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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115章 神初十一年
這個漫長的雨夜終於要過去, 東方泛白之時雨終於停了。

 天際露出了一絲光亮, 兵荒馬亂令人膽戰心驚的喊殺聲總算平息。

 汝寧的百姓們一整夜都沒有睡, 全都躲在家中床下、暗室內瑟瑟發抖。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只看見人影在窗外晃動著, 血濺得到處都是,淒厲的慘叫和風雨聲揪著他們的頭皮,讓他們連眼睛都不敢多眨,盯著門窗,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人殺進屋裡奪他們的性命。

 直到天光大亮, 慌亂之聲很久沒有出現, 坊內的平民們才敢三五成群地出來。

 誰都以為會看見堆積如山的屍體橫陳在街道上,可是眼前被洗刷乾淨的路面甚至連積水都沒有。

 交錯相通的汝寧道路安靜無聲,和每一個平凡的清晨一樣。無數人從它身上踏過, 奔赴自己的野心, 而野心破碎之時鮮血亦是灑在同一片土地上。

 它見證過許多日升日落, 生命來來往往,它知道很多人的心事, 可它從來不會開口。

 昨夜就像一場已經過去的噩夢,錯愕的汝寧百姓起初以為是大雨帶來的幻覺, 隨後但他們發現傾倒和破碎的周遭時才明白並不是幻覺,有些事的確發生了, 只不過有人又將其在神不知鬼不覺之時抹去了。

 沒有戰爭沒有叛亂沒有奪權, 沒有任何人對大聿歷史上第一位女帝有所質疑。

 海清河晏國泰民安, 就連大雨都停了, 這便是天神庇佑皇帝聖明之相。

 女帝要在今日龍袍加身。

 有些人,必須死。

 在殺退了謝扶宸的精兵和黃土之士後,衛綸非常冷靜地下達命令,在天亮之前將汝寧城中所有的屍首搬走,丟到城外的亂葬崗中掩埋。並且清掃地面,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另一方面衛綸讓兒子衛景安迅速領兵追殺謝扶宸,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經過一夜激戰後衛景安絲毫未見頹色,在收到阿父的命令後迅速率領親兵追出了汝寧。

 此時雨已經快要停了,天際放光,衛景安找到了謝扶宸的馬車痕跡,沿路狂奔,將他追了回來。

 謝扶宸的馬夫非常狡猾一直在繞道,好幾次衛景安都要跟丟了,可他不甘心就這麽放棄,心中默念著讓大哥保佑,再仔細觀察痕跡,終於讓他逮到了謝扶宸的馬車。

 衛景安將馬車車夫一槍挑死,掀開車簾往裡面看時他心裡還有些打鼓,覺得狡猾的謝扶宸會不會早就溜了,留下一個空車給他們追。

 老天還是眷顧衛家的,謝扶宸在裡面。

 衛景安將已經昏迷的謝扶宸從車裡揪出來五花大綁,一路小心看守著帶回城內,直接以謀反之罪押入詔獄。

 謝氏余黨被殺的殺抓得抓,若不是杭烈拚死將阿熏保出了城,她也會折損於此。

 杭烈沒有能完成謝公的托付,沒能將衛庭煦找到並殺掉。雖然他們抓到了衛庭煦的貼身婢女想要嚴刑逼供,可是這婢女竟抗下了所有刑罰,到最後都沒開口。

 “也是阿來那狗賊壞事,否則的話現在衛庭煦可能已經死在咱們手裡了。”阿熏在出城時受了傷,左臂鮮血淋漓傷可見骨。走在後面的杭烈一直警惕地回頭,一邊張望一邊道:

 “女郎不必急於一時,衛庭煦的腦袋暫時寄放在她脖子上,今日之仇來日必報。現在咱們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和謝公匯合。”

 阿熏只能作罷。

 她非常不甘心,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妖女就在手邊,只要差一點兒就能將她碾碎,沒想到竟錯失良機。阿熏捫心自問,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想要再威脅到衛庭煦,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

