的手段。
她布下的局向來要拆到最後才能看清內裡玄機,甄文君一早就知道了,可是再次發覺時還是讓她驚訝不已。
更可怕的是,如果一切當真都在衛庭煦的計劃之內,那麽她是怎樣算到自己能夠躲過這劫?
她算到的勝算有什麽?是挑撥敵人成功還是靈璧和小花及時趕到?
甚至是一直躲在暗處的甄文君本人?
在她的計劃之內絕不可能只有忽然站起一刺這一個勝算。聰明如衛庭煦,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