 她站在山野之上回頭看汝寧城,這座鐵郭金城從今日起便要被惡人佔領,李家的列祖列宗們若是知道李家出了這樣一個逆女,不知九泉之下會作何感想。

 小花和衛庭煦趕回城中時,大戰已經結束,諸多士兵在悄無聲息地將滿城的屍首拖到城外去。她們兩人到處尋找甄文君和靈璧的下落,人手有些不夠,找了半晌也沒有消息。衛庭煦著急站起來,親自拉了幾個士兵詢問。一直到屍體幾乎被收拾乾淨她才在霧氣蒙蒙的街道上看見從遠處走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甄文君。

 甄文君身上的血已經乾涸,她懷中抱著一個人。

 衛庭煦不用走多近就知道懷裡抱著的是誰,是靈璧,她認得那是靈璧的衣衫。

 早也脫力的甄文君跌跌撞撞地走到衛庭煦面前,濕漉漉的凌亂頭髮貼在她的眼睛上,臉上盡是被泥和血沾染的汙漬,讓她看上去就像個流浪的瘋子。

 “對不起……”甄文君堅持了一路,在看見衛庭煦時終於堅持不住,抱著已經發冷僵硬的靈璧跪在衛庭煦面前,脫力道,“對不起……”

 她將臉埋進靈璧的身子裡,痛哭不止。

 小花聽到了動靜也走了過來,當她看見靈璧的屍體時才知道衛庭煦為什麽堅持要回來。女郎的預感竟如此準確。

 衛庭煦將靈璧臉龐上亂糟糟的頭髮撥開,見她仿佛睡著了似的,就是有些髒。衛庭煦將手帕從腰間抽出來,仔細地將靈璧臉龐上的汙跡一一擦乾淨。

 “讓我看看她。”半晌,衛庭煦終於開口,她的聲音非常乾澀,像混著沙子和刀片,割得她發痛。

 將靈璧從甄文君的懷裡抱過來,靈璧沒有任何的力氣,衛庭煦差點兒和她一塊摔倒,幸好小花和甄文君在前後扶著。

 衛庭煦將靈璧抱入懷裡,似乎在感受著什麽,想要確定眼前發生的事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冰冷的身軀讓她確定了。

 靈璧一向都是害羞內斂的,有任何身體接觸她肯定第一時間逃走,被抱了這麽久都沒反對,不是在假裝。這是真的。

 “是我的錯。”衛庭煦將靈璧的下巴擱在肩頭,指尖伸進她的發絲之中,雙眼發直,“每次都讓你去做些危險的事,總覺得你是最厲害的,卻沒有想過你也會受傷。”

 甄文君淚如雨下,一直在道歉。

 衛庭煦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甄文君哭著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個大概。

 “文君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凶手是謝家人,是謝扶宸,不是你。幸好有你及時趕到,才保住了靈璧最後的尊嚴。”

 甄文君眼淚爬了滿臉,有許多話想說,最後卻也沒能開口。

 “好了。”衛庭煦一隻手撐著靈璧的後背,一隻手伸向甄文君的臉龐,為她將眼淚擦乾淨,“別再說了。我們先把靈璧帶回去。辛苦了這麽久靈璧總算能好好休息了。”

 回到衛府時才發現衛府也受到了攻擊,幸好長孫悟帶人及時趕到和衛家部曲聯合抗敵才保住了闔家上下的性命。

 衛庭煦阿母和阿冉都受到了一些驚嚇,衛綸還未回來,衛庭煦便將她們一一安撫,吩咐家奴們去熬湯藥,也親自謝過了長孫悟。

 “子卓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長孫悟道,“據說阿燎回來了,還帶了一群什麽女子軍,倒是有趣的緊,待陛下稱尊典禮之後我便來接你,咱們一塊兒去見識見識那女子軍!”

 衛庭煦勉強撐著和他聊了一會兒,將人都送走之後才在小花的護送下返回臥房,靈璧的臥房。

 “已經是什麽時辰。”

 “已經是巳時了。”

 “午時陛下的登基大典就要舉行,我已經遲了。小花,你去將我的服飾準備好。”

 “是!”

 小花迅速去準備,衛庭煦來到靈璧的臥室,見甄文君就坐在地上,握著靈璧的手不舍得放開,口中還在嘟囔著什麽,衛庭煦便退了出去。

 甄文君仔仔細細地將靈璧的頭髮梳理好,血和土都擦乾淨,換了一身乾乾淨淨的衣衫,靠在床邊,和靈璧腦袋挨在一塊兒,就像在南崖時兩人躺在小院子裡的高台上,吹著風喝著涼茶聊天。

 她將那根靈璧最喜歡,戴了許多年的發簪捏在手中,慢慢地修複,絮絮叨叨地說她小時候的事情,說她和她阿母,說為什麽會被迫成為奸細,如何費盡心思來到衛庭煦身邊。

 “剛開始姐姐讓你跟著我,很明顯就是為了監視我嘛……一開始我挺怕你的,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長得特狡猾,笑起來像隻狐狸,還以為你很厲害呢,沒想到我傳出去好幾次消息你都沒能發現。嘿嘿。不過那時候你是不是也在懷疑我來著?覺得我行跡十分可疑可是又抓不到把柄對不對?”甄文君一邊吸鼻子一邊說,很多事情她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諸多小事卻在此時翻湧,細節都被一一想起。出征之前為她收拾行裝,對她再三囑咐,若是阿母還在身邊的話也是相同的感覺吧。

 可惜的是,靈璧姐姐的發簪是修不好了……

 “登基大典,子卓必須在場。”

 李延意很早前就和衛庭煦約定好了。

 “奪江山容易守之才難,子卓,你我必須攜手共行推行新法,快刀斬去陳舊的觀念且迅速改革。而這一切的基石,寡人能夠坐穩帝位的基礎便是要提升女性地位,將男尊女卑的觀念從所有大聿子民的腦海中消除。而你,便是大聿歷史上第一位名正言順的女官。在此事之上絕不可軟弱退縮。登基大典,便由你來宣讀詔書。”

 衛庭煦穿上李延意一早就為她準備好的“朝服”前往禁苑。

 這身朝服和當朝官吏們正規朝服還是有所區別,沒有任何代表官階的配飾和圖紋,但一看便是頗有心機。雖沒有任何官階,任誰看都像是九卿朝服。

 昨夜的腥風血雨剛剛過去,曾被血染的太極殿在此時的豔陽照耀下隆重肅穆。百官跪地鍾鼓齊鳴,從望君山祭祖歸來的李延意從禁苑正門而入,群臣跟隨在後。只見李延意身穿袞服玄上纁下,肩挑日月背負星辰。高高的冕冠中橫插玉笄,炙熱的雙眸在晃動的白玉珠之後炯炯發亮。她大步流星地往她的帝位前進,她知道如今所走的路是一條用無數人生命鋪就而成的血路,每踏出一步便有無數的屍首被她踩在腳下。

 李延意登上太極殿,群臣跪拜山呼萬歲,而衛庭煦站在一旁宣讀詔書。

 “皇帝臣延意,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

 衛庭煦朗朗女聲飄蕩在太極殿的上空,壓著殿中百官的頭頂之上。她一字一句說得底氣十足,而此刻無論誰心裡有怎樣怎樣的質疑都無法當場開口,只能被迫聽著一個女人在宣告新的紀年即將到來。李延意的目光掃下正堂,一夜未睡的她絲毫沒有任何的倦意,相反,她無比興奮,興奮之中亦有濃濃的不真實之感。

 匆忙得像是一場夢,這麽多年的謀劃和廝殺終於將她推到了這一步,她終於殺掉了所有阻擋她的人,將無數擋在她面前的敵人全部送下黃泉。如今她站在權利的巔峰受八方來朝,不知先帝泉下有知是何想法。

 先帝寧願立一個宮女的兒子為太子,都從未考慮過事事都出色的懷琛公主,甚至想要將她遠嫁番邦。

 “母后,女兒不想遠嫁。”李延意在得知這個噩耗之後立即去找庚皇后。她不想走,她已經有了阿歆,絕不可能嫁給別人,更何況還是嫁到野蠻之地。

 庚皇后也不想自己的女兒受這等苦,對於李舉她更沒有半分感情。李舉只不過是一個賤人生的賤種,豈能讓他真正坐擁江山?

 說到底,這是李家的江山,只有正統的李家之血才配擁有。

 “懷琛莫怕,母后為你做主。答應母后,切莫到你父皇面前胡鬧,更不要多說一句話。母后不會讓你離開汝寧,而作為代價,你必須低調下來。不可再鋒芒畢露讓人知道咱們母女所圖。母后答應你……”庚皇后在李延意的耳邊說,“母后會一手將你送上帝位,成為一代女帝。”

 “女帝?”李延意心驚,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只是自古以來便沒有女人當皇帝的先例,別說帝王,就連真正手握實權的女官都從未有過,所以她自負也想過,卻沒有真心覺得自己有此機會。

 母后的話讓她心中那扇半遮半掩之門徹底打開了。

 這扇門中是她日思夜想的東西。權利、江山、征伐、君臨天下……這些事物在年少時的夢中不斷撩撥著她的心,她一直在克制著這份湧動,直到母后親手將這扇門大大開啟,如餓狼猛虎的野心迸發。

 她知道她和歷代帝王沒有任何區別,男人們能做到的事她也可以。

 如今她終於站在大聿之巔,待衛庭煦宣讀完了詔書後,於山呼海嘯的朝拜聲中,李延意登上了龍椅,穩穩地坐了上去。

 百官上表稱賀,樂興四拜,樂止而唱讚禮。一系列讚頌跪拜完畢之後,李延意發幼鳳頒詔,大赦天下。封衛綸為大司馬、尚書令、輔國大將軍,封尹辛侯,而大司馬不再與三公相齊,高於三公之上,統領天下兵馬;衛景安為侍中、鎮遠將軍、官居三品;長孫曜為司空、禦史中丞、驃騎大將軍,封懷江侯……諸多為李延意賣過命的忠臣都得到了加封和重賞,特別是衛氏和長孫氏。

 冊封之書由黃門侍郎宣讀,宣讀到最後時並沒有提及衛庭煦。

 “寡人希望子卓你是大聿歷史上第一位女官,但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否則怕引起中樞震蕩。寡人想要待明年銓選新官之時再將你名正言順地選拔至中樞。子卓,你要暫時委屈一段時間了。”

 李延意的話猶在耳邊,衛庭煦也不心急,她站在高台之上,聽著黃門侍郎宣布改元“詔武”,心內一歎。

 可惜,已經死去的人無法看見“詔武”這曠古爍今時代的來臨了。

 發簪無論如何都修不好了,甄文君從開始的心煩心酸轉變為絕望,最後隻好放棄。

 再珍貴的東西一旦失去了便失去了,就像逝去的人,無法再回來。

 甄文君守在靈璧身邊一天一夜,伴隨著覆蓋整個汝寧的鍾鼓之聲,她跟靈璧說了許多話。

 “我是細作,一個沒本事的細作,如果說潛入衛家探聽情報的一切都是被迫的,你會相信我嗎?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裡,對你們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我喜歡和你們待在一起的每一天。自從離開阿母之後,待我最好的人是你和姐姐,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用我自己性命換你們平安。”甄文君握住靈璧冰冷的手,企圖想要再次捂熱。

 衛庭煦將她們分開。

 “要送靈璧走了。”衛庭煦道,“天氣炎熱,只怕放置太久會生異味。你也不想靈璧最後走得不體面。”

 她帶著喧囂的舉國盛宴的氣味回到了僻靜的小屋子裡,有些格格不入。可無論她從何處歸來,總是能一語說中要害。

 衛庭煦一直都是個無比理智而現實的人。

 依依不舍地放開了靈璧的手,眼睜睜地看著靈璧身處陌生的棺木中,甄文君一直在強忍淚水。阿母曾經說過人在剛死之時還是有一魄留在天靈,能夠聽見周圍的聲音。若是親朋好友哭得太淒慘他們便不能安心離去。甄文君不想讓靈璧不放心,可不爭氣的淚水無論如何忍不住。

 “哭吧。”衛庭煦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是你要記住今日為何而哭,痛哭過的人才會變得更強壯。”

 知道阿母死訊之時她感受到的是割心之痛,而靈璧離去讓她懂得,再舍不得也只能放下。

 她本來想要將靈璧留下的護腕隨靈璧一塊兒入土,想了想還是留下了。

 若是它也消失,多年之後去何處尋覓靈璧曾經在這世上活過的痕跡。

 她要帶著鐵護腕一塊兒往前走,走在晴天之下,行遍山川湖泊,成為靈璧的眼睛,替她去看更大的世界。

 靈璧離開了,更多的事卻在前方等著她們。

 李延意剛剛登基還未睡個安穩覺便召集了衛綸等人到太極殿議事。說如今大戰剛過民生凋敝,黃土逆賊還在國內作亂,胡蠻余孽亦是在邊關虎視眈眈,可是大聿接二連三的戰事過後國庫空空更是無兵可用,眼下最最緊急之事便是發展農耕恢復經濟。

 李延意自小沒有接受過儲君教育,沒有太子太傅太子太師圍在她身邊,一切都靠左旭教導且自行從各古籍經典中提煉治國之策。

 曾經有段時間她最喜歡做有兩件事,一是出入各大清談,聽取各個清談大家們的議論。十六歲之前聽得相當上癮,每回都廢寢忘食流連忘返。可自從芙蓉散泛濫之後,吸食了芙蓉散的士大夫們愈發放浪形骸,清談之上諸多光怪陸離之事讓李延意越來越反感。聖人越來越少,假裝聖人的欺世盜名之輩越來越多,排場卻有增無減,之後李延意便不再去了,改為自行舉辦雅聚。

 雅聚便是她愛做的另一件事。她和阿歆也是在雅聚上認識的,這是後話了。

 她邀請諸多名副其實的當世名儒參加雅聚,除了名流之外還有很多著名才女。每一次雅聚都有一個主題,或是揮毫潑墨或是吟詩作賦,討論前朝政治得失和財政走向都是她喜歡的主題。雅聚之上她籠絡了不少名門名士,為她如今登上帝位奠定了穩定的根基。

 只不過治國之策侃侃而談容易,真正執行起來會遇到很多空想時難以想到的阻力。

 李延意和眾臣議論至深夜才回到懷琛府。禁苑內新的寢宮還未修築完畢,李延意不想住在李舉舊居,寧願繼續在懷琛府住到修築完畢再搬過去。

 在馬車上已經睡了一遭,帶著一身的疲勞回到府中就看見阿歆站在院中,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你怎麽起來了?”李延意立即上前,“你渾身是傷該臥床靜養,怎麽能起來吹風?快快隨我回去。”

 李延意扶著她的肩膀,見阿歆低著頭搖了搖,沒有說話,但李延意知道她想說什麽。

 “謝扶宸已經被押入詔獄,謝氏除了逃走的之外全都收押,擇日問斬。”

 阿歆嘴角動了動,跪了下來:

 “謝氏阿歆願隨家君一同赴罪,請陛下成全。”

 “我若是不成全呢?”

 “那阿歆只能自我了斷。”

 李延意歎了一聲:“你我都知道這一日終會來臨,只不過今日勝者是我,否則的話謝扶宸也會同樣對待我,對衛家長孫家林家左家亦如是。阿歆,我說過我會保住你,不容許任何人對你我之事指點。我更要封你為後,與我共享萬裡江山。”

 阿歆依舊是那句話:“請陛下成全。”

 李延意咬得兩腮發緊,再次重複道;“寡人不許!來人!讓阿歆回去!嚴加看管!”

 “是!”一直守在一旁的護衛上前要拉起阿歆,李延意怒道:“誰讓你們碰她!”

 護衛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別為難他們了,他們不過是忠誠於你又有何錯。陛下不過是想囚禁我。”她抬起手臂,和在一塊兒,“將我綁起便是。還是說陛下要讓我自己動手?”

 李延意見阿歆如此,胸中一口悶氣上湧,多日的疲累共同發作,隻覺得天旋地轉,隨即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